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鹤府。

    落葵一路疾驰奔至福缘堂,抽抽噎噎地说出了姜芜不见的消息,她脸色白得跟暴晒了三日的死尸有得一拼。

    “老夫人,求您救救姑娘吧!季大小姐和五小姐都在,就我家姑娘被人从暗门掳走了,求您了,求您了!”落葵跪在地上砰砰磕头,似乎老夫人不答应她就能一直跪下去。

    “你先起来。”老夫人神色凝重,舟山向来民风质朴,鹤家虽比不过季家富庶,但也不是能随意搓扁捏圆的,谁敢劫鹤府的人?

    “五丫头可有说什么?”

    落葵摇头,摇着摇着又哭了。

    姜芜云英未嫁,尚待字闺中,鹤老夫人暂在纠结是否要将此事捅到府衙去。可事情耽搁不得,她越拖阿芜便多一分危险,再说花神节上鹤家表小姐丢了一事,是瞒不住的。

    “宁枝,速去请照今来,说是阿芜的事。”

    -

    山洞里。

    寂静得听见烛火“噼啪”炸开,但姜芜发现,扛着她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活水池是清水,洗好货的。黑池子自然就是污水,次货全被丢里面了。

    两座池子离得不远,活水池里的女子好似醒了不少,姜芜听见了乱糟糟的吵嚷声;而她在的地方,安静得诡异。

    姜芜的心跳陡然加速,她是个胆子特别特别小的人……

    洞里视物不佳,水下更是,她慢慢张开手,握住了离她最近的那个瓜子脸姑娘的手腕,幸好幸好,是热的。姜芜忐忑地呼出一口气,悄悄睁开了眼。

    她滑坐在池子边,与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对上。

    姜芜呼吸骤停,全身上下打起了痉挛。但那双眼睛的主人,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好像根本没看见她。

    姜芜徐徐移开视线,鬼鬼祟祟地扫视了一圈,原来这里只有这一个奴仆守着。莫名地,她有直觉,这是刚刚扛她的人。

    她不敢贸然搭话,在此等境况下,她只敢相信自己。

    姜芜重新闭上眼睛,嗅着水里散发的难闻气味,她在想,接下来她会面对什么……

    不远处的吵闹声渐渐停了,洗净的女子被陆续地从水里捞出,听说要送去给“大人们”挑选。姜芜瑟瑟发抖地掐住掌心,不停地期盼着有人能来救她。

    且不论此刻体内蒙汗药药效未散,她四肢乏力,即便她行动如常,可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只身逃出魔窟的概率微乎其微。

    上天没有听到姜芜的祷告,处理完好货的芳婶挥着手帕过来了。

    “还没醒?睡得跟死猪一样,反正那群人也不讲究,直接扒了衣裳往榻上一扔罢了,省得浪费老娘的时间。去,直接抬担架上去。”芳婶像是要被恶臭给熏晕过去,半步不往池边走,她站在原地不耐地转圈,突然,她喊了声:“停。”

    她叉起腰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这个,怎么丢错池子了!你们是没长眼吗?!”芳婶拽过担架上的粗布,狠狠擦掉姜芜脸上沾着的黑水,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甩了那个奴仆一巴掌,“废物!幸好这张脸不拔尖儿,不然我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只是可怜这富贵人家出身的小姐了,瞧瞧这细皮嫩肉的,便宜那群家伙了,就是不晓得经不经得起折腾,诶——”

    姜芜被粗粝的麻布擦得疼痒,是她粗心大意了。花神节上穿的那袭素罗裙被船舱里的淤泥和发霉的水草弄得脏污不堪,她完美地融入到了“次货”组,而方才池水一冲刷,她的裙裳现了本来颜色。

    好在,她容貌平平,妆容被洗掉后更是。但是,那群家伙是不是比“大人们”更可怖?

    姜芜死死抑制住心底的恐慌,被抬担架的奴仆从四通八达的山洞送进了那群家伙的头头手里。

    “就这些货?”嘶哑难听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姜芜能感受到如毒蛇般阴毒的目光在她的身体上扫过,“这个?也是给我们的?”

    奴仆答话:“是。”

    “芳婶看过了?”

