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四十五节|焰锁初合
翌日黎明,昭芸披甲出殿。
东宫的直属近卫虽多,但此刻多被朝中牵制;她能动用的,只是一支由忠于东宫旧部的近卫精锐,百人整编,配上些许辎重与弩车,算不得大阵,却足以点燃希望。
她站在队前,凝视着兵符,像是凝视着一个约定。
近卫中有年轻人跪伏,有老将冷眼,大家脸上的表情各异:有敬畏,有疑惑,也有一抹倔强。
昭芸将那一抹倔强燃成动力,低声道:「此行不是为权势,是为城中百姓;随我者,若有死也无怨。」士卒答应,铁蹄踏地,尘土飞扬,队伍如一条黑带,直刺向北。
转眼,风声已换。
黑林边境,火光如血,裂缝仍在喘息,吹出的热浪像有形的刃。
昭芸的步伐未曾放缓,近卫在她身侧排列成剑锋,面对的不是整整一军,而是一道从地底吞吐的魔潮。
妖将率先现身,他的身形高大,银甲边缘带着焦裂的花纹,长戟挑起时,火星如雨,声如雷:「人类的矮子,竟派一女子来送死?」他笑声里没有轻蔑,只有屠戮的乐趣。
昭芸听见讽刺,额心的焰痕立刻暗动,像被谁在暗处撩起了烛焰。
她深吸一口气,额心像被烈火撕扯的感觉从内而外扩散——痛不是一个部位的单一折磨,而像整个识海都被赤光灼烤。
视线陡然模糊,她抬手,将那股暴走的火息强行压回胸腔,声音却忽然低哑:「退一步,我有方法。」近卫愣住,没有人懂得她话中的盘算,只见她将随身的焰令摔在地上,那是昭芸私有的小符,符文忽隐忽现。
正当妖军如潮般压上之际,天色像被另一股力量撕裂——不是裂缝的火,而是一条冷冽的光弧。
铁链破空的声音带着破碎感,像夜里的巨鼓低鸣,被拉得极长又急促。
众人只见一道黑影从火浪深处跃出,锁链在空中翻舞,落地处焰火被一瞬间割裂。那人身形一转,背上在烛光下闪出暗金色的羽翼,额角斑斓如玉,赤眸在夜色中像两把小小的火炬。
铁链破空的声音带着破碎感,像夜里的巨鼓低鸣,被拉得极长又急促。
众人只见一道黑影从火浪深处跃出,锁焰翻舞,焰光如潮倒灌。
昭芸愣住的那一刻,近卫中有人失声低呼:「那不是……七夕焰祭那夜现身的人吗?」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确信,只觉那身影与传闻中的「焰影」何其相似——一现即灭,却足以撕开夜色。
他抬手一引,第一式——缚魂焰索。
锁链化作黑焰,瞬间卷向前方妖兵的喉间,焰纹如蛇游走,气脉被焚、灵息尽断。
尖嘶声尚未落,他已侧身一转,第二式——裂空焰痕。
锁链猛然拉直,赤焰劈空,如天罚落地,将敌阵生生劈开。
火浪翻卷,他背后的羽翼骤然张开,暗金光迸射——第三式,焰环守狱。
锁焰环绕成阵,烈焰化为牢狱,焚封周身。冲上前的妖兵未及靠近,便被焰光反弹、化灰。
他挥锁如神,焰与影交缠,银光在火浪中翻转;锁击所至,焰星四溅,躯影若隐若现——帅得令人窒息,像从传说里走出的一场审判。
墨渊立于裂缝边,目光扫过昭芸,然后转向妖军。
语气冷淡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刚硬:「退后。此地我守。」焰锁甩出,化作一条黑银之龙,盘旋在昭芸身侧,与她额心的赤光互相呼应——第一次,他不再躲在阴影里;第一次,他的存在以战力宣告,像天启般降临在她面前。
