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忆兆仰面看着一脸假笑的林稞,心中沉沉浮浮的。好似有一只手紧紧地拽住了她的喉咙,又拽又扯,搞得她连咽口水都涩痛不已。
凭什么?
她这样将他放在心上,便是没空做饭还让子木买了饭回去,他凭什么降好感?
真是错付了!
她愤愤地走在林稞的身侧,与她一起先往城南去取前些日子定做的木椅和锅灶。
林稞的心情倒是恢复得极快,明明颓了一整夜,就是刚才与她吐了一通,现在已是浑身舒畅了。也不管走在旁边的她的心情,自顾自地絮絮叨说着什么。
“开铺子也好啊,先是铺子,然后再开大酒楼,再是连锁店,咱们就成两个坐着收钱的富婆子了哈哈哈哈哈……”
阿稞笑得畅快,走得也极快。
清晨的京城笼罩着薄薄的白雾,两人走在长街上,很快在身上头顶凝结了大大小小的露珠儿。
温忆兆吸溜着湿润的晨雾,眨了眨被雾水沾酸的眼。
既然如此,她又何须按他说的做?
把心一横,她瞬间畅然不少。
她走上前,伸手拍了拍阿稞的肩膀:“那就托你吉言了。”
林稞被她拍得一愣,再听脑中系统提示,一张小脸又黑了。
“一定要双向吗,不能跟我一样单向攻略么?”她站在原地嘀咕着。
温忆兆耳尖,听她嘀咕回过头看她;“什么?”
林稞咬牙摇头,“没事。”
……
二人同店家接了板车,在店里小厮的陪同下,拉了一车的东西向着铺子赶。
赶路枯燥,林稞最受不得无聊,很快又拉着兆兆聊起了闲天。
“明日便开张了,咱们得想个招揽食客的法子。”她说着,又兀自沉思起来。
温忆兆帮着小厮抬着板车,无暇去想她所谓的法子。
“这样,咱么可以首三天打八折,亦或者饼子买一送一,你觉着呢?”林稞眨着眼。
温忆兆不觉如何,随口道:“都行。”
林稞得了此话,便依次将这两个法子展开评述。
在她一路的絮絮叨叨中,一行人也是将一车的物件全然送到了。
林稞帮着搬东西,嘴里一直兴奋地讲着什么。
温忆兆实在觉得耳朵痛,空出手来按住了还想往外走的阿稞。
“铺子里事情少,不如你还是去衙门吧,沈大公子需要你的。”
林稞偏头看她,半张脸被灼热的阳光照耀着,将她额头析出的薄汗映照得熠熠闪光。
“有我帮你不是更好,沈言庭若是需要我自然会来找我。”
“……”温忆兆一噎,只点了点头让她继续去搬东西了。
小小一间铺子里靠墙摆设了前后两支小桌,环桌摆了三只凳子。在后面的空处又摆了前后两支方桌,环桌可以摆四张板凳。
温忆兆在铺门前的台面后头摆弄着炉灶木架,林稞则是搓着下巴看着空荡荡的墙壁。
“喔!”
温忆兆忙得一脑门的汗,身上汗津津的,一张脸红了个透。
听见阿稞的轻呼,虽是在忙着,却还是抬头看了过去。
林稞笑嘻嘻地叉起半边腰,面朝她,一只手指向那光秃秃的墙面。
“我想到了极好的法子!”
温忆兆莫名:“什么法子?”
可那人就跟没听见似地,一溜烟往外面蹿了出去。
“兆兆,我去买样东西,很快就回!”
温忆兆看了看那光秃的墙面,而后继续擦弄起台面来。
等到日头高升也没见阿稞回来,她赶着回沈府,于是拜托了后院的刘显贵看着铺子,自个先回去了。
因着之前问过生叔去国子监送饭的事宜,生叔直接给她派了个小子在小厨房里候着。
她一进小厨房,便见一个穿着灰布衣的少年正擦洗着台面。
还挺有眼力见儿!
那小子见她进来,忙候去了一旁,等她的差遣。
温忆兆一扫小厨房,想起这里还没有大些的食盒,便让其去婉华厅那边取一个来。
等小子领命走了,她直接一撂衣袖,处理起养在盆里的一条青鱼。
快速将鱼的里外给清理干净,她抄起自己的玄铁菜刀给那鱼背划开几道口子。放鱼入盘又切入葱白姜片,静静腌制。
取来两只鲜嫩鸡腿,快刀去骨剁成小的肉块。以白糖、酱油、醋与芡粉调和料汁。起锅烧油,入鸡块葱段、姜片炒熟。另起锅,放入炒熟的鸡块再倒入调成的酱汁快速翻炒,放入几只熟成的酸枣一并大火翻炒,出锅便成一道酸枣烧鸡。
清锅烧热,放入宽油。待油热放入腌制好的青鱼,慢等翻面,等鱼的表皮金黄用铲子将其戳成碎块,倒入滚水大火炖煮。待大火煮沸后,切入几块豆腐。便成一锅鲜香的白玉鱼汤。
再洗来几颗绿嫩的菜苔,飞水而熟。热锅宽油,先入葱绿炸出葱油,再调和酱汁。煎好的酱汁淋入摆好菜苔的碟中,便是一道香脆可口的葱香菜苔。
小子取来食盒,她让其好生将饭菜放好,目送其快步离去。
她双手撑在台面上,耳畔又响起沈二昨夜说的话。
“我要你亲自送来。”
“只要你。”
“嗤!”温忆兆嗤笑一声,摇着头甩掉了手里的抹布。快速解开围裙后,出了小厨房。
心里想着铺子里的事,她紧赶慢赶地回了安如巷。
安和平静的铺子里,坐着一个正咬着饼子的林稞。
不等温忆兆开口说什么,她率先开口,手里扬了扬被咬剩半张的饼子。
温忆兆转进门口的柜台内,头也不抬地问她:“这就是你着急忙慌去买的东西?”
