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乜雾泠出声打断薄凛未说完的话语,她微微勾唇,但也仅是单边嘴角轻提,笑意未达眼底便已消散,像昙花一现的错觉,“尽兴,大家今晚都尽兴。”
乜雾泠抬眼看向对方,浅色的瞳孔在灯光下像琥珀,在众人注视下,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张总拍桌大笑,又要倒酒,“这才对嘛!”
酒桌上的气氛因酒精的催化而逐渐升温。
张总见乜雾泠干脆地饮尽第一杯,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亮光,立刻又拎起分酒器。
“乜设计师好酒量!”他笑着将她的酒杯再次斟满,白酒几乎要溢出来,“这杯我再单独敬你,咱们锦玉湾的项目,可全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多费心啊!”
“张总。”
“薄组长,”张总打断薄凛,脸上堆着笑,眼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女士还没说话呢,您这护花使者也太心急了。”
“再说了,职场应酬嘛,喝两杯很正常。”
满桌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乜雾泠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缓缓掀睫,神情淡然,气质疏离而不可攀,烈焰般的红唇衬着苍白的肤色,美得锋利,美得让人不敢轻易触碰。
“乜设计师?”
“张总,”她抬起头,红唇勾起,“这杯我敬您。”
仰头饮尽的动作干脆利落,放下酒杯时,她眼尾已经泛起薄红,但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薄凛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他起身,“失陪一下。”
张总得意地又要倒第三杯,口中说着花言巧语的劝酒话,包厢门却突然被推开。
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各位贵宾,这是本店赠送的醒酒汤和果盘。”
萧雅立刻接过话头,“哎呀太巧了,正好解解酒。”
她起身亲自给每人盛汤,巧妙地将乜雾泠的酒杯换到了远处。
薄凛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件薄外套。
他默不作声地披在乜雾泠肩上,顺势收走了她面前的餐具,当张总还想说什么时,他已经举起了茶杯,“张总,现在我以茶代酒,敬您对项目的支持。”
薄凛笑得彬彬有礼,眼神却冷,“毕竟明天还要汇报,喝多了耽误正事就不好了,您说呢?”
最后那句话咬得极重,桌上瞬间安静下来。
锦玉湾的CTO适时清了清嗓子,“薄组长说得对。”
“我去趟洗手间。”乜雾泠起身的瞬间晃了晃。
她拎着包刚推开包厢的门走后没多久,薄凛也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我也去!”郑灵撑起身,挎上包包。
乜雾泠站在洗手间的镜前,水龙头里的冷水哗啦啦地冲过她发烫的指尖,镜中的她眼尾泛红,唇膏因为饮酒而晕开些许。
两杯高度白酒在胃里灼烧,她将冰凉的手掌贴在后颈,却压不下那股翻涌的酒意。
走廊的灯光昏黄暧昧。
她刚推门出来,就看见转角处郑灵正贴在薄凛身前,脸颊酡红,手指已经攀上了他的手臂。
薄凛皱着眉躲,却被郑灵借酒劲拽住了西装袖口。
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听不见的。
她看见薄凛扣住了郑灵的双肩,像转陀螺似的把她原地调了个方向,不容抗拒地推着郑灵往反方向走。
包包链条在掌心勒出一道红痕,乜雾泠转身就走,一路穿过旋转门,她径直钻进商务车最后一排的阴影里。
车内的皮革味混着淡淡的香氛。
真皮座椅冰凉地贴着裸露的小腿,乜雾泠用力地按下车窗,让夜风呼地灌进来,吹散了鬓边几缕发丝,但怎么也吹不散心底那股突然窜上来的无名火。
她又把脸转向车窗,倒影里的口红因为咬唇动作有些斑驳,不仅如此,眉头也紧蹙。
闭眼靠在座椅上,额角仍然隐隐作痛。
包里的手机震动,铃声刺破静谧。
乜雾泠摸出手机,屏幕上“薄凛”两个字晃得刺眼。
她盯着看了三秒,眼前又浮现出他扣着郑灵肩膀的画面,指尖悬在挂断键上方,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
“在哪儿?”他的声音带着微喘,背景音里还有餐厅隐约的嘈杂。
“车上。”她冷冷吐出两个字。
“怎么回车上了?”
“管完另一个人,得空来管我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语气活像个闹别扭的小女友。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什么?”
她咬了咬唇,索性直接挂断,把手机扔回包里。
脸颊实在烫得厉害,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情绪使然,用指尖碰了碰发烫的耳垂,自己都觉得可笑。
两杯白酒而已,居然醉到要耍小性子。
可脑海里全是那个画面。
郑灵染着醉意的笑,薄凛扶在她肩上的手,走廊暖光下两人几乎相贴的身影。
越想越气闷,她泄愤似的把散落的长发挽起,又松开,又挽起,又松开。
车窗被敲响。
薄凛站在车外,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指节抵在玻璃上,他领带松了,左耳的银钉在停车场灯光下泛着冷光,眉头紧锁的样子像是刚从某个战场脱身。
他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高大的身影挤进后排座椅,两人瞬间紧贴在一起。
车内空间因薄凛的到来而显得逼仄了几分。
乜雾泠冷着脸往窗边挪了挪,朦胧的光透过车窗洒在她侧脸,睫毛投下的阴影掩不住泛红的眼尾,唇上残留的口红因为紧抿的动作有些晕开,整个人像尊冰雕的艳鬼。
薄凛把西装外套扔到一旁,伸手碰了碰她发烫的脸颊,“喝醉了?不舒服吗?”
