那两根拐是出院之前，褚禹尧给她备下的，还提前塞进她家里。
医生说了她的腿还没有完全好，下雨天或者剧烈运动的时候可能还是会有一些影响。
于是他一早便弄来两根拐放在她屋里以便不时之需。
齐娅来得匆忙，腿的事情她还没打算告诉家里。
要是让她知道了，下一秒舒母就能杀过来。
紧急之下，她只来得及把拐塞到床底下。
也不知道齐娅对她床底下这么感兴趣干什么。
“你怎么还翻我床底。”
“不翻我还不知道你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齐娅一早便察觉舒喜伊最近走路出奇的慢，但她一直急着褚禹尧的事。
她也被带着注意力全都跑那位被做局的上司头上去了。
要是不她不小心把头绳踢到床底下，她还真发现不了。
“其实没什么大碍。”
“你要不说，我就跟你妈说去。”
齐娅拿起手机，作势立马就要向舒母告状。
舒喜伊一个健步跑过去，忘了自己的腿还没彻底好全，一个腿软直接跪在齐娅的面前。
齐娅被她吓了一跳，顾不上拿舒母威胁她。
扔下手机弯下腰去扶她，摸到她上半身全是骨头，眼里满是心疼。
“摔疼没有，喜伊。”
舒喜伊在康复训练的时候早就不知道摔过多少次了，这么一下她还是受得住的。
眼尖地瞟见扔在地上的手机，她一把护到自己心口，嘤嘤咿咿地求着她不要告诉舒母。
齐娅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心揪着说不出话来。
她靠在齐娅怀里一点一点把那天突遇暴风雪的故事讲给她听，他们是怎么遇上的，又是怎么获救的。
齐娅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黑，她越说声音越小，后来干脆把褚禹尧发烧的事情给抹了去。
“事情就是这样，天气太冷了被冻伤的。”
“还有呢？”
“嗯。嗯？”
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的舒喜伊，被她问得一个机灵，有些不解地望向她。
她的信誉值在齐娅眼里现在为零，还发生了什么，她要知道更多。
两次户外研发，舒喜伊进了两趟医院。
第一次康复后她连医院的检查报告都没带回来，走之前一并丢在了那一片波澜壮阔的山里。
“真等我去问出来，你就完了。”
舒喜伊一天到晚鬼主意多，齐娅也不是吃素的，不愿意说她有的是办法。
一双阴恻恻的眼睛盯得她头皮发麻，心理防线全线崩塌，把自己被冰雹砸出脑震荡的事情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舒喜伊！你真有出息了。”
楼下遛狗的行人突然停下脚步循声望去，齐娅的咆哮声贯彻整栋公寓大楼。
她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怀疑是业主群里炸开了锅。
她想看但又有些不敢看，齐娅还在气头上，指着她鼻子凶她。
舒喜伊轻声反驳着，她都已经好了就不想再提那些事儿。
况且被冰雹砸出脑震荡听上去就怪丢人的。
“呀，您面子可比命重要多了不是？”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齐娅被她莫名其妙的歪理直接气笑了。
在她喘气的空挡，舒喜伊谄媚地把水杯递到她嘴边，讨好的看着她。
齐娅被她这一举动影响，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火气灭了下来，但滚滚浓烟还没有消散殆尽。
“喜伊，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不干这个了。”
低头把玩着手指的舒喜伊，攥紧了手指没有说话。
齐娅捧起面前那颗脑袋，注视着那双眼固执己见的眼睛，以往她最喜欢这样的舒喜伊。
因为她总是用这样一种眼神，实现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但现在这个似乎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舒喜伊一开始告诉她自己要成为一名机器人工程师的时候，她是除了舒家人以外最支持她的那一个。
她也以为只是成为一名写字楼里的白领罢了，哪儿能想到居然还是个高危职业。
“不是我们高危，而是我们的机器人要承担高危职业。”
“有什么区别，它又不是自己生下来就会。”
舒喜伊有些不服，他们明明是为了让机器人代替从事危险职业的人，降低风险作业的可能性。
但齐娅只知道他们为了这样一个机器人，身临其境地去尝试那些风险。
且运气怪不好的，每次还都能让她碰上些事儿。
“可是，真的是它救了我们。”
第一次岩羊拨通了卫星通信，他们在最短的时间里得到了救援。
