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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刺猬(一)

    在山村呆了大概一两个星期,四人开了大大小小不下十次会议。

    梁思燕虽还有艺术家的清高傲骨,但依旧从容不迫,在工作上一丝不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多的不做,也不少做。

    宁又声打趣她是“老实人豁出去了”,梁思燕每每都回给她一道烟丝的忧郁。

    因为宁又声和江聆都受不了烟味。

    吴长春先生只在众人山重水复的时候跳出来给他们眼前折花摘柳,大多时间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写生、唱歌、跟孩子们玩、睡觉……

    江聆和梁思燕了解他,于是不多打搅。

    就这样一个看起来莫名其妙的小分队,在一周之内做出了十五分钟左右的一部样片。

    哪怕梁思燕还是会在背后跟丈夫吐槽“没深度、没内涵、没艺术性”,但就从关爱所试验的效果来看,还是成功的。

    他们之中,有些会模仿动画中的主人公动作,有些对动画不理不睬,依旧忙着自己的事儿,有些则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偶尔发出“咯咯”的笑。

    好在,孩子们没有出现应激反应,这是最值得庆祝的事情。

    宁又声和江聆自动画片开始播放和第一个孩子注意到时就提醒吊胆,在重播五次而并没引起什么大混乱之后,两人对视一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下山后的第一天,宁又声首先回到星愿。

    “宁老师,您去哪里了呀?我们好想你。”孩子们围上前来,在她腿边,像一群小鸟儿,叽叽喳喳。

    宁又声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布袋子,说是送给他们的礼物。

    有孩子猜是苹果:“因为今天是平安夜。”

    有孩子猜是袜子:“因为圣诞老人会往袜子里塞东西,”说着说着,她自己推翻了自己的结论,“但是上次接走汤圆的漂亮阿姨已经送过我们了,那双袜子又厚又暖……”

    有孩子猜是糖果:“苹果太重,袜子太轻,都跟宁老师的袋子形状不太匹配。”

    宁又声笑笑:“观察得很仔细嘛。”

    她不再卖关子,在孩子们的起哄下拿了一堆哨子出来。

    她说:“可爱吧,不过大家要用之前先洗洗哦,里面可能有些小木屑,别呛到——”

    她话音未落,就有孩子做起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然后果不其然被蟹钳夹了一道。

    大家开始笑他,笑完就跟着宁又声到洗手池把哨子洗干净。

    水冲洗着竹子,竟然隐隐泡出一阵清香。

    宁又声闻到了,并且贪恋着这阵味道。

    今天太阳很好,在冬天让人有脱外套的冲动——于是宁又声也这样做了。

    阳光把人身上接连几日阴雨的潮湿晒干,也晒干了湿漉漉的竹哨子。

    于是这个平安夜,星愿热闹得很。

    热闹到黄院长有些烦,把孩子们的哨子都没收了,说是上音乐课的时候再还回去。

    她在工位上收到了来自陈婧送的苹果,苹果底下垫了一张便利贴:虽然你已经有一个苹果了,但我还是要祝你平安夜平安!平安!平安!

    宁又声下课抓到她,问了一个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你把陈允橙比作橙子我可以明白,但是为什么把江聆比做苹果?”

    “当初亚当和夏娃偷吃的禁果不就是苹果嘛,虽然我一直觉得爱上自己肋骨应该是同性恋起源,但终归,男人女人之间,那层薄薄的、一戳就穿的欲望,不就是苹果嘛。”

    “别说这种‘女人是男人肋骨’的狗屁神话了,你只是随手拿了个苹果吧。”宁又声的食指按压太阳穴,说。

    陈婧说她没情趣。

    有位女士表示不置可否,并且欣然接受。

    宁又声下午扫了个共享单车,一路骑到捕梦盒,正在停车上锁,“薄荷熊”和一个自己没听过的声音就从后边阴森森飘来。

    不过但他们应该不是对自己说话,带有一丝吐槽的意味,声线压得很低。

    “说实话,我真觉得搞个拟声部门是多此一举,之前外包也挺好的,而且最近那个沃尔思很火啊,AI配音简单又低价,何必找人……要我看,就是‘狐狸’刻意塞的人罢了。”

    “塞人?”

    “你看不出来吗?一上来就能跟着出外边的项目,还有做老师的副业,不是走后门是什么?”

    “谁?”

    “我真服了你了,咋能迟钝成这个样子,”他灌了一口咖啡,冰美式在冬天的威力不亚于兴奋剂,整个人抖了一抖,倒真像头熊,“那个‘刺猬’啊。”

    “你别在背后嚼舌根了,上次冤枉‘狐狸’跟‘兔子’把俩人都惹毛的事情你忘记了?而且我觉得新的拟声部业务能力挺强的,你别质疑‘狐狸’的决定了,他肯定有分寸的。”

    “你少在这儿拍他马屁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孩能懂什么?刚出道就能开公司,大多还是靠爹的。”

    “……”

    “薄荷熊”说这次铁定不一样,一扭头就和宁又声对上眼,然后呆住。

    似是没有料想到自己口中的“关系户”居然是骑自行车来上班的,在两人看到宁又声的脸之后,他们相视一眼,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朝宁又声打招呼。

