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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掌(二)

    温言挂断电话,再下到一楼时,江庭礼已经到了。

    无论豪政现在如何,未来又将如何,它都是多年以来地产行业的龙头,旗下其他产业的实力依然不容小觑。迄今为止,江庭礼仍旧是绝大部分人需要巴结的对象。

    何况如今能让他亲自出席的场面不多,所以只要他出现,自然少不了被簇拥。

    他习惯于众人看向他时谄媚的神情,却又时常觉得他们聒噪,宛如施舍地给予一些适当的回应后,便不再给予半分攀附的可能,目光遥遥落在十几米之外的温言身上。

    单单一个眼神,温言读出了他的意思,是要他过去。

    身处公众场合,他们需要营造父子和睦的假象,温言配合地走到他身边,听他淡声问道:“过来多久了?怎么一直没看到你?”

    “半个多小时,刚到阳台透了口气。”

    温言不想多做解释,江庭礼睨着他暂未开口,长久的凝视营造出几分压迫的意思。不过恰好这时,纪崇衍父母带他过来打了个招呼,双方简单寒暄了几句。

    再过不久,今天的主人公就出场了。

    苏董的形象气质明显比江庭礼和善很多,不过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在生意场上是个十足的笑面虎,一旦涉及到利益问题,背地里翻脸比谁都快。

    但能做到今天这个地位,在场这些人又能有几个是真好惹的?

    温言默然听着苏董的开场白,看向他身侧的年轻女生,她一头齐耳短发,穿着白色抹胸阔腿裤装,正面无表情地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她以往不怎么在公众场合露面,今年刚刚硕士毕业,在外面旅行了半年才回国。

    华奕这偌大的家业未来毫无疑问都是要交由她来管理的,所以即使苏董还没有明说,大家心里也都清楚今天这场晚宴除却贺寿以外,更主要的是给苏小姐一个正式露面的机会。

    不过她本人看起来没什么兴致,待苏董向大家郑重介绍她之后,也只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感谢诸位前来参加我爸的寿宴,我是苏竞胜,日后请多多指教。”

    其实长相和声线在女生中都属于偏柔的类型,但在众人面前毫不怯场,气场强硬。

    纪崇衍站到温言身边,低声说:“她从小就这样,不爱和人交际,说话做事都随心所欲。但是有苏董在,也用不着她去和别人社交,有的是人主动结交她。”

    “她应该不会在乎那些人。”

    “的确。”

    兴许是Lina的缘故,纪崇衍不知不觉喝得有点多,脸上已经有点泛红了,但目前精神尚可,还有余力关心温言的事,“你有没有把握说动她?”

    “还不确定,先和她聊聊再说。”

    温言知道很多事情急不得,静待开场结束,苏董携着妻女径直向江庭礼走来,他再度接收到江庭礼的暗示,自觉端着高脚杯过来,主动和苏董打了声招呼,再道一句贺寿的吉祥话。

    这些吉祥话大同小异,不过有总比没有要好。

    苏董保持着一贯的和善,“记得上次见面还是三年前,那时候江总和我们家小胜现在还差不多大。现在江总创业闯荡了几年,卢米勒斯在国内是风头无两,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温言看见他的眼里确实有些货真价实的欣赏,便也诚心地回上一句:“谬赞,卢米勒斯未来要走的路还有很远,还需要向各行各业的前辈多学习。”

    “别谦虚,有方向继续往下走就是好事。”

    苏董乐呵呵笑了两声,拍了拍苏竞胜的肩膀,“小胜,我和你江伯伯还要多聊几句。你先带着江言到处转转,可一定要帮我把贵客照顾好啊。”

    态度已经很明显,温言不动声色长呼一口气,默然看向另一位当事人。

    “没问题,你们就放心把他交给我吧。”

    苏竞胜微微挑起眉峰,侧目看到温言略带审视的目光,提唇扬起一个浅淡的笑,慢条斯理伸出几根手指,“江总,久仰大名。”

    温言也礼节性地伸出手,“劳烦苏小姐。”

    “应该的。”

    双手仅仅碰了一下,苏竞胜很快收回手,转身走在前面。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回头看苏董和江庭礼已经不再关注他们,双眸清淡地瞥了温言一眼,说:“十年前我在学校见过你,那时候你刚被接回北城,应该和江伯伯关系不好,所以没注意到我。”