第二次岩羊在迷失的雪白中找到了正确的路，并把生的希望带了回来。
齐娅搂着她的小腿肚没有说话，她想要支持好朋友的一切决定。
她更加知道这个机器人对她本身的意义，可还是难以忍受那些可能随时随刻冒出来的意外。
电视里放映着轻松惬意的旅行综艺，僵硬的罐头笑声在无人开口的客厅显得尤为明显。
舒喜伊探出身子紧紧抱住眼眶湿润的齐娅，过了好一会儿她张了张嘴。
“至少让我完成它。”
外头的太阳悄无声息的和星星交了班，不知不觉华灯初上。
齐娅在厨房里捣鼓着，舒喜伊喊她帮忙的的事现在已经完美结束。
她打算趁自己现在还没回去，赶紧给那个多灾多难的女孩补一补身体。
舒喜伊狐疑地看着她，读高中的时候她俩可是一起炸过厨房的。
她不是很相信齐娅的厨艺。
“我在德国待了七年。”
一句话给她直接打回了客厅，看不进电视的舒喜伊拿出手机看了一下业主群，还好大家似乎没有在讨论刚刚齐娅直穿云霄的训话声。
退出业主群，看着安静的聊天列表呼吸微微一滞。
孤零零的对话框底下停留着她发出去的消息，没来得及重新组织好的问候还躺在没有发出去的输入框里。
可能他还在忙吧，她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强迫自己去看电视又播了些什么。
在她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褚禹尧便伸手按了进去。
只有四个字的消息却看上了许久，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这是在他们关系缓和之后，他第一次没有回她的消息。
段培不是在单纯的针对他，他盯上了的是褚家，也可以说是整个筑飞。
早在5年前就已经谢绝往来的表叔一家，还有崎安集团不知什么时候找上了段培。
“阿尧，你也该成长起来了。”
褚父说的不是假话，筑飞的核心是技术不错，而只有技术稳不住筑飞这么大一栋楼。
褚禹尧知道，只有把段培的事情彻底解决了，现在“越空”，还有以后的无数个“越空”才能顺顺利利地推进下去。
他强迫自己去暂时忘记那个一谈到岩羊就神采飞扬的面孔。
捡起被自己扔在远处的手机，犹豫片刻后发出一条消息。
舒喜伊一觉醒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拿起一旁的手机。
她有些气馁的垂下眼眸，掩盖住眼底的一丝期待。
齐娅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餐桌上，她心不在焉地搅着碗里小米粥，齐娅叫了她几声才反应过来。
“我说这两天我先不走了，等你好些了我再回去。”
“你家厂里那边。”
“这么多年开下来了，又不是这两年才有的。”
齐娅身为老板最大的自觉便是，没有老板工厂照样可以正常运转。
何况她那半退休的老爸还在家里，让他再多辛苦两天也无妨。
原本已经计划好海钓路线的齐父忍痛退掉机票，认命的回到那个已经待了几十年的工厂，只为给齐娅代班。
撇开一直联系不上褚禹尧以外，一件件好事接踵而来。
宋文义被上面通知项目已恢复正常研发，他们可以继续推动原先的计划安排。
远的地方他们大概是不跑了，各种环境要素基本收集齐全，无需再实地采集。
现在他们只剩下最后一处，完成岩羊的综合性作业试验。
这次地方选得很近，就在邻省。
舒喜伊刻意的不去关注褚禹尧的动向，直到出发的当天，她发现队伍里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老大这次不会来。”
她一直在到处张望着，对上同样一脸迷茫的唐妙。
宋文义走到队伍里，直接向众人告知情况。
舒喜伊忍了这么多天，她再也无法忽视自己对褚禹尧抓心挠肺的在意。
她询问宋文义，试图从他们的临时领队里知道更多关于他的消息。
“抱歉。”
其实，宋文义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天他只是跟往常一样和未婚妻通完电话，正打算睡觉，看到褚禹尧给他发来的信息。
他只提到要照顾好团队，暂时不会回来。
还有，他把目光再次聚焦到舒喜伊身上。
特别叮嘱了她腿伤的事情以外，便再没有说什么。
当他打过电话想再次确认一下时，那头已是冰冷的提示声。
舒喜伊看着宋文义复杂的表情，她还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文义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开口。
一路上，窗外风景秀丽，可她的心思却不知飘向何处。
她再次拿起手机，看着空荡荡的聊天列表，不知为何觉得心中也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