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户外露台，挂了颜色温暖的灯串也挡不住冬日入夜的寒意。

    初次见面的男女相对而坐，彼此打量着。

    “真挺冷的吧。”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先开了口，短靴自然地点了点地板示意。

    这是一个从周身气质到面部线条都很冷硬的成熟型男人，但一双眼却很爱笑，说话腔调跟他的笑是一个味道，和缓中压着一些漫不经心。

    祝灵点点头，看着他不说话，又像是在出神。

    “那我先自我介绍？”他摸了摸鼻子，“我叫孟寒山，初次见面。”

    “我以为你态度会好一点？”他人也很直接。

    而祝灵的慢半拍也是真得懵，眼睛把对方越看越深，脑海却在疯狂敲3344——

    “怎么回事？我闻到他，不是，他为什么也是香的啊？没有这码事吧！”

    孟寒山在她这里，此刻是鲜明的、好闻的，像刚下雨时裹挟着一点灰尘和潮湿空气的风，特别清淡。

    3344看戏呢，嫌她少见多怪，“身体毕竟不是原来那个身体了，两个可能呗，第一，原主闻不到你却闻得到，说明这是只跟你才契合的缘份。

    第二，你加强了嗅觉，如果原本对他是微弱的感应，现在也加强了呗。”

    “看你更能接受哪个解释咯。”

    知道系统第一个纯属胡扯，祝灵细细感受，确实，孟寒山对她的影响很小，可能就像正常人遇到喷了本命香的路人，赞一句真有品的亲近和认可吧。

    不像祝灵第一见严云星，加强版滤镜下的他，有着离谱的吸引力，搞得祝灵常常要加强自己的“道德”建设。

    3344还在危险发言，“别说，真正跟你很有缘的岂不是韩青语，眼光一流，品味一致，她又是什么味道的呢？”

    韩青语？她是有喷香水的习惯，所以都尽量保持了距离，还真没闻到过……等等，跑偏了。

    *

    “抱歉。”祝灵尽量诚恳道，“我叫祝灵，你跟我想得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孟寒山没计较她前面的沉默，接了她的话。

    “更年轻？也更好看？”说了两个常规的，见他不为所动，祝灵加了猛料，“以为是好脾气的温柔大叔，结果见到了，更像走在路上会抢我包的飞车党大哥，，，大帅哥。”

    注意，这属于完全没有用的找补。

    “那我眼光比你好，没见面就知道，你是个缺乏耐心、态度差的年轻小朋友，哦，现在我考虑要不要加上没礼貌了。”这么没谱的话孟寒山也接了，还接的比祝灵有水平。

    “……抱歉。”

    这是第二次道歉了，理论上是更有可信度的，祝灵放软了声音重复完，又说，“大帅哥这句是真的，你不知道你很容易让人紧张吗？”

    孟寒山往椅背靠了靠，好笑地审视着眼前的人，“我不信。”

    说完，看着女孩惊讶的黑眼睛，只一味摇头。

    胡乱跑火车也跑到没辙了，祝灵只能消停，揪自己手指，安慰自己彩虹屁没用，但好歹留下坏印象了！

    很好，不是路人就是胜利。

    *

    “我不信……”

    “但确实很可爱。”这一点也没看错，他很宽容的样子，“可爱的年轻人总是有特权的。”

    他轻轻放过了她。

    孟寒山从脚边背包侧面，翻出一组喷剂，“用一下，缓解肌肉酸痛的。”

    “？”祝灵还没从他突变的态度走出来。

    他无奈晃了晃瓶子，示意她伸出手，“不是说去玩了棒球吗？嗯？不过这算人设造假吗？看起来是完全不锻炼的人啊。”

    她手臂每次抬或转，动作都不自觉小心翼翼放缓，应该是很难受的。

    随着沁凉的药剂覆盖住皮肤，祝灵像是被人捂住嘴了，跟刚刚故意想挑起人情绪的时候，完全两样，乖乖地看着人。

    没办法，脑子被意外糊住了，口不择言乱杀却被人打败，现在更是被他意外的温柔反杀了。

    确实是一个标准的心动时刻，但对于祝灵而言，心动没有，只是这个人现在身上有一层莫名的“爸爸”光环，让人不敢造次。

    见祝灵又一句话不说，又一次看人看得出神。

    孟寒山皱眉摸了摸脸，开始思考，她的话会不会也是有真实性的呢？

    “是大帅哥没错，难道我是你的type吗？你居然是真的在紧张啊？”

    他大惊，突然觉得自己刚刚态度太随意，很对不起也很冒犯。

    随着他话音刚落，祝灵脸色爆红。

    *

    “哦，天台冷风吹的。”面对男人追问，祝灵冷酷道。

    孟寒山背着包，推着行李箱，跟在她后面，劝着什么……学着坦率、看开点，话比刚开始多很多。

    祝灵先上了车，不等他就把车门关上。

    后备箱放完行李回来的人，不厌其烦地又坐到她身边，抓着她谈心。

    祝灵自觉她是真没那个意思，误会产生是因为，祝灵在不着边际地想他或许能做个好爸爸的时候，爸爸人选却正好在说，“原来我是你的菜！”