    温言对她毫无印象。

    不过算起来,那时候苏竞胜应该在国际外校初中部上初三,他没见过真是再正常不过了。相反那时候江庭礼突然带回来一个十七岁的儿子,这事引起的轰动是真不小。

    所以苏竞胜会注意到他也不奇怪。

    但他不想回忆太多无关紧要的事,食指在杯壁上轻轻摩挲,脸上自然挂着温和但又疏离的笑,“抱歉,那时初来乍到,北城的方方面面都需要花时间适应,无暇顾及其他。希望苏小姐不要介意。”

    “大可不必。”

    苏竞胜满不在乎地笑了声,领着他穿过人群上了二楼,随手推开一间休息室的红棕木门,琳琅满目的酒水列满了一整面墙,随便拿一瓶出来都是价值不菲。

    “你刚才没有否认你和江伯伯关系不好。”

    温言顺手关上门,坦然承认:“换作任何人都很难接受一个突然出现的父亲。”

    “不止,你到现在也没有接受。”

    苏竞胜轻车熟路站到酒柜前,挑了瓶唐培里侬,背对着他说:“而且我猜,你不仅没有接受这位父亲的存在,还无法接受他对你的任何安排,包括你我的婚事。”

    温言不介意被发现,斟酌着是否要直接摊牌,而苏竞胜回头把他手里的酒杯抽了出来,换上她刚倒的唐培里侬,气泡在酒液里静静升腾。

    她眯了眯眼睛,问:“不过你纯粹是因为江伯伯才抗拒,还是因为对我不满意?”

    晚宴的喧闹被挡在一墙之隔以外,苏竞胜偏浅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温言,似乎再多的谎言都会在她的面前瓦解。

    当然,温言也不打算说谎,“与其他人无关,是我有喜欢的人。”

    “叫什么名字?人在哪里?能让我见一面吗?”

    苏竞胜一连问出三个问题,见温言维持着疏离而客套的笑,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嗤笑:“你什么都回答不出来,我怎么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说,你们江家都很喜欢装深情?”

    语气里多了点讽刺的意味,温言不为所动:“她是个普通人,没必要把她牵扯进来。”

    “这么说也行。”

    苏竞胜不置可否,抿了口酒说:“实话说,我爸爸妈妈都很赞成这桩婚事,只要我点头,这件事差不多就定下来了。虽然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但强强联合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坏处,而且对象如果是你的话……”

    她倏地靠近,看温言后退一步,笑道:“你看起来,应该不会在婚后过分管束我的自由。所以目前来看,这桩婚事对我来说全是好处,没有坏处。”

    如此说来,她的态度也比较明确了。

    不过温言依旧脸色不变,说:“如果你想要助力,我们还可以有婚姻以外的合作方式。如果你想要自由,没有婚姻你会更加自由。”

    苏竞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笑眯眯上来和他碰了个杯,“也有点道理,我可以慢慢考虑你的提议,但希望你不要把我逼得太紧。我这个人呢,比较叛逆。你说得越多,我就越是想唱反调。”

    “那么多谢。”

    温言轻声一笑,陪苏竞胜喝了半瓶唐培里侬。

    -

    临近九点,迈巴赫驶离岚山公馆。

    温言和纪崇衍今晚都喝了不少,他们酒品都很好,上了车都没说话,就静静地闭目养神。直到快要回到市区,温言睁眼看了看窗外,对司机说:“麻烦送我去再卉。”

    听到他的声音,纪崇衍揉了揉眉心,“这么晚还去?”

    温言颔首:“就去看一眼。”

    外面的高楼大厦和霓虹灯渐渐变多了,路边还处处可见匆忙行进的身影。一盏盏路灯被甩在身后,泛黄的光晕被车窗分割成好几个部分,照射在脸上,随后一晃而过。

    温言的脸被笼罩在朦胧的光影下,听到纪崇衍忽然问:“你和苏小姐聊得怎么样?”

