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孟寒山被工作人员安排住三楼唯一一间客房,面积比较小,跟祝灵正好是走廊一头一尾。
他也是典型的高精力人群,听说今天刚飞回国内,晚上咖啡厅天台吹了几个小时冷风,这会儿回房间把东西一放,又丝滑加入换乘熬夜大部队。
祝灵只能稍稍陪坐,就要回房间。
见她一起身,伊戈尔也跟着告辞,马上跟了上去,意图非常明显。
孟寒山坐在秋果跟严云星中间,与韩青语就隔着一个人。
看着并肩出去的两个人,他挑挑眉,“这是什么情况?”
“你看到的样子呗,春心萌动,也有可能是旧情未了的男女。”秋果不放过混淆信息的可能,笑眯眯道。
因为通过约会规则能倒推出前任关系线,所以节目组不让公开今日约会对象,祝灵他们都是避着人悄悄回家的。
所以在场除了严云星猜得出,其他人还不知道那两人今天出门玩了。
*
浅啜一口酒,孟寒山特意又看向严云星,“你也这么觉得?伊戈尔是祝灵的前任?”
“可能吧。”严云星随口道,他更关注为什么对方单单来问他。
韩青语听到了这边的话题,想了想,提出不同意见,“更像是玩伴?”
她说话时也很有意思,看秋果也看严云星,就偏忽略两人中间的孟寒山,明明是聊同一个话题,却好似“极不小心”地没有发现还有一个人。
明显到刚好让大家都能读出来她是故意的,“我们之间不一般”,没有触犯规则,又聪明地完整传达出这个讯息。
孟寒山对此态度很包容,无论她怎么说怎么做,都是挂着如常的笑看过去。
严云星余光看了眼韩青语,侧头问孟寒山,“你很关注祝灵?”
“有一点吧,因为现在最熟悉的就是她?”孟寒山单手搭在沙发靠背,他和严云星的距离一下拉近不少。
笑意渐深的眼也不着痕迹地盯紧他,“而且,她今天第一次见我就突然脸红、刚刚还悄悄问我能不能不要分开坐,她想离我近一点……”
“感觉,是她更关注我?但确实很难让人不在意,对吧?”
孟寒山说到拉近距离的时候,严云星几乎是眼神一肃。
他话没说完,严云星就扣住他的手腕,快速放在鼻尖浅嗅,只有黑色毛衣的织物和一点洗涤剂的味道。
他闻不出来。
*
一个人的习惯是不会轻易改变的,祝灵很忌讳身体接触,如果做了,一定是有那么做的理由。
其实昨天在游乐园,严云星都替她拎着一根神经,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他们也从来没有主动一起来过。
没想到她完全适应很好,还接受跟伊戈尔牵手,他也看不出勉强的样子。
也许他对这几年的祝灵没有了解,一些改变发生了他不知道,曾经让他们产生争执的问题,祝灵真的已经解决了——
她能够没有负担的出席社交场合,能陪他认识朋友,也许还能陪他长途旅行,能接受除自驾以外的出行。
不再是他朋友圈交往四年,露面极少的神秘女友,她终于能够接受走入新的家庭,建立新的关系
……
所以,不是因为她新遇见的人有多好,是不是香的。也许只是她离开他后已经痊愈了,也只是他们已经完全错过了。
错过了,那过去当然对她就什么也不算,因为现在有无限的可能她都可以选择……
那他这几天算什么?她无聊时可以逗弄的旧玩具吗?
明明已经不需要他了……
难道她又是什么时候染上装可怜的毛病?