    “是。”

    “也成,没上回敷衍了,人我收下了,替我同芳婶道声谢。”

    十二名奴仆排成列离开,姜芜攥紧了袖口里的银钗,是刚刚那个人偷偷给她的,但他说的字是:死。

    石室里忽然静了下来,头头走了,姜芜浅浅睁开眼,在确认除了她昏迷的同伴外,此处空无一人后,她撑着冷硬的石块坐了起来。

    简陋阴暗的石室里,只有一张石榻、一方石桌、几把石凳,再没别的,唯一照亮之物是石壁上的一根快要燃光的蜡烛。

    “哥哥我够义气吧?先紧着你。今儿送来的有个俊的,你看看合不合心意哩。”是头头回来了,但这次他心情好似不错,话里话外都是笑意。

    姜芜忙不迭地躺好,心跳却害怕得要停了。

    石室外狭长的通道里,藏在平凡面皮下的容烬将右手成拳背至身后,他知道躲不过去了。

    卧底之下,要稳固陈望的信任,他不得不同流合污,在取代齐烨位置的十来日,他见识到了比容家更绝望的人间炼狱。

    洄山与世隔绝,数以万计的劳工制盐运盐,高强度苦力活驱生了最劣等的欲望,无数女子被拐至此,沦为了男人泄.欲的工具。

    在这里,没有羞耻心,只有赤裸裸的欲.望,和可供人共赏的淫.事。

    一个洁身自好的下属,陈望不可能不怀疑。容烬自我催眠了好些日子,终于下定了决心,此事于他可有可无,睡便睡了,届时洄山被毁,他迎人入府即可。

    陈望兴冲冲地指向躺在最内侧的姜芜,“你看!模样不错吧!芳婶送来的都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不糟践你这童子鸡。”

    容烬黑了脸,不只针对陈望不知死活的话,更是因为姜芜。他捏成拳的手紧了紧,她怎么在这儿?鹤照今是死了吗?

    陈望蹲在姜芜身边,滚烫的铁手掰正了她的脑袋,“你快瞅瞅,满意不?这脸蛋嫩得哟,比那里还嫩!”他搓了搓手,低下头就想啃一口。

    “老大!”容烬掰住陈望的肩,阻止了他低头的动作。

    “做什么!”陈望脸上满是被打断好事的怒气,“先给你玩是给你脸了!晚点她还不照样是兄弟们的。”他一掌挥开了容烬的手,倒没继续僵在姜芜脸上,他摸了一把姜芜的腰,“吸溜”一口站了起来,“真他娘的馋死爷爷我了,这个给你,我陈望说话算话!”

    “老大!老大!”容烬还没开口,又有一波人一窝蜂地涌进了石室里,顿时,熏得人流泪的汗臭味充盈了整片空间。

    “芳婶又进货了?我滴天神诶,这女郎好像仙女!”一群灰头土脸的大块头糙汉往姜芜这边挤,但被容烬不着痕迹地挡开了。

    “老大说她是我的。”容烬护食似地将姜芜搂进怀里,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我说石头不开窍呢?原来是没遇见仙女啊哈哈哈哈!石头老弟,但你这话不对,老大不可能偏心,这仙女晚点还是要给我们这些哥哥暖床。兄弟们,你们猜到时候石头老弟会不会躲起来哭鼻子啊!哈哈哈哈——”粗俗的男人笑得前俯后仰,动作间更刺鼻的酸臭气弥漫开来。

    容烬恶心得将脑袋低了低,恨不得把这群贱民全杀了。

    姜芜这女人是去泥窝里打滚过吗?

    容烬一边想杀人,一边嫌弃姜芜,但还是她身上好闻点。

    而姜芜,在被陌生男人抱进怀里时,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热烘烘的怀抱贴紧了她湿漉漉的身子,她恶心得想吐,却意外闻见了熟悉的气味……是端午那日,她递百索给容令则时,与荷香氤氲的夏风一同而来的沉香和药香。

    这气味过于特殊,不似鹤照今身上的松烟香,也不似季蘅风身上的白檀香……在这样的地方,身上仍残有沉香的,应该不会是旁人吧。

    这一瞬间,姜芜差点要落泪,她好歹遇见了个熟人,不至于孤立无援。

    “别吵吵了。王麻子、许山、大元、小黑,你们四个分分,其余人别凑热闹了,等明儿轮到你们造。”李望发了话,他们只能骂骂咧咧地走了。

    李望把离姜芜最近的那个瓜子脸姑娘抱到石榻上,回身同许山和大元说:“你俩照看着点石头,他没经验,别闹出笑话来。”

    许山嘿嘿笑:“老大放心!包我身上!”

    “去吧。”李望笑得意味深长,容烬弯腰道谢抱起姜芜跟在了许山身后。

    刚出石室,姜芜就听见衣料破裂的刺啦声,她咬了咬唇,放松了僵硬的身体,把脑袋往容烬胸前埋了些。石道幽静,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她只能沉默地待在容烬的臂弯里,跟着他向前走。

    慢慢地,光线变亮了,但空气再次从清新变回了浑浊,是那群劳工住的石室,也是容烬住的地方。

    下等劳力的住处和李望不同,不是独立的小室,一间里有四五张简易的石榻,上面铺满了乱七八糟的干草和黑不溜秋的褥子,而且没有隔门……

    经过一处石室时,有人说“他到了”,应是王麻子和小黑其中的一个人。

    随着容烬步履不停,空气中响起了如出一辙的布料撕裂声,和起哄的抽气声……

    姜芜不知道,等下她和容烬会面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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