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利苑酒家,是京市一家颇负盛名的老牌粤菜馆。

    既到了谢璟浔的地盘,设宴接风是必不可少的礼数。他顾及沈家父母初来,口味可能偏于清淡,便提前订好了这里。

    包间宽敞,装潢融合了法式优雅与中式韵味。

    法式沙发区里,沈怀山与夏之之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四人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般和乐融融的景象。

    祝好与沈知遥走在前面,一番亲昵的问候之后,夏女士余光一扫,瞧见了跟在后面的自家儿子和未来女婿——两人手里提满了各色购物袋,活脱脱像两棵行走的圣诞树。

    忍不住笑出声,沈怀山笑着招呼大家入席。

    等待上菜的间隙,三位男士安坐桌旁,另外三位女士则窝在沙发里聊得热火朝天。

    夏女士方才还笑话那两位,转眼自己的胳膊上也挂满了女儿和儿媳的心意——雍和宫求来的平安符、新请的手串、还有那些精巧的文创小物。

    她心里盘算着回去要摆在何处,方才能日日见得着。

    服务生轻叩后推开木门,一道道精致的粤式佳肴被端上桌。

    沈知遥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明明下午小吃不断,此刻闻到这熟悉的家乡风味,馋虫又被勾了起来。

    桌上的菜式,全是谢璟浔依据各人口味提前预留的,心思细密到连沈知砚都有些讶异。

    他瞥了一眼谢璟浔,心想这一天两人几乎形影不离,这人究竟是何时办妥的?

    怪不得连夏女士都对他青睐有加,嘴甜,事也办得周到,周到得让他都想把这人挖来给自己当助理了。

    席间氛围轻松融洽。

    沈知遥悄悄数了数,光是不同类型的虾饺和烧卖就有四五种,更别提她最爱的秘制叉烧和杨枝甘露了。

    蟹肉龙虾汤包,皮薄馅鲜,鲜嫩可口,之前沈知遥一人可以吃掉三只。

    “伯父伯母,尝尝这汤包,”谢璟浔为他们介绍,“是酥酥的最爱!”

    夏之之笑着应下,对身旁的沈知遥低语:“酥酥,眼光不错。”

    ……不知说的是汤包,还是谢璟浔这个人。

    沈知遥脸颊微热,低头小幅度搅着碗里的杨枝甘露,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窗外是京市的万家灯火,窗内是杯盏交错间的温情暖意。

    这场接风宴,不仅安抚了肠胃,更在无形中将两家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先前的不愉快,仿佛都随着这满桌佳肴的香气渐渐消散。

    饭后,一行人下楼。

    孙叔已等候多时,见人出来,连忙上前接过大小不一纸袋,妥善放入后备箱。

    谢璟浔介绍:“伯父伯母,这位是孙叔,这几日由他担任各位的司机。”

    “好好好。”沈怀山含笑应下。

    简单寒暄后,谢璟浔因一些事情需返回公司。一辆车坐不下四人,便决定同乘一车先送他。

    临别前,他悄悄塞给沈知遥一个纸袋。

    回到车上,沈知遥拆开袋子,身旁的祝好也好奇地探头来看。里面竟是打包好的三份杨枝甘露,还有几样她爱吃的点心。

    最下方压着一张纸条,上面遒劲有力的字迹写道:

    【看你和大嫂爱喝,一人一份,另一份是伯母的,别多喝,喝多会难受。爱吃的给你打包了几样,吃前记得微波炉一下,禁止冷食!】

    祝好捂嘴轻笑,眉眼弯弯。沈知遥有些不好意思,带着几分娇嗔唤了声:“嫂嫂!”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祝好柔声应道。

    她未曾留意,纸条右下角还画着一只小小的刺猬简笔画。

    那是独属于他们二人之间的密语。

    前方开车的沈知砚默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底对谢璟浔的印象悄然改观。他只愿这份用心能始终如一,而非一时兴起。

    方向盘转动,车辆平稳地汇入左转车道。

    另一辆车上,隔屏升起,孙叔专注驾驶,后座的谈话声丝毫不外传。

    沈怀山感叹:“璟浔这孩子,确实和从前不一样了。”