    “她说考虑一下,让我不要逼太紧,否则她会故意唱反调。”

    “确实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纪崇衍无奈摇摇头:“那就慢慢来吧,反正这事短时间内出不了结果,没必要操之过急。苏小姐本身人还不错,充其量骄纵自我点,没必要与她交恶。”

    温言也是这么想的,左手托着下颌,低低“嗯”了一声。

    再过大半个小时,迈巴赫在再卉门口停下。

    温言推开店门,黎语正在给一位顾客包装花束,他不想打扰黎语正常工作,便安安静静地装作一名普通的客人,在店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等客人离开了,他才缓步走到黎语身边,低声叫她:“小语。”

    声音有点哑,深灰色的手工定制西装敞开,领口的最上面一颗纽扣也刚刚解开,低垂注视着她的眼眸目光缱绻,泛红的脸颊在暖调的灯光下也衬得更加明显。

    黎语感觉耳朵又发烫又发痒,不自觉摸了摸耳廓,却也感受到他今天状态不太好。

    不过她微微凑近了温言的衣领嗅了嗅,感觉味道不是很重。

    更多的好像是他本身的味道,清清淡淡的,和以前一样的橙子味洗衣粉的味道。

    “喝了很多酒吗?”

    距离很近,也足够温言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不是具体的某一种花香,而是她长期以来接触过的多种花草的味道综合在一起,最后变成了一种很清新,很宁静的味道。

    温言闭上眼闻了闻,感受到她很快又拉开了距离,看到她眼里不加掩饰的关心。

    他摇摇头,回答:“没有很多。”

    “哦……”

    黎语不是很相信,但拿不出什么证据来,于是又问:“那你晚上吃饱了吗?”

    温言还是摇头。

    这次不是骗人的,黎语到操作台前拉开冰箱门,“这几天有点忙,只剩下这个蓝莓巴斯克了,在冰箱里放了三天,味道可能没有之前好,先将就吃点吧,下次有机会我再给你做一份新鲜的。”

    温言没醉到行动不便的地步,自己拿了个叉子用清水清洗了一下,失笑:“好像我每次过来都在蹭吃蹭喝。”

    “没关系呀,我做了那么多甜点,就是要有人吃的。”

    黎语喜欢投喂身边的人,看温言端起盘子吃了一口,就算知道他一定会说好吃,也还是忍不住靠近他一点点,询问他的反馈:“味道怎么样?”

    这次温言给出的评价也比较中肯,笑说:“还不错,如果能更甜一点会更好。”

    黎语听出来他玩笑的语气了,想也没想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拜托你少吃点糖吧,我做过好多次蓝莓巴斯克了,这个甜度才是正常的,糖吃多了小心变老哦?”

    这样的动作有些亲昵,但不算陌生。

    随着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以前的一些小习惯开始自然而然冒出来,却又让人清楚地感知到时间已经过去太久,有太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就连过去习以为常的小动作也变得不太恰当。

    黎语慢慢收回手,装作若无其事地又强调一遍,“我说真的,你少吃点糖。”

    温言也注意到了她的反应,刚刚扬起的嘴角又收敛起来。

    “好,听你的。”

    已经快要十点钟了,这个时间点通常不会有什么生意。

    等温言把吃完的盘子洗干净以后,黎语也准备关店了。背对着马路反锁店门的时候,她考虑到温言喝了酒回家不方便,正打算开车送他回家,却不料一转身,路旁的一辆迈巴赫摇下车窗,里面露出纪崇衍的脸。

    “纪总?”

    她怀里抱着一束要带回家的萱草花,刚上前一步脑海里想到的就是上次和纪崇衍见面时,她不太友好的态度,由此又感到有些尴尬,脚步不由得放慢了些。

    不过纪崇衍早就不记得了,指了指温言说:“温言今天没开车,我等他出来送他回酒店。”

    最后两个字在大脑里仿佛自带回音效果,黎语疑惑地睁大眼睛,先是回头看了眼温言,见他张了张嘴又闭口不言,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转过头来看纪崇衍。

    “为什么是去酒店?”

    “他就一直住酒店啊。”

    纪崇衍还没醒酒,慢半拍的大脑没有意识到骤变的气氛,张嘴就说:“他这些年在国内也没待过几天,他既不愿意和江董一起住春来山老宅,又懒得置办别的房产,每次回来为了图方便,都是住在公司对面那家酒店的。”

    “是这样的吗?”

    黎语错愕地看向温言,彼此的目光在黑夜中陡然交汇。

    然后温言低眸迅速错开了视线,用沉默代替了回答,而黎语的心却又一次跨过了时间,为同一个人、同一件事感到难过。

    为什么他在南海的时候就没有家,到了北城还是没有一个像样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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