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众人决定先休整一日,王隽一十分自告奋勇也要前行,诺辛转身投入通讯,指尖在手机上快速敲击,联系上妖管局内部除阙烬兰与王隽一外仅有的两位知情者檬砂与易呼。
“即刻安排装备,调度用车,为前往天山林的行动做准备。”
与此同时,组织办却呈现出另一种喧嚣。
随着妖族名单的公布,名录上近半的成员从四面八方涌向这处暂时的避风港。惶惑的低语、不安的视线交织成网,让这里的每一寸都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抑。
其中不时地咒骂声也开始指向那在直播镜头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
“姐姐,暂时还是先别出去了。”
阙沏棠的声音轻轻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她端着一盘洗净的水果走进来,晶莹的水珠还挂在果皮上。她将盘子轻放在床头柜上,动作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阙烬兰靠坐在单人床上,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名单虽非她亲手公开,但直播间里那番孤注一掷的发言,无疑成了引爆一切的导火索,给了高层那些有心人一个转移视线的借口。千百年来,人类对自身之外的智慧物种猜测纷纭,却从未像此刻这般,被一份未经官方否认的名单推至风口浪尖。
“和你无关,即便你不站出来,辐射源依旧会被有心人以别的借口隐藏。”
谢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种试图驱散阴霾的暖意。他拿起一个果子,仔细地剥去外皮,将光润的果肉放在阙烬兰触手可及的地方。
“调查署那边已经立案,正在全力追查辐射源头。署长说会彻查到底,给公众一个详尽的交代。”他顿了顿,“这种事,堵不如疏。若想强行捂嘴,只会让流言发酵得更加不堪。”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眼,看向阙烬兰。
“只是需要时间。我已经联系了刘海和乔言风,他们会和我们一起,去天山林。”
如此算来,此番前往天山林的,除了她与谢邑,还有诺辛、王猫猫,再加上主动请缨的刘海与乔言风。
队伍规模堪称浩大。
虽然刘海无法直面战斗险境,但在数据分析和电子设备操作上,她早已领教过其精到之处。
倒是乔言风这个人类的变种,除了显而易见的气力过人之外,究竟还藏着什么特别的本事,以及他会不会像凰木之与她,黑暗之于王戈那样,有什么天克的东西?
她正思忖着,短暂的沉默却被谢邑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拿起一个果子,自然地坐到她身旁,一边慢条斯理地剥着果皮,一边解释道:“他们俩是自愿加入的。王如椿一死,督察办算是彻底松了绑。看到那份被公开的名单,他们都气得不轻,说什么也要出一份力。”
谢邑这家伙,难道会读心不成?
在他面前,自己那点心思简直无所遁形,半点儿神秘感都存不住。
阙烬兰没好气地斜睨了一眼正专心致志剥着葡萄皮的谢邑,将手中刚被塞过来的果肉放到碗里,语气里带着点故意的挑剔:“不想吐籽,麻烦。” 随即她站起身,“我去洗澡了。”
这近乎耍赖的迁怒让谢邑先是一愣,随即看着她转身的背影,只能哑然失笑。
小鸟真可爱。
避人耳目,阙烬兰进入了女士专用洗漱隔间。
这里什么东西都一应俱全,所有的隔间也是干干净净。
阙烬兰脑海中浮现出妹妹沏棠的身影。
不过离开凤鸣山几月,她就全然变了副模样,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别人后面跑的小孩儿了,而是可以独当一面,为妖族遮风避雨的一个组织办老大。
凤鸣山吃人啊。
洗完了澡,回到自己的房间,已经不见谢邑的身影,估计是回督察办处理事务了。
阙烬兰目光扫过空荡的房间,最终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只洁白的瓷盘,盘中盛满了晶莹剔透的葡萄果肉,宛若饱满q弹的紫色宝石。
而盘沿之外,有人细心地将深褐色的葡萄籽,一粒一粒,围成了一个精巧的圆圈。
......