    夏之之笑道:“你没瞧见他那模样,跟你们沈家男人一个样。”

    “不值钱的样子吗?”沈怀山含笑接话。

    这点他无法反驳,伸手将妻子揽入怀中。

    两人结婚三十余载,感情依旧深厚。他们本是联姻,起初谁也看不上谁,只是在名单中找不到比对方更合适的人选。

    标准的先婚后爱,又谈了几年恋爱确定心意之后才有了沈知砚。后来在儿子的强烈要求下,又生下沈知遥。

    因为双方都是独生子女,沈知砚刚上小学时,发现同学们都有玩伴,唯独自己没有,便闹着想要个弟弟陪他玩乐高。

    沈知遥出生后,他起初并不乐意,委屈地抱怨:“明明想要的是弟弟,怎么来了个妹妹。”

    直到某天,夏女士有意将两个月大的沈知遥和七岁的沈知砚单独留在房间。

    没了最初的抵触,他坐在地毯上玩乐高,一抬头,竟看见婴儿床里的妹妹正对着他笑。

    这一笑,瞬间激发了他的保护欲。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指递过去,被妹妹柔软的小手紧紧握住。

    门外暗中观察的夏女士见目的达到,这才走进房间,故意逗他:“我要把妹妹送人,给你换个弟弟回来。”

    小知砚一听,急忙挡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出,大声喊道:“我不要弟弟!我只要妹妹!”

    “我只有酥酥一个妹妹!”

    “酥酥?”夏之之蹲下身,温柔地问,“谁是酥酥?”

    “是我给她起的小名!同学们的弟弟妹妹都有小名,我的妹妹也要有!”

    就连“沈知遥”这个名字也是他坚持改的——原本父母取名“沈霁”,被他吐槽“像男孩名”,赌气了好几天。

    直到某天晚饭时,他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推到父母面前,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沈知遥。

    若有人问起名字的由来,他总是闭口不谈,或用一句“关你什么事”搪塞过去。

    后来每当妹妹饿了要喝奶,小知砚都信不过旁人,一连数月,只要不上学,谁抱着妹妹他就跟到哪。

    几个月后,沈知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含糊不清的“嘚嘚”。

    那几个月的守护,换来了一辈子的小跟班。

    “唉,孩子们都长大了,咱们也老了。”沈怀山搂着妻子,感慨时光飞逝。

    “要老你老,我可不服老。”怀中的妻子轻声反驳,指尖却温柔抚过他眼角的细纹,语气软了下来,“是啊…怎么一晃,我们就都老了。”