她指的是那张饼。
林稞丢了手里的饼,向她走了过去。
“饼是刘叔给的,我买的是这个!”她扬声说着,伸手直直地指向她们面前的墙面。
温忆兆先是看向她一张神采昂扬的脸,而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了墙上挂着的两幅画。
温和又精炼的走势、笔触,一眼看过去便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她先是怔愣,而后皱眉。
“这支在墙上的板子也是你弄得?”她看着横在墙面的两排长而窄的木板。
林稞从台面的一角搬上来一箩筐的东西,嬉笑着一一拿出来展示:
“这上面可以摆些装饰品,才显得没那么枯燥单调嘛。”她先是掏出来几个成双成对的陶土娃娃,而后是几个大大小小的花瓶,还有就是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就在温忆兆以为她已展示完毕时,她又从筐子里搬出来一沓书册画本子来。
“……”温忆兆凝滞了一瞬,慨然道:“看来衙门给你结了不少银钱吧。”
“哎~”林稞将那些个东西一一摆上木板,“为了咱们的铺子,花再多钱都是值得的。”
温忆兆装若无意地擦着台面。
林稞似笑非笑地走到她跟前:“你不问问这两幅画?”
温忆兆:“有什么可问的,你便说你花了多少钱。”
林稞朝她竖起一只手掌,五个指头。
“五百文?”温忆兆试探着问。
林稞摇头。
温忆兆扬眉:“五两?!”
林稞点点头。
“你疯了?!”温忆兆猛地摔了手里的抹布,“你花五两银子买这两张画?”
“你懂什么?”林稞瘪了瘪嘴,不屑道:“作者有名,画作就有名,说不定有些食客便会为着这画来光顾咱们店呢。”
温忆兆无数言语哽在喉头,最后只叹出一句:“你怕不是傻掉了。”
林稞则朝她神秘一笑:“我有预感,此画作必有大用。”
温忆兆嗤笑一声,目光再次瞥向了墙上的两幅画。
她面色晦暗地沉思着什么,手中木讷地重复着擦洗的动作。
林稞不知她心中所想,可在系统不断地提示下,她不禁频频转头看向兆兆。
于是,她心中一动,大着胆子问向兆兆:“兆兆,你昨天与沈二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忆兆发散的眸光瞬间凝聚一处,手中的动作也停了。
她极不自然地直起身子,在水盆中浆洗着抹布。
“没有。我什么都没做,只是他生了气,还要迁怒于我。”
林稞走上前,接过她手里洗了干净的抹布,替她擦起了半边台面。
“你细说说。”
温忆兆同她说了昨日发生的一切,包括自己赴宴蓬舟阁,出门发现了跟踪自己的子木。还有夜里的质问,以及沈二对她无理的要求。
林稞听完,生忍着才没有把手里的抹布丢在她身上。
“就这样,你还说你没做什么?”
温忆兆茫然:“我是没做什么啊?”
林稞见她依旧一脸无辜的模样,无奈地扶额。
“兆兆,我说过什么?沈二他是一个抑郁症患者,他缺乏关心,缺乏关注,他需要一份温暖的关心。”
“你知道他为何对你的好感度一下子到达百分之四十吗?”
温忆兆摇头。
林稞叹气拍桌:“因为你给了他那份关心啊!”
“你虽将他撞入了水里,可你救了他,让我去医治他。你见到他被欺凌,便带着人护着他。你虽被他排斥,却毅然为他送上餐饭。这些事情都是别人没有给他的……你懂吗?”
温忆兆胡乱摇头否认:“不是的,我是因为沈夫人所托才做这些事情的,并不是……”
“可他不会这样认为的,他是个病人,他会固执地相信自己所拥有的。”林稞苦口婆心:“也会因为失去而感到愤怒与不安。”
“你不再出现在他面前,他已觉得不安。而朱怀瑾的出现,便更加深这份不安。他才会让子木跟着你,也许是为了确定你与朱怀瑾的关系呢?”
温忆兆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可那些都过去了。他对我的好感已然下降了,我也不想去做些什么以挽回或者什么。阿稞,就这样吧,好么?”
她几乎是哀求着问向阿稞。
阿稞这样的层层剖析实在令她害怕极了,她不想去知晓这些或者面对这些。
也许现在的她,只想回到刚到京城时的那样。憧憬着开间铺子,好让自己有资格参加名厨争霸。等她击败了那些参赛者,她就会像蓬舟阁的崔耀武一样,也可能比他更甚。
她要做的是弘扬师父美名,成为像师父那样享誉京城的名厨。
是这样,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