她偏头躲开,他却不依不饶地捏住她耳垂,“很烫。”
“别碰我。”乜雾泠语气不悦,抬手拍开他的手,但力道却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力。
“怎么了?”他压低声音,“是因为刚刚喝酒吗?”
乜雾泠转身,湿润的眼睛直直瞪着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意,“照顾完郑灵后才想起有我了是吗?”
薄凛愣住,随即眼底泛起笑意。
还没等他开口,她的眼泪已经掉下来,砸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他立刻把人揽进怀里,哭笑不得地解释起来,“她拦住我非要和我说话,我当时是在等你的……”
“推需要贴那么近吗?”她揪住他衬衫前襟,鼻尖通红。
薄凛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递,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把哭得打嗝的人往怀里又带了带,“是我不对。”
“我下次只管你好不好?”
“……谁要你管。”她把脸埋在他颈窝闷声道,眼泪全蹭在他解开的领口上。
他笑得像个捡到宝贝的傻子,手指轻轻梳理她散乱的长发,“你要我管,要我照顾。”
怀里的人时不时还要哼唧两声,他就耐心地一遍遍解释,从走廊灯光角度分析当时绝对没有任何多余的肢体接触。
最后,薄凛甚至干脆掏出手机,“要不我现在打电话让PM和其他同事作证?”
“烦死了……”乜雾泠捂住他的嘴,指尖沾到他唇角的笑意,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烦。”
夜风拂过半开的车窗,吹散些许酒气。
薄凛用外套裹住怀里渐渐安静下来的乜雾泠,垂眸凝视着,心底泛起一阵柔软的涟漪。
原来她不喝酒是因为这个。
平日里那个冷若冰霜的乜雾泠,此刻正蜷在他怀中,鼻尖红红的,发丝凌乱地贴着脸颊,连呼吸都带着撒娇般的轻哼。
他忍不住低头,用唇碰了碰她发烫的耳尖,再次无声地勾了勾唇。
会吃醋,会委屈,会像只闹脾气的小猫一样往他怀里钻,那些平日里被她藏得严严实实的情绪,此刻全被酒精泡得发软,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他面前。
真可爱。
可爱得让他想就这样一直抱着,永远不松手。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起她泛红的脸颊,忽然觉得,以后或许可以偶尔让她小酌两杯。
当然,只能在他面前。
乜雾泠仰起脸,双手攥紧薄凛的衣领猛地一拽。
两人距离骤然缩短,呼吸交错间,他看清她哭红的眼尾像抹了胭脂,睫毛湿漉漉地黏成几簇,唇瓣因为方才的啃咬而格外嫣红。
薄凛喉结重重一滚。
她却不依不饶地直起身,鼻尖几乎蹭到他的,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他紧绷的唇角。
“薄凛你混蛋,”她撇嘴,眼眶里晃动的泪光像碎钻,“你把我的心搞得一团乱麻。”
他卧蚕堆起温柔的弧度,眼尾笑纹里盛满宠溺,她又开口骂人,声音却软得像融化的蜜糖。
等怀里的人噤声,他凑近她鼻尖轻问,“骂完了?”
乜雾泠抿着唇怯生生抬眼。
近在咫尺的帅气轮廓,那眉骨投下的阴影让眼眸更深,鼻梁高挺,唇边未散的笑意像是要把人溺毙的温柔漩涡。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薄凛微启的唇上,那弧度好看的唇还带着方才哄她时的笑意。
周围的一切声响仿佛都远去了,她耳边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两人的呼吸交错缠绕,带着淡淡的酒香。
她能看到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看到他眼底渐渐暗沉的光芒,但他却没有主动靠近,像是在等待她的决定。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驱使着她。
她轻轻攥紧了薄凛的衣领,慢慢地,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她仰起脸,闭上了眼睛。
唇瓣相触,他的唇比想象中更柔软,带着微微的温热,这个吻虽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但足以让她的脊椎窜过一阵战栗。
薄凛的呼吸瞬间停滞,但没有立刻加深这个吻。
她能感觉到他的克制,感受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这个短暂如昙花一现的触碰,却让周围的温度陡然升高。
退开后,乜雾泠不敢睁眼,只能感觉到薄凛的鼻息灼热地拂过她泛红的脸颊。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悸的暧昧,仿佛连时间都为之停滞。
“乜雾泠。”
薄凛哑着嗓子出声,“我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