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嗯?”杨真转转眼珠,没想起来,“等会儿我看看。”

    不一会儿,橙汁被送来了,杨真特地观察了他一圈,然后满脸奇怪地问我:“你觉得他像谁啊?”

    “你觉得呢?”

    “你说。”

    我有些焦躁,“你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像程澈吗?”

    杨真难得沉吟,“我八百年没认真看过他了,最近一次见还是前几天在你家楼下,我怎么记得你家那位长什么样儿啊。”

    “好吧。”我抿着橙汁,若有所思地看向一边,过了会儿,还是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你真不觉得他长得像他吗?”

    杨真停下用餐,扁着嘴唇看我。

    “好吧。”我举手,“我不问了。”

    “既然你不问了,”杨真放下刀叉,双手撑着下巴反客为主,“那么,现在该我问你了。”

    我愣了愣,“问我?问我什么?”

    “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说说吧。”她隔空点了我一下,“你肯定有事,瞒不住我的。”

    “我……”

    我犹豫着,担心她听完我的推测后又会露出那种不屑的沉吟模样。

    不过我这一犹豫反而叫她更疲惫了,“你只管说,要是听到不想听的,我会立马站起来跑路的。”

    幽默的语言总算破开些许冰霜,我组织了一下语言,跟她概括地说了说。

    听我说完,杨真从手包摸出根烟夹在指尖,“虽然很扯,但二人共用身份的事也不是没有先例。”

    她的话让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忙表示赞同,“既然我有了这个猜测,那么为了证实,我需要你给我一些帮助。”

    杨真挑眉。

    “给我介绍个靠谱的私家侦探。”

    “这个啊……”杨真舔舔唇,要说话,我忙打断她,“废话别说,你要是摇头的话,我就自己去找,但肯定没你们家的用着放心就是了。”

    “你这算威胁我吗,亲爱的?”

    我点点头。

    “Ok,fine.”杨真没辙,只能妥协了。

    “还有件事。”

    “啧,您老一天天拿我当许愿池的王八呢?”

    我才不管杨真这些脾气,直截了当说出了我的诉求,“我要去你家住几天。”

    .

    借住杨真家并非心血来潮,实在是我受够了程澈老是横插一脚,更何况我还严重怀疑这王八蛋在秘密监视我。

    杨真完全不想掺和我俩的事,但也没装聋作哑,某天中午她回家拿东西时,告诉我程澈十点的飞机飞首都,已经走了。

    我明白机会已到,跟她前后脚出门,打车再一次来到了鸥鸣村。

    当天天气不好,阴云很厚,好似棉被笼罩在半空,纵着热气在天地间蒸腾、发酵。

    为了避免被老头认出来,我特地戴上帽子墨镜,还借了杨真的衣服遮盖身形。

    不远处的0147号木船下,两道瘦削人影正并排坐着,形态佝偻,衣着朴素,再走近些,就会发现他们满头白发,短短的,像秃了的小毛刷。

    我刻意放大了脚步声。

    左边佝偻轻一些的老头先听到声音,唰一下站了起来。

    这时另一个老头才注意到我,放下鱼竿也站起来。

    “你好。”右边佝偻更深的老头问我:“你是来找人还是来玩啊?”

    “我随便逛逛。”我比比正在建设的景区,“视察一下。”

    闻言,老头伸出食指来指了指天,见我默认,忙捂了下嘴巴,颇有几分无地自容似的冲我尬笑,“我这有眼不识泰山了。”

    我摆摆手,“我就纯粹来玩的,不必紧张。”

    “是是是,我懂得……”

    相比于他,左边的老头很是怕人,见我在看他,竟然敏感地缩到了哥哥身后,如同一只胆小的寄居蟹。按程澈的说法,这是弟弟。

    而哥哥则尴尬地冲我笑笑,希望我不要见怪。

    “自然。”因为我压根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精力,我需要的是一些更准确的信息,就比如近三个月这里是否有私人船只闯入。

    “这……”

    老头吞吞吐吐的,粗粝的手掌无意识抓紧了衣角。我见有门儿,忙加大了筹码,连哄带骗套出了想要的信息。

    “之前确实有船来过这儿,有时候会有一些游船靠过来,可能是对村里的海鸥感兴趣,毕竟咱们这村就叫鸥鸣村嘛。”

    “次数多吗?”

    “不多不多。”老头忙摆手,“就这么几次而已……”

    我打断他的话,“分别在什么时候?”

    “这个……”

    我深吸口气,背手挑眉摆起谱来,“不记得了?”

    老头皱着脸,很为难地舔了舔嘴唇。我等了他一会儿,然后不耐烦地点点头,作势就要离开,顺手掏出手机作出打电话的假象。

    老头一看,果然沉不住气了,忙跑上来拦着我,“等等,等等,同志,我记起来了!”

    我看着他,拇指依旧悬在屏幕上方。

    老头瞟了眼我的手机,心虚地直挠头,“不过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

    这话一出,我一撇嘴立马又要走,他忙拉住我,连他弟弟也鼓起勇气冲过来,张开双臂挡在哥哥身后。

    哥哥佯装呵斥他一下,把他拉到身后来护着。

    “说吧。”

    “我记得有一次有船靠岸的时候,天特别热,太阳毒得连地砖都晒爆了!那天我正好在外头晒萝卜干,吓得我可不轻……”

    我蹙了蹙眉,“废话少说,告诉我那天是几号?”