昨日尚有些嘈杂的组织办早在入夜时分便沉寂下来,一直安静到朝阳升起。晨时,阙烬兰、王隽一和诺辛三人早早便坐在电梯厅外的沙发上等候。
由于天山林地处偏远,妖管局事先备好的车辆没了用武之地,她们是在等檬砂送装备过来。八点整时,谢邑和乔言风刘海会在大厦顶楼与她们会合,万恶的资本主义督察办会派用直升机送六人前行。
“叮咚——”
电梯门开启,檬砂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憋闷。直到看见三人,她才摘下口罩和帽子,长舒一口气。
“妖管局那边我要安抚易呼,在外面我又要全副武装,这日子不是人过的。”她虽然嘴上抱怨,但见了三人还是脸上带着笑,将手上提的黑色布袋就地摊开。
“失常世界里外来的电子设备通通失灵,所以我就准备了很多应急的东西。”
武器自然必不可少,此外还有常见的补水药丸和压缩饼干。
而这次最关键的,是檬砂带来的药物。
“这些是督察办昨天送来的,整整两大车厢。我看了看效果,真是不得了。”
檬砂一边拆开包装,一边详细讲解。
便携药袋中不仅有能让人陷入假死状态、将身体机能降至最低,从而在五天内无水无食仍能存活的药物;还有快速凝血剂,无论伤口多大,都能在极短时间内止血。
要是之前在苍岩泊时有这个,谢邑也能少受点罪。
阙烬兰看了眼那凝血剂突然想到那会谢邑苍白的模样,心头闷闷的。
换好作战服,将长长的黑发扎成了个高马尾,阙烬兰用冷水洗了把脸,带上分配的武器和药物后,她便与王隽一、诺辛一同来到大厦顶层。
督察办的三人早已在直升机内等候。谢邑看着将头发利落扎起的阙烬兰,旁若无人地牵起唇角,轻声道:“真好看。”
他这般毫不避讳的模样,让一旁的乔言风和刘海面面相觑。在乔言风印象里,谢邑平日虽也温和有礼,却总像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薄雾,叫人看不真切。此刻捕捉到他如此外露的情绪,乔言风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惊奇。
“他俩......?”他用手肘轻轻戳了戳刘海的腰侧。
刘海“哎哟”一声,猛地站起,头顶结结实实地撞上直升机顶棚,疼得他龇牙咧嘴。“蠢吗?这还用问?”他揉着脑袋,没好气地回道:“看不出来?”
阙烬兰一眼看见坐在直升机主驾驶舱内的谢邑,便径直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副驾驶座坐下,利落地扣上安全带。
她挑眉望向男人,带着几分好奇:“你还会开飞机?”
谢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侧身凑近,亲手为她再次检查安全带。他手指灵活地滑过安全带的边缘,似触非触,稍作流连便收回。
“嗯。”
他这才应了一声,嗓音低沉。
“待会儿想要慢一点,还是快一点?”
这时,后座突然探出王隽一的脑袋,一下子冲散了舱内悄然升温的气氛:“慢慢慢!我晕机。”
好样的王猫猫!
阙烬兰瞥见谢邑那副稍显吃瘪、却仍深吸一口气维持温和的模样,忍不住将头转向舷窗,借着看外面风景的姿势,悄悄掩住了笑意。
约莫五六个小时后,直升机终于缓缓降落在一片看似荒废已久的草坪上。随着机身稳稳停驻,几人依次走出机舱。
阙烬兰双脚踏上松软的地面,这才抬眼打量起四周。
整片草坪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黄绿色,如同生了癣的皮肤。疯长的野草与枯死的草皮彼此纠缠,形成深浅不一的斑块。有些区域的土壤诡异地隆起,而另一些则莫名下陷,仿佛大地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呼吸一般。
她轻轻跺了跺脚,感受着脚下那种虚浮中带着韧性的反馈,这触感竟和佘喜山的地有几分相似。
此刻他们尚未进入失常世界,电子设备仍能正常使用。
“辐射超标了。”
刘海手中的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屏幕上的数字不断跳动攀升。他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他蹲下身,用小铲谨慎地采集了些许土壤样本,就地展开了快速化验。便携检测仪的光谱图上很快跳出了多项异常指标。
“是多种重金属元素的融合污染,”他盯着屏幕,声音不稳,“已经深度渗透进土壤结构了。”
阙烬兰的目光落在那条被踩出的小径上。小径蜿蜒穿过荒芜的草坪,最终消失在养老院斑驳的侧门处。她的视线在途中定格。
小径旁的泥土里,半掩着几片药物铝箔包装,在午后阳光下泛着微弱的光。
“那是什么药?”
她朝那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刘海会意,上前几步,用镊子小心地将铝箔夹出。他避开刺目的光亮仔细辨认上面磨损的字样,再将残余的药粉放到化验仪器之上。
“是安眠药......和止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