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

    “不知郡主和青渠何时回来?”

    青莹眉眼微垂,轻轻拿起一片面皮,学着云栽姑姑的样子包饺子。

    习惯了年年包饺子时大家一同嬉笑,这几日郡主带着青渠常去承乾宫,她倒有些不习惯。

    春娘边炒着韭菜鸡蛋馅料,边笑道:“无论在哪,她们心里念着我们呢。”

    灶里的火燃得正旺,跃动的火光将整个厨房映得越发亮堂,窗棂上的冰棱因着屋内的热气在慢慢融化,淌下一道道水痕。

    倚在窗旁的青莹,小心翼翼地捏着饺子,可怎么捏也合不拢口,菜汁沾了她一手。

    微暖的光线,衬得每个人的脸庞格外柔和,三个人的言语里,总是提着未在场的俩人。

    “啊啾!”

    沈惜卉打了个不明所以的喷嚏,身上虽暖和,却也将手中这杯姜枣茶一饮而尽。

    承乾宫内,地下的暖龙与角落里的紫铜炭盆将屋子烘得温煦如春,空气里浮动着好闻的熏香,仔细嗅又有一丝极淡的草药气息。

    娴妃斜倚在南窗榻上,已有七个半月身孕的她,身着宽大舒适的耦合色软缎常服,隆起而微微浮动的腹部,将那衣裳上绣着的折枝玉兰显得越发生动。

    沈惜卉说着团团近况,清亮的眉眼闪烁着喜悦,短短几月,这只毛绒团子已成了琉璃轩人人喜爱的宝贝。

    一旁的娴妃也一脸笑颜,提起不能接团团回承乾宫,又忍不住脸露失落,她下意识地轻抚肚腹,指尖在柔软的衣料上轻轻摩挲着。

    “太后是祥和之人,娘娘您说清原委,或许太后会应允的。”

    沈惜卉的视线落在案几上那碟精巧的梅花状栗粉糕上,娴妃见状微微抬手示意沈惜卉享用。

    “这一胎事关秦氏荣耀,姑母不肯的,况且她现在谁都不见,只能生产后再做打算。”

    正凝眸间,娴妃只觉腹中孩子轻微鼓动着,像是感知了她的情绪一般。

    “也是,近来太后身体不适……娘娘您别担心,太后福泽深厚,定能平安康健。”

    见娴妃似是不适,沈惜卉将一旁的金丝软枕拿来放在娴妃腰后。

    娴妃漫不经心道:“我倒不担心这个。”

    沈惜卉不自觉将杏眼瞪大,有些不解地看着娴妃娘娘。

    “那是姑母惯用的手段,是想让端王进宫看她。”

    原是如此。

    也难怪每每问起太后病情,慈宁宫掌事嬷嬷那看似担忧的话里,语气却并不忧虑。

    沈惜卉的眼底闪过一丝欣喜,轻轻拈起了一小块栗粉糕放入口中,软糯香甜,实在美味。

    一番闲聊后,沈惜卉便以照看团团为由离开了承乾宫。

    青渠有些不解地跟着沈惜卉往慈宁宫走,想着自己一身功夫能护好郡主,便也没多问。

    慈宁宫门口,经宫女通报后掌事嬷嬷出来了,一见是惜卉郡主,满脸笑意,行礼后熟稔地搭着话。

    沈惜卉面露担忧地问着太后病情,又说了些祈祷康健的祝福话,嬷嬷连连附和着。

    此时,一个穿着侍卫服侍的人来了,嬷嬷只看一眼便摆摆手示意他入殿。

    微风吹过,鼻尖萦绕着一股薄荷气息,沈惜卉不自觉地抬眸。

    那人面相温文尔雅,体格丝毫不似侍卫那般勇武健壮,走路时衣袖飘逸,浑身散发着儒雅的气质。

    他手里拿着一枚色泽上乘的玉佩,那玉佩竟是云鹤纹样!

    沈惜卉脑海里闪过那三张图纸,不错,那确实是端王所画的玉佩。

    “嬷嬷,可是太后娘娘有其他不适?”

    见沈惜卉盯着那侍卫的背影,眉头微蹙,似是忧虑太后的病情。

    嬷嬷摇摇头,解释道:“那是太医派来拿药渣的,以便记录在册。太后吉人天相,必有神仙护佑,郡主不必过于担忧。”

    宫女伏在嬷嬷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嬷嬷又对沈惜卉说道:“这天寒露重的,郡主还是快些回吧!”

    “多谢嬷嬷关怀,这就回琉璃轩了。”

    路上,沈惜卉问青渠有没有闻到一股薄荷的味道,青渠点点头,说是那侍卫身上的气息。

    “我觉着,郡主身上的味道最好闻。”

    青渠凑近沈惜卉的肩膀,一股淡淡的玉兰海棠的香气沁人心脾,似那温柔的春风拂面。

    沈惜卉不自觉低头闻了闻。

    她身上的香气?应是三皇子所赠的玉堂春花露,因着他每年都送,她便常常用着,如今倒也用惯了。

    沈惜卉抬手将耳边被风吹起的碎发理了理,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弥漫开来,那也是他所赠的护手膏。

    想到这,一股红晕从脖颈蔓延到耳后,沈惜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青渠见状也迈快了步子。

    临近除夕,琉璃轩檐角早已挂上了灯笼,那灯纱绘着梅枝与鹤影,到了夜里,烛火摇曳间更添韵味。

    云栽姑姑将煮好的饺子盛在青花瓷盘里,热腾腾的醇厚香气在桌子弥漫开来,一个个元宝似的饺子馅料饱满,升腾的热气里带着美满团圆的祝福。

    沈惜卉猜着里面的馅料,竟一猜一个准,逗得大家拍手称赞。

    今年她们还特意做了改动,三种馅料分别是韭菜鸡蛋、西葫芦素三鲜、芹菜牛肉的,眼见沈惜卉全猜中了,大家乐得合不拢嘴。

    “那是因为你们都是我的心腹啊!所以我很快就猜出来了!”