    这很诡异了！

    “你这个想法也是不成立的。”听完她奇怪解释的孟寒山冷静道。

    “不过原来是这样，我刚刚都着急了。”

    “急什么？就算我喜欢你，难道很可怕吗？”祝灵悄悄小发雷霆。

    “该急啊，我还没告诉你，我是不婚主义者，”孟寒山放松地靠在进座位里，“你在这之前心动，那不是成我诈骗了吗？”

    “所以，我也不会成为一个父亲。”坐下他也比祝灵高一节，笑得眼纹都出来了，看着她说，“你怎么总在我身上看走眼？”

    这一刻，祝灵承认，他确实很有魅力。

    像生于山林里的珍稀动物自在游走在钢筋水泥之间，对长在城市囚笼里的人，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是香的，也不太讨厌。

    ————

    “等会儿你要给我介绍，不准躲。”孟寒山扯住猛猛往前走的人。

    “知道了，介绍。”祝灵缩着脖子，他们回来很晚，深夜气温低，风刮过脸皮都有痛感了。

    “怕冷不会走我后面吗？”他顺势把人扯到自己左后侧。

    “！”被拉了个趔趄，祝灵那句谢谢，就自动吞回去了，不配。

    明明也是初见，这两位却神奇地在一个小时里，好像完全成为对彼此能表达不耐烦，但又有责任在的熟人关系。

    这也出乎祝灵的意料，性格天差地别、气场却意外很合拍，别说，破金手指在这个方面还是挺有准头。

    “等会儿不用你暗示，我一定能猜出你前任是谁。”进门前走孟寒山眼神带着挑衅看向她。

    刚刚在车上，节目组通知要发心动短信了，等时间过去，两人的手机却没为对方响过，明明刚刚结束一场单人约会的……

    场面一时有些滑稽。

    ……

    孟寒山当面就控诉了，“你也太不贴心，今天我只见了你，你不选我我不就零票男吗？照顾一下我第一天的感受啊。”

    无辜脸的祝灵也有一肚子道理，“我怕你误会，之前误会我对你感兴趣时，你还急了，而且别说得好像你选我了一样。”

    “你想，第一天来，这一票当然是要给前任啊，不然多伤情分，这是礼貌吧。”挺好，孟寒山解释到雷点了。

    祝·没有被EX选择过·灵，软硬不吃地反弹，“不巧，我也有个感情破裂的前任在这里，他也很脆弱，需要我照顾。”咱们前任就差照顾到一起去了！

    当然，其实并没有发给严云星，今天是正式的第一次约会，项目也深得她心，于情于理都应该给伊戈尔道谢。

    “都三天了！有什么前情是张嘴说不开的？啧，渣男。”孟寒山抓住机会，又鄙薄了祝灵的眼光一次。

    “……你别管，我们玩儿着呢。”从现状来看，理亏的不一定是谁。

    *

    这就是导致孟寒山恨铁不成钢的前因。

    虽然很晚，但上楼后人还挺齐，夜聊作为固定项目保留下来，酒味、食物、人类，还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味道混在一起，着实不好闻。

    祝灵不自觉往身边新晋“避风港”靠了靠，眼睛自动找到人群里闻起来最潮湿泛苦的那位。

    哦，两位。

    韩青语感情起伏如此之大，祝灵猜得到一点，谁好好在家坐着，突然收到没影的那位来信，还伴随着系统的“您的前任选择了你。”

    最低也是要被吓一跳的，不知道孟寒山说什么话杀伤力这么大，或者，他本身就对韩青语有着一些不可逾越的意义。

    她身边的严云星跟其他人说话还带笑呢，闻起来的感受，却像最爱的枕头晒太阳忘了收，被露水沁湿了，这是忧郁自怜的味道。

    身为枕头主人，祝灵轻易就发现这点影响体验感的猫腻，不过还是开心的，因为玩具如果是自己弄坏的，那就不叫闯祸，叫玩得尽兴了。

    *

    大家都站起来打招呼，其实孟寒山多虑了，根本轮不到祝灵来介绍，反应过来，晚上谈话的陌生男原来是他，秋果比谁都要热情，作为中间人更是高效积极。

    一圈交换完名字，祝灵还有心情对比，男嘉宾中，个子最高的是孟寒山；皮肤最白的是伊戈尔；最得体的是……不重要。

    孟寒山成为新的换乘交际花，百忙之中，他还能抽空调侃祝灵，“这位严先生，看来需要由你亲自给我介绍。”

    “？”祝灵表演到底。

    孟寒山也一如既往，根本不理会她说的、装出来的假象，直接点明，“他倒是没看你，但落在我们之间，”他低头看了看祝灵抓着他包带的手，“和我身上，眼神可不算太光明。”

    祝灵信息比孟寒山多一层，但坏心眼不挑破，就等他自己发现，严云星可真不一定是因为自己才对他多有审视，他必然也知道孟寒山就是韩青语的旧情人啊。

    眼神好，了不起啊？她想看热闹的心一下腾飞。

    可祝灵不敢明说，体验过不受嗅觉烦恼的短暂时光，此刻总是显得更加难熬，因此更加凸显孟寒山这个没有禁忌、真可以碰的避风港，多么珍贵。

    她悄悄把自己又往他身后藏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