    宁又声无语,一个邪恶的念头悄然萌发。她先浅浅一笑,假装没听到他们的话,回了他们的呼应,然后自顾自往大楼走。

    正当他们庆幸时,宁又声突然扭头,说:“对了,有空在这里嚼舌根的话,不如多干点事。”

    她这下总算相信了,江聆说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其实她一直以来都懂的,只不过,她自己居然特别向往着捕梦盒会是一个完全童话的地方——可童话,也有善恶和是非,结局也并非全部完满。

    他们现在的碎碎嚼还没有达到会让宁又声发火的地步,更多的是无语,然后释怀,所以,她并不打算告诉江聆。

    就好像江聆也不告诉自己和梁思燕的矛盾一样。

    扯平之后,违约重新结算,再表真诚好了。

    江聆在会议上做了一个简单的试验结果小结,有了强有力的证据,起初一直排斥这个项目的组员也都安心闭上了嘴。

    这是宁又声教自己的——做大于说。

    项目平平淡淡地走,有关江聆和宁又声的流言蜚语又在这样淡淡的氛围中火热了起来,连同王晓芳和老曹都会是不是过来问问,然后通过“贩卖”消息来在集体中找到归属感。

    宁又声说他们无聊透顶。

    “老曹,您怎么也跟着凑热闹?”

    “哎呀,为人父母都这个毛病,关心关心小辈的情感婚恋生活嘛……”

    宁又声被问多了,脑子里的“江聆牌过滤器”也随之进化,精准屏蔽了许多关键词。

    江聆虽然是个臭屁至极的人,但对这件事情也是闭口不提——不否认,也不承认。

    算是变相承认吧。

    不过对于宁又声和江聆来说,感情一直都是两个人的私属地,他们也不大愿意因为一段关系而成为舆论的众矢之的。

    ……

    汐城深冬的样子比初冬更为明媚张扬,即使有雪花,也不妨碍太阳驾到。

    江聆正写剧本时,突然收到了下午开会的讯息。

    股东大会。

    他姗姗来迟,会议室中,无论男人女人,大家清一色的深色西装齐整挺阔,厚实的面料压在肩上。他们之中偶有低声的交谈,深灰与藏青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压抑。

    见江聆推门而进,他们的目光便紧紧随着他的身体,从站直,到坐下。

    江聆有预感——这是场鸿门宴。

    不出他所料。

    他刚坐下,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被点了名。

    “江总啊,这边呢有一个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江聆还未应话,他便继续说了起来,“捕梦盒现在的资金情况有所好转,但是架不住这么多项目同时进行,一个国庆档的影片不能懈怠,许愿兔呢是招牌也不能砸了,你们新的那个留守……啊不对,自闭症儿童的项目呢是社会上的一个创新,所以啊,我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可以与AI绘制和AI拟声的公司合作。”

    我们几个人……

    江聆眼睛一眯,冷冷一笑:“原来是来通知我的。”

    身穿灰色西装,戴着金色眼睛的女人说:“江总,你自己的公司你最懂它的情况了,现在AI当道是大势所趋,要我看,你的底线就是二保一,绘画是捕梦盒的特色和竞争力,你想要保留可以……拟声就完全没必要了。我认识一家公司,他们的AI拟声系统沃尔思已经十分成熟了,以假乱真,你应当考虑一下。”

    有人附和:“是啊,自闭症儿童这部动画简单,没必要用手工拟声这么复杂的技术,用AI挺好的。这些孩子能听出什么,大概率听不懂话的。”

    江聆有点生气,厉声拒绝。

    女人缓缓抬眸,黑色瞳仁深井一般,指节在桌上轻扣两下,四周空气骤然凝固,她缓缓说:“实话告诉你吧,那边合同我已经谈好了,工作也已经交接了,你不要以为有付先生的项目投资基金你那个项目就能自由行走,我们还是有话要说的,”她喝了口水,“现在投票表决一下吧。”

    江聆认为还有周旋的余地,于是控诉他们说话不算数。

    女人身旁的男子说:“我们当时同意的也只是项目的主题,可没说其他的东西,包括人。”

    他们大多信了员工的风言风语,觉得江聆让宁又声来,只是一己私欲。

    “大家都是参股在内的,为什么不能提意见?江聆,你别太自大了,是谁陪捕梦盒走到现在的,你扪心自问——只有你自己吗?多说无益,投票吧,我相信江总是尊重民主的,毕竟,”她有些生气,把合作合同甩在桌上,清脆一声,“Power tends to corrupt, and absolute power corrupts absolutely,别让捕梦盒过上君主专制的日子。”

    自行商议五分钟后,众人回到这里举手表决,唯有江聆单枪匹马,不卑不亢。

    他知道自己的坚持无用,但必须让人知道自己的坚持。

    见大局已定,女人也不久留,以胜利者的姿态拿起爱马仕的鳄鱼皮限量款皮包往外走。

    江聆这晚兴致不高,在江聆偌大的别墅内,宁又声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于是在吃饭的时候问:“江聆,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吃饭吧,菜凉了。”

    宁又声故意摔筷子在桌上,把他吓醒:“江聆,不是说好,别有秘密了吗?”

    江聆长长的睫毛急促颤动,眼眶如白玉染上薄霞,淡淡的红,像一盏要碎的盏,静静吃菜,全然不知每一道菜都少放了盐。

    “江聆……”

    “宁又声……”

    双双欲语,双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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