    那双灵动的眼眸里闪烁着星光,虽是一身素雅的锦袍却衬得沈惜卉格外清丽,未施粉黛的脸上,颇有“清水出芙蓉”的天然之美。

    “郡主将我们视为心腹,我们定然全心全意不负所期。”众人举杯将百花酿一饮而尽。

    春娘想起她们俩曾讨论过“心腹”这个词,沈惜卉只说着“我与春娘互为心腹”,想到这,眼底不自觉泛起一层薄雾,春娘起身给各位盛着饺子,任由热气浸润了眼眶。

    “只愿,我能护住你们。”

    沈惜卉在心里默念着,她夹起一个饺子轻轻吹着,入口间那熟悉的“家的味道”,让她眼里漾着满足的笑意。

    月光如一层薄霜静静地覆在庭院里,墙角那几枝梅花开得正酣,虬枝映着青灰的夜空,疏影横斜着。

    檐下的宫灯轻轻摇晃着,暖黄的光影下,沈惜卉与春娘正说着话。

    “今日娴妃甚是思念团团,我想偷偷带去承乾宫给她看一眼,就一眼……”

    虽是撒娇的语气,可她已然将团团抱在怀里,披风也系着了。

    春娘见沈惜卉的披风正好将团团遮住,点了点头,仍叮嘱道:“掌握好分寸,披风裹紧些,不可让团团被旁人瞧见了。”

    沈惜卉点点头,嘴角仍带着笑意,只是那双眼眸并未泛起一丝波澜,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望着沈惜卉的身影,春娘倒有些感触,这个痛失双亲的可怜孩子,总是对他人抱以最大的善意,只愿她大步向前时,遇到的是如春的暖意。

    清冷的月光洒在宫路上,沈惜卉的步子越来越慢,最终在一处拐角处停了下来。

    这是去往慈宁宫和承乾宫都要经过的岔路口,她倚在墙边,静静听着从左边传来的渐渐清晰的脚步声。

    直至那个熟悉的身影经过,沈惜卉从拐角处慢慢走了出来,风里还是那股熟悉的薄荷香气,那人步子并不快,一时间沈惜卉只觉这气味越发浓郁。

    怀里的团团那双慵懒的眼睛瞬间睁开,瞳孔缩成一条细线,一股清冽又诱人的气息直直吸入鼻尖,让它有些无法抗拒。

    没有任何预示和停顿,团团迅速猛扑向那侍卫,雪白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丝滑的弧线。

    “唔!”侍卫感觉被突如其来的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撞击,不由得踉跄后退半步,双手却迅速接住了它。

    团团的小脑袋在他怀里疯狂磨蹭,眯着眼发出满足而急切的呼噜声,侍卫这才发现,原来是只猫。

    “实在对不住,没伤着吧?”

    那清丽可爱的面容逐渐清晰,侍卫有些生疏地行礼,见她腰间是枚祥云龙纹玉佩,便脱口而出:“沈郡主万安。”

    “在宫里还未见过有如此书香气的侍卫,连团团也有些新奇呢!”说话间沈惜卉便将团团抱了回来,团团仍有些不舍地用小脑袋蹭着那侍卫。

    “卑职是新入宫的,自然是新面孔,夜寒露重,郡主还是快些回宫,莫要着凉了。”

    “敢问侍卫是要出宫吗?”也不等他回答,沈惜卉便又说着:“我好久未出宫看望爹娘了,也不知她们周围的松竹是否茂盛……”

    那张温和的脸上出现心疼的表情,此时的沈惜卉也是泪水盈满眼眶。

    他允诺着可以代沈惜卉去看望两位将军,又说起自己也十分钦佩沈家将领,渴望来日护国立功。

    “与爹爹亲近的皆是正义之辈,钦佩爹爹的也自然都是心怀大志之人,愿你能实现心中所想。”

    侍卫笑道:“郡主知晓沈将军亲近之人吗?”

    “怎会不知,有些虽未亲眼见却也听爹爹提起,还有从小一同长大的呢!”

    侍卫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波澜,而后用平静地语气说着:“能让沈将军提起的,必然是重情重义之人,定是同沈将军一样,愿以身护旭国。”

    沈惜卉附和了几句,便转身往承乾宫走,等走了好些步,才听得身后的脚步声响起,仍是轻而稳的步伐,并不像着急出宫办事的样子。

    那人手指并不粗糙,且无名指的指节上,有着长久练字所留下的轻微凹陷的痕迹,必然不是侍卫。

    拿着云鹤纹样的玉佩,又并不像端王的样貌,言语柔和如沐春风,倒像是门客。

    云栽姑姑所描述的端王,同皇上一样文武双全,不同于皇上那般温润平和,他的棱角分明似冰雪雕刻,给人的感觉:三分书卷清气,七分侠客风流。

    正思索着,前方一声“郡主”让她顿时慌了神,不自觉将圈在怀里的团团护得紧了些。

    她右手轻抚着它的后背,也像是在告诉自己切莫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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