可又隐约知道,他本质是气自己不争气,明明分手了居然还存着恻隐之心,很难拒绝这个人。
*
今天第一次收到“您的前任没有选择你”的一点阴郁,在转念间变成压抑的愤慨。
顾不上孟寒山猛地抽回手后的惊讶眼神,严云星维持着最后的风度,跟周围人说要回房间了,明天有重要工作要处理。
韩青语关心地看过来,他安抚地轻轻摇头,起身离开。
一时顾不上他走后韩青语就要挨着孟寒山坐的窘境,每个人都有自己要亲自处理的问题。
他径直回房间,屋子亮着灯,伊戈尔在床上看书。
打了个招呼,随手拿起床头随便某样东西,装作只是短暂回来一下,又要走了。
出门之前,严云星不经意问,“怎么回来这么早?我们都以为你和祝灵有话单独要聊。”
伊戈尔没有防备,仰着脸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有,大家误会了,我听她说运动受伤了,我有带应急的药,所以给她送过去。”
其实是临时专门去买的。
严云星如常地嗯了一声,把门带上了。
————
有小东西不断滚落的声音,落在祝灵的阳台上,可她已经上床舒服地裹好了被子,实在不想起,那就暂且不理。
可再等一会儿,那些碰撞声越来越变本加历,带着情绪似的,这次祝灵听清了,是有人在丢小石子,她无奈爬起来,披上毯子去看。
冷风还是那么凛冽,祝灵推开阳台门,一探头就发现了始作俑者是谁,风将他的气味从隔壁露台吹到她满身。
她还闻到蓬勃燃烧的怒火在涌动,不过她看过去时,穿得单薄,在阳台向女生房间丢石子的人,好像也恍然转醒,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幼稚之处。
于是怒气表面又多了层冰封,别扭的要死!祝灵见他只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叹了口气。
紧急捡回自己的人设,认命转身去找他,主动去将这个夜晚无限延长。
*
她找到严云星的时候,他就穿了件室内的圆领卫衣,站在刚刚的位置,一点没有变过。
祝灵怀疑他是风干成冰雕动不了了,但话不能这么说,她走上去,“你想要生病吗?”说着就要拉他回室内。
拉却拉不动,她只能回头看他,压着火气道,“你最好是有话一定要现在说。”
嘴上放狠话,手上已经在抖开自己的毯子,她里面也就一件绸质长睡袍,不夸张地说,冷风一灌,人已经要被送走了。
严云星眼见着她霎时头脸到脖子都变得青白,黑发在风中失控的飘飞,还坚持踮起脚,要把他一起裹起来。
才终于有了动作,抬手制止了她,冷着脸把毯子重新给她压紧,做完了他也没有放开手,在她颈后抓住布料交叠处,此时像极了一个拥抱。
他冰凉的手指无意识点在祝灵的脖子上,她又是一个哆嗦,不自觉靠近他一步,想说,我们进去吧。
严云星看见的却是她眼光湿润微闪,要来抱他。
他看了眼整栋房子无处不在的固定机位,被情绪控制的大脑清醒了点,刻意退开一步,保持着距离。
祝灵无奈,哥们你又不让我在屋里睡觉,出来陪你吹风又给我装哑巴是吧?你拿的什么苦情剧本,能不能不要临时通知我配合啊?
她使出杀手锏,僵硬的手找到对方,慢吞吞地从他袖口钻进去,扒紧他温热的皮肤,不留情地掠夺主人身上最后一点热气。
脸上却挂着为难、心疼,以退为进地哑声说,“别这样,你想看我继续生病吗?”
不为所动的风干冰雕,终于能拉动了……
*
画室门口,严云星终于找回语言能力,当他看见了对方的“真心”和在乎,他向外求的自证就在这里,那些不平和愤懑一下消散。
情绪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此时就又记得双方的处境和立场,“我不进去了。”
祝灵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来喝杯热水吧,里面也都开着摄像头,没人会误会你的清白。”
“……你去休息吧。”礼仪和风度的影子,又回到他身上。
祝灵不理,直接推开门进去,声音越来越远,“还是你怕我把流感传染给你吗?对了,今天忘了量体温……”
只留敞开的门,和自我拉扯的人。
不过很快,脚步声跟了进去,门被轻轻关上了。
*
“你的病好了吗?”捧着杯热水,严云星坐在整个房间唯一一把椅子上,温热的地暖熏得人格外放松,他终于问出了卡在他喉头一晚上的问题。
祝灵坐在床边,耳温枪正好传来报警提示音,38°1低烧,她也没想到自己喊了几天流感,这会儿真栽了。
也是,她今天的行程不要太满,从一个天台吹冷风,换到另一个天台。
“喏,你自己看。”她顺势偎进被子,温度回升脸上才有了淡淡血色。
严云星皱着眉头接过耳温枪,起身给她找药。
“别找了,今天吃过了,睡一觉就会好。”祝灵闭着眼睛,阻止了他。
虽然她坚持让他进来,是想验收一下晾了他一天的成果,也是想把他今天突然情绪爆发的事情处理完,不然可能导致她后面束手束脚。
偶像剧都陪他演了,事情总要做到吧?
没想到这次真的病倒了,祝灵一下没了劲头,“好漫长的一天……”
第无数次在心里感叹着。
以她对严云星的了解,捡回自尊和二手理智后,只要她摆出这种不想沟通的样子,他就会自己离开。
双眼紧闭,静默中无聊地默数,“42、43……76、77……”想看看多少秒,她今天有点可爱,也有点讨厌的前男友,会悄悄关上门。
嗯,他真的好香啊,像一盆会走动的花树,好想抽掉他的根,从此长在她枕畔。
“104、105……”祝灵觉得不对,脚步声没有向外,而是离她越来越近。
虽然闭着眼,但反而清楚地感觉到,他的体重压在床边,让她不由自主向他倾斜。
男人恢复温度的手,把她垂在被子外的手臂轻轻放了回去。
然后存在感鲜明的人、和那只手,离她越来越近,祝灵恍惚感觉有呼吸落在她脸上,实在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莫名地,她明明知道严云星不可能在镜头前做那个动作,还是不由自主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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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云星正准备帮她抽掉一个枕头,叠在一起睡,她第二天一定会闹着脖子痛,没想到人突然醒了。
祝灵面无表情,语气却很痛苦,“你,离我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