两人并肩,火与铁交织。
昭芸以焰术斩出光弧,墨渊以锁链牵制敌阵。
保护不是誓言,而是他在她被击退时一把拉住,锁链在肩边缠成护盾,把致命的长戟挡在外头。
昭芸心中一暖,却也更害怕——她明白,墨渊上场代表什么:他的出现暂时改变了局势,却不意味终局。
战局在短暂的交错中被撑开缝隙:近卫得以集中退守,几名重甲士卒趁势重整弓弩。
但裂缝如无底洞,仍不断吐出妖兵。
没有援没有援军,夜色与火光里,敌军的浪潮一次又一次撞上人类的沙岸。
昭芸与墨渊的合击固然惊艳,却像以手握海水试图阻挡潮汐——美丽,却不足以改天。
夜深,战火未止。
两人第一次并肩的画面,在士卒心中刻成印记,也在这场战中留下了残酷的事实——黑林裂缝未合,北境仍哀鸣未绝。
侧翼上,昼杵早已随行,他一身银甲,长枪在手,如一根冷铁的钉子,把侧方不断冲击的妖兵硬生生钉死。
虽无墨渊惊艳,却稳如山岳,是近卫与昭芸唯一能倚靠的屏障。
「殿下,小心!」一名近卫嘶声喊。
可即便如此,谁也不敢直呼她名,只能以「公主殿下」相称。昭芸听见了,却不曾回头。额心灼痛如焚,她若稍一分神,长戟便会刺穿喉咙。
她能这样执拗,是因为她知道——背后有墨渊。
妖将再度大笑,长戟拖着焰浪直劈而下。
血火铺天,黑林边境像被拖入炼狱。妖军第一波冲击已被挡下,缺口处却满地焦尸,烈焰翻卷,空气都带着呛喉的焦甜。
\
昭芸额心焰痕燃得几乎透明,赤光在识海里爆裂,痛得她眼前一阵阵发白。可她没有退,她的背后有锁链声护着。
墨渊站在她身后半步,锁链挥舞如龙。再来一式「锁云崩」——铁链猛地甩出,卷起烈火,将一排妖兵扫飞,重重砸在焦土地上。火星四溅,血焰四溢。
还未落地,他羽翼一振,羽端燃起暗金焰光,「羽焰裂」划开半空,像刀刃断天。十数名妖兵连人带甲,被直接剖成两截。
紧接着,他脚步一踏,锁链如漩涡回收,猛然砸入地面,「焰狱断」!大地炸裂出一道裂痕,火浪冲天,将逼近的妖骑马匹连同骑者一同吞没。
这还不止。
墨渊双手一收,锁链在掌中化为环,「焰索缚影」!数名妖兵的武器同时被勾住,反被拉到半空,再被烈焰撕成碎片。火光中,他的赤眸闪亮,冷冽的神色帅得近乎残酷。
近卫们目睹这连串动作,心底齐齐颤动——这已不是凡将,而是以一人之力,连打十个、百个,就像连珠破甲,箭矢矢矢中的,杀声震天,让人想疯狂吼叫的存在。
昼杵在侧翼冷冷补枪,稳固防线。他长枪一挑,将一名妖兵硬生生钉在焦土上,声音低沉:「靠紧阵线!」近卫们咬牙死守,可谁都明白,真正撑住全局的,是那个背展鹤翼、手持焰锁的少年。
昭芸回头看他,额心痛得几乎晕厥,可那画面深深刻进她心底——墨渊的身影在血火中狂舞,像一支燃到极致的箭,没有退路,只有前冲。
妖将怒吼,双翼张开,长戟带着雷焰直劈下来。
昭芸举掌迎击,却被巨力震得倒退三步,唇角鲜血溢出。
就在这时,锁链猛然缠上她腰际,墨渊将她一把拉回,替她硬生生扛下半个戟力。
鲜血溅在他肩背,他却冷声吐出一句:「给我撑住!」
那声音不是对士卒,而是只对她。冷烈、坚决,像一记叩心的铁锤。
昭芸咬紧牙,强迫自己压下焰息的失控,额心赤光再度稳住,随即爆发出一道赤弧。两人火铁交织,竟将妖将逼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