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不傻。”
“喜欢一个人，哪需要计算这么多得失？”
乜雾泠搂着她温声安慰，“昭洺不会怪你凶他的。”
“昭洺也是好意，就是他这孩子吧，不太会说话，有时候直来直往的，说出来的话能把你气死。他也确实太冒犯了，可能说话的出发点偏了，让你接受不了。”
长孙月寻在她怀里抬头，“我、我知道。”
“乖。待会我去教育一下他，替你出气。”
“不不不，雾泠姐姐，你别凶他，是我凶了他，是我不对……我刚刚就是气头上，就是死要面子……”
“你听姐姐说，”乜雾泠掰正她的身子，“昭洺不会在乎你的身世和过去，他的恋爱观很简单，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就行了。”
“一切的一切，那些世俗的眼光，都是你给自己强加的，是你把自己困在了流言蜚语中。”
“相信我，没有人会觉得你是累赘。”
“你已经很棒了。好好地出生，降临在这个世界上，你姐姐在的时候，你听话乖巧、成绩优异还懂事，没有给你姐姐添一点麻烦。哪怕你姐姐不在了，你一个人也好好地照顾好了自己到现在。从老家走到大城市，从普通高中走到985高校。”
“月寻，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吗？”
乜雾泠用指腹拭去长孙月寻眼角的泪，柔和地望着她，“你不仅聪明，还漂亮年轻。你的未来一片光明，还有很多很多机会，千万不要拘泥于过去，不要在意他人的眼光和评价。”
“走你的路，别管他们怎么说。”
“姐姐……”长孙月寻抿嘴忍泪，“我何德何能……”
“能遇见你呢？”
“你可是我生命中不可缺的小太阳。”乜雾泠靠着她的头，轻轻笑道，“如果没有你，那我枯燥乏味的生活可就没有一点儿意思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我身边的这三年我过得多开心？”
“嗯？”
长孙月寻淡淡摇头，眨巴着双大眼，“不知道。”
乜雾泠挠她下巴，“不知道？”
“那我帮你想想？”
“痒！”长孙月寻偏头躲开，乜雾泠越来劲，朝她腰伸手，“想起来了没？”
长孙月寻痒得哈哈大笑，倒头倒在沙发上，“痒！”
“想起来了没？”
“哈哈哈哈哈哈，”她抓住乜雾泠的手，“别！别！”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乜雾泠这才收回手坐好，“这还差不多。”
她端起水杯递给长孙月寻，“喝口水润润喉。”
“我去阳台给昭洺回个电话。”
“雾泠姐姐，”长孙月寻拉住她的手，偏头低声道，“你别凶他……好不好。”
“好，”乜雾泠无奈地瞥了眼她，“知道啦。”
长孙月寻放手点头，“嗯嗯。”
回到阳台，乜雾泠回拨电话。
“月寻，你听……”
乜雾泠冷冷啧声，“是我，你姐。”
“哦。”乜昭洺叹了气口，“姐，你说她怎么就是不接受我的好意呢？明明我能给她在涟江买套房的，还有工作，我也能帮她找，可她非但不领情，还凶了我一顿。”
末了，他又不充，“……真的很凶。”
“你把人的尊严放哪里去了？”乜雾泠苦口婆心，“月寻是有尊严的，她是个人啊！君子不受嗟来之食，你的出发点确实是好的，可你的话太直白了，越直白越伤自尊。再说了，月寻并不想什么都靠我们，我刚刚让她暂时住我这里，她都要给我交房租。你说这样一女孩，怎么可能接受你给她买套房？”
“那怎么办啊姐，她一个人在那儿我不放心，她说什么也不肯接受我的帮助。”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说你什么时候进修一下说话的艺术？你都多大了？能不能有点情商？说话要委婉一点，不要老往人家心窝子戳知不知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月寻好，可你大多时候说话未免太过于伤人了，要给人家留情面的知不知道？”
乜雾泠背对着栏杆倚靠，“记住，给别人帮助的时候永远不要给答案，而是给建议。这样的话，总有一个建议，她是会接受的，你懂不懂？”
“为什么月寻更在意你说的话？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乜昭洺说，“因为她喜欢我，对不对？”
“你还不算笨。就正是因为月寻喜欢你，所以她更不想让喜欢的人瞧不起她，更会在意喜欢的人对她说的话，因此，你的一言一行都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还有，不是每个女孩都想依靠别人的。”
乜雾泠撂了下耳边的鬓发，“月寻有上进心。她是那种，想靠自己闯出一番天地的女孩，她是个独立的女孩。你要想真的为她好，就应该支持她、鼓励她，而不是直接帮助她。”
“你那样无异于是在否定她、质疑她。”
“所以听姐的，你抽空给人家好好道个歉，然后支持她，鼓励鼓励她的人，尊重她的一切决定，听见没？”
“好吧，我知道了。”