    老头说了个日期。

    我后背猛地僵住,“你确定没记错?”

    “绝对没有!那天实在太热了,所以我跟我弟弟都没出门,诶对了,那天电视上演新闻,说乐宁有个区的当官的贪污被抓了,这我记得可清楚!以前还能出海的时候,我还在码头见过他呢!”

    “知道了。”

    我点点头,跟他又简单说了两句话,叮嘱他今日之事不要乱讲后便离开了。

    海边的风一直在刮,我的脑子也被搞得乱七八糟。

    出租车重新启动,载着我和司机重返城市,我木讷注视着窗外,直到沙子迷了眼,我抹掉眼眶的潮湿,用手机搜索了一周年结婚纪念日当天的乐宁新闻。

    一字不差,跟老头的话完全对上了。

    不知为何,我无比确信纪念日靠岸的船上一定有程澈,连我自己都说不明白为何会如此确信。

    但疑心就是这样,一旦显露一丁点端倪,便如溃堤般摧枯拉朽。

    无助、绝望、迷茫。

    我呆坐原地,血管里结满冰霜,许久,手背上落下一滴冰凉,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脸庞埋进手心,满腹的话化作呜咽倾诉给掌纹,但它们太沉太重,我不得不趴在椅背上托住自己,硕大的钻戒硌着我的脸,肺腑被搅弄我几乎要吐出来。

    都说造化弄人,上帝精心编写出人意料的戏剧人生,在人间上演一出又一出荒诞戏剧。可现实往往比上帝之笔更为魔幻,落在人的身上,重如泰山。

    .

    我不记得司机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停车,但思来想去,司机应该是听了我的意思,才会把车开到乐宁最好的餐厅楼下。

    但我自己全然没有印象。

    我来到这里,就好似一件天定之事,一切都好像围绕着什么东西在转,但我太笨,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上次的服务员小哥远远见到我,犹豫了一下跟我打了招呼。

    我略笑笑,坐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

    我并没有指定他为我服务,心底的期待中究竟掺杂着几分胆怯连我自己都算不明白。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我甚至厌烦自己为何要跑到这里自讨没趣,甚至于说我都不敢多喝水,就怕招引服务员过来,而我又实在怕一抬头看到的是一张眼熟的脸。

    今天跑去鸥鸣村,我本是为了直面一些东西,然,当荒唐的证据真的摆到眼前,我却又胆怯、懦弱、埋头逃避。

    与程澈站在船头接吻的场景不断闪现,海鸥在头顶盘旋时的鸣叫也比任何时刻都要清晰,我回忆着与他相处的每一帧,慢慢的,他的形象扭动着,从我的记忆长河中挣了出来。

    唰!

    我的灵魂碎开了。

    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让我觉得无所适从,甚至到了荒诞不经的地步。

    一杯杯酒被我灌下肚,蒸腾的灵魂总算被勉强留在了躯壳中,虚幻的滋味甚至吞噬了我对身体的感知。

    那晚我喝了很多酒,店员不得不打电话找人来接我,我隐约记得自己跟杨真发酒疯的片段。

    但我真不记得自己竟然也给程澈打了电话。

    我问杨真我在电话里都说了什么。后者没说话,看了我很久,然后摇了摇头。

    再之后,程澈亲自上门了,就在第二天的晌午,他已经从首都赶回来了,而且带着十足的诚意和礼物。

    杨真穿着睡衣站在旁边,漠然注视着我们出演这出大戏。

    大概是因为我过度敏感,因而总能从别人的态度中解读出另一层寒意,我不想杨真对我再对我露出那种眼神,于是在程澈肉麻地哄我时,我稀里糊涂把手交了出去,从别人的家再度躲回了自己的房子。

    一切都有种诡异的荒诞。

    .

    我的房子,我的家,似乎有阵子没人住了,翻飞的窗帘将寂寥渲染得更加真切。

    程澈迫不及待,抱着我连亲了好几口,我看了他一眼,沉默地走向主卧。

    床头有一盒维生素,我倒出一捧胡乱塞进嘴里,坐在床边不断咀嚼、咀嚼,直到它们悄无声息滑下食管。

    房门传来细碎的声音,是程澈用备用钥匙打开了主卧门,继而他爬上床,然后伴着依恋把脸埋进我的肩窝。

    我没有拒绝。

    与此同时,一种阴暗的情绪随着黑夜一起漫上,让我觉得非常无趣,一切都是。极度的无趣甚至让我放弃了思考对策,我也不想分析,只想快速结束这场无聊的游戏。

    在与程澈的竞赛中,我这只困兽已然筋疲力尽。

    身旁的人已经睡熟了,我用手抚上他的脖颈,从锁骨滑到喉结,感受他炽热的体温,最终停在搏动的大动脉上。

    这是何等蓬勃的生命力,孕育着强烈的罪恶与极致的渴望,穿越与撒旦直面的一万堵墙。

    我痴迷地抚摸着,一根、两根、三根……直至手掌完全盖上他的皮肤。

    虎口扼住他脖子的时候,我感到脑中的一切都被清空了,有什么东西侵入其中,点燃了熊熊燃烧的欲望。

    短暂的思索之后,我用力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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