“还有，月寻非要付房租给我，”乜雾泠绕了绕发尾，“你要是心疼人家，就替人家把房租付给我。”
乜昭洺在那边惊呼，“我靠！姐你这么黑心的！”
“月寻给我的房租，我不能不收。但你忍心看着她本来就没多少生活费还要给我房租吗？你要是不忍心，就替她给我，然后我花你打来的房租，留着月寻的房租。”
“行行行，”乜昭洺嘀咕，“收了就要替我照顾好她。”
“不需要你打招呼我也会照顾好她的。”
乜雾泠手指悬在挂断键上，揶揄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让人家月寻赶紧答应做你女朋友，正式和你确认关系。”
乜昭洺：“……”
“自己的感情都没处理好就来操心我的。”
乜雾泠立马垮脸，“滚。”
挂断电话，乜雾泠长吐一口气，转身回到客厅。
长孙月寻站起身，她弯唇，“放心吧，我没凶他。”
“答应过你的。”
长孙月寻垂着头点了点。
“这么关心他，又不和他在一起？”
“雾泠姐姐，借手机充电器用一用可以吗？”长孙月寻摸索出自己的手机，“我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给，”乜雾泠拿起桌上的数据线，“不许转移话题。”
“……我，我不敢。”长孙月寻盘着数据线，“不敢。”
乜雾泠叉腰，“有什么不敢的？你们互相喜欢，只需要表达心意，确认关系就好了啊。”
“雾泠姐姐，有些时候，不一定是两个人互相喜欢就能在一起的。还有很多现实因素，还有很多方面……”
“总之，没那么容易。”长孙月寻插上充电器。
“月寻，你听我说。我很喜欢你，昭洺也很喜欢你，连我爸妈也很喜欢你，所以……你不用担心那么多的。”
“我刚刚说得很清楚，昭洺不会在意你的身世。”
“人就活这一辈子，相爱的人不能错过。”
“要有勇气迈出去这一步。”
“昭洺很主动了，他一直在等你的答复。”
长孙月寻垂着眼默了会，随后抬头，“……好。”
她搓了搓手，又小心翼翼瞧着乜雾泠，“那个……”
“雾泠姐姐。”
乜雾泠刚刚落座沙发抱起平板，“怎么了？”
“薄凛哥哥……也一直在等你的答复。”长孙月寻说。
乜雾泠整个人像幅被定格的画，明明每个肢体都还在原位，却莫名透着一股不协调的僵硬。
“医者不能自医，连雾泠姐姐你都不能迈出去那步，我又怎么能迈出去呢？”长孙月寻悻悻摇头，“难说……”
也是。
她能条理分明地开导月寻，告诉她别在意出身，鼓励她勇敢接受昭洺的感情。可轮到自己呢？她连给薄凛发条消息都要犹豫半天。
明明懂得所有道理，却偏偏跨不过心里那道坎。
或许她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可以冷静地帮别人分析利弊，却处理不好自己的感情。
害怕受伤，更怕伤人，所以宁可站在原地，等对方先转身。
薄凛说得对，她真的很难追。
难追到连自己都讨厌这样的性格。
长孙月寻还有继续说着，“以前我觉得相爱的人最后没能走到一起是最可悲的，可是现在我觉得……相爱过，但最后没能走到一起的，至少他们相爱过、在一起过。”
“可那些相爱但从来没有在一起过的人呢？”
“所以啊，明明相爱但不能在一起的才是最可悲的。”
乜雾泠：“……”
“雾泠姐姐，你总是让我勇敢，别怕失去。”
“可是你明明自己也怕。”
“我不明白了，既然怕失去对方，那就珍惜对方，好好改变自己，不就行了吗？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从来没有拥有过对方呢？难道真的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人拥抱接吻吗？”
长孙月寻摇头，”我不行。”
“但是关于昭洺……还是等我稳定下来再说吧。”
长孙月寻没说话了，刚刚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乜雾泠被戳中了内心，久久没动作。
她喉间轻轻滚了滚，咽下了一句没说出口的话。
改变自己？珍惜对方？
可她最不擅长的就是感情。
她能做到吗？
她没有一点信心。
她习惯了掌控一切，工作、学业，每一份报告、每一次演讲，她都能精准地计算、完美地执行。
可感情呢？
感情不是项目计划，没有进度条，没有KPI，更没有重来的机会。
薄凛太好了，好到她觉得自己不配。
他懂得怎么爱人，怎么包容，怎么在争吵后先低头。可她呢？连表达关心都显得笨拙，怕话说重了，又怕话太轻。
改变？说起来多容易。
珍惜？可具体要怎么做？
是每天说早安晚安，还是记住他的喜好？是忍住脾气不冷战，还是学会主动道歉？
她甚至不敢尝试，怕搞砸了，怕自己做不到想象中的温柔体贴。工作上她能接受挑战，因为失败了大不了重来。
可感情里一旦搞砸了，薄凛会不会对她失望？
会不会离开她？
她太怕失败了，怕得连开始的勇气都在犹豫中消磨，完美主义是她的铠甲，也是她的牢笼。
可感情偏偏最不讲完美，它要的是真实，是脆弱，是敢于狼狈的勇气。
她还没学会，但她得学。
除非她愿意永远躲在安全的壳里，错过薄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