    夏女士向来贪生怕死,自己试想过一次没有沈怀山的生活,一天都受不了。

    这点沈知遥像足了她十成。

    胆子小,怕孤单。

    车子缓缓停稳。

    夏之之轻轻拭去眼角泪痕,先行下车。

    沈怀山提着她的包紧随其后,与孙叔道别后,夫妇二人相偕回到酒店房间。

    宽敞的按摩浴缸放满了水,“咚”的一声,投入的浴球缓缓融化,将一池清水晕染成温柔的粉色调,水面上漂浮着鲜红的玫瑰花瓣。

    劳累了一天的夏女士,终于能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洗去满身疲惫。

    浴室内水汽氤氲,夏之之靠在浴缸边缘,玫瑰精油的香气舒缓着她紧绷的神经。

    她望着水中漂浮的花瓣出神,想起女儿今日在饭桌上偷瞄谢璟浔时羞赧的模样,与当年自己与沈怀山确定关系时如出一辙。

    门外,沈怀山正将妻子第二天要穿的衣物仔细熨烫并挂起。这些年他始终保持着这个习惯——就像三十年前新婚时,他总会默默收拾好夏之之画设计稿时扔得满地的画纸。

    随手扔掉的笔,还有发圈、各式各样的卡子等等……

    八月底是一个很神奇的季节,夏日的炽热俨然过去,初秋的凉爽已然快要到来。

    夹在中间是一个早晚凉,中午热的季节。

    沈知遥刚洗过澡正趴在酒店套房的大床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张画着小刺猬的便签。

    手机屏幕亮起,是谢璟浔发来的消息:【杨枝甘露喝了吗?】

    她唇角不自觉扬起,回复:【给妈妈送去了,我的那份留着明早喝。】

    xjx:【乖。明天带你去尝尝地道的豆汁儿?】

    沈知遥笑着把脸埋进枕头,心想这人真是把她当小孩哄。

    恰巧,林姝视频通话弹出。

    “所以谢大佬就这么把你全家都搞定了?”林姝在屏幕那头惊叹。

    “什么搞定…”沈知遥嗔怪,却掩不住笑意,“他就是…很用心。”

    “啧啧,看你这甜蜜的样子。不过说真的,他为你做的这些,确实让人刮目相看。”

    挂断视频后,沈知遥走到窗边。

    京市的夜空难得清澈,几颗星子闪烁其间。她想起谢璟浔今日在席间不动声色的照顾,想起他珍藏多年的笔记,想起他背上为她留下的伤痕。

    也许,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并不是那么难的决定。

    隔壁套房里,祝好正将今天求来的平安符仔细收进沈知砚的行李箱内衬。

    “放这里做什么?”沈知砚从身后环住她。

    “你下周不是要去纽约出差?”祝好转身,将另一个平安符系在他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上,“这个保平安。”

    沈知砚垂眸凝视着妻子专注的侧脸,想起今日她在机场受惊的模样,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以后不会再让你遇到这种事了。”他低声承诺,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感受到怀中人轻轻点头,沈知砚将额头轻抵在祝好的颈窝,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甜的荔枝香气,那熟悉的味道让他紧绷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夜色渐深,谢璟浔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依旧灯火通明的CBD。

    整面玻璃幕墙倒映着他挺拔的身影,与窗外璀璨的城市光晕重叠。

    邢峎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位置,声音平稳地汇报:"谢总,二房那边已经乱了阵脚。热搜全部撤下,七个带头造谣的营销号都发布了致歉声明,相关账号已永久封禁。另外,老爷子刚才来电,要求明天上午见面。"

    谢璟浔纹丝不动,目光依然落在窗外。

    良久,他才淡淡开口:"告诉他,明天我没空。”

    邢峎会意:"明白,我会将会议安排在下午。"

    待邢峎退出办公室,谢璟浔才转身走向办公桌。

    桌上除了一台超薄笔记本和几份文件外,还放着一个相框——

    照片里是大学时的沈知遥,正专注地在工作台上打磨一件银饰,侧脸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他拿起手机,指尖在沈知遥发来的晚安表情包上轻轻摩挲。那是一只超可爱的简笔画小刺猬,与她当年在他课本上画的涂鸦如出一辙。

    "谢总,三分钟后的视频会议准备开始了。"内线电话里传来秘书的声音。

    "接进来。"他放下手机,神色瞬间恢复冷峻。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谢璟浔先后与纽约、伦敦、新加坡三地的团队连线。

    他全程用流利的英语下达指令,时而快速调取数据佐证观点,时而一针见血地指出报告中的漏洞。

    在敲定一笔跨国并购案的关键条款时,他仅用十分钟就梳理出对方隐藏的三个陷阱,让屏幕那头的谈判团队心服口服。

    会议间隙,他快速批阅了几份文件。

    在审阅旗下科技公司的研发预算时,他特意在"非遗数字化保护"项目上多停留了片刻,亲自调整了几个数字。

    "这个项目的优先级提到S级。"他在批注中写道,"必要时可以调用AI实验室的资源。"

    凌晨两点,他终于合上最后一份文件。

    起身时,目光不经意扫过角落里的一个保险柜。

    那里锁着三样东西:一份泛黄的婚约草案,一枚尚未送出的钻戒,以及沈知遥十八岁时设计的第一个胸针,那是她当年遗落的画稿,被他珍藏至今的"新生"。

    他走到酒柜前,却没有倒酒,而是泡了杯浓茶。

    茶香氤氲中,他再次点开手机,看着那个晚安表情包,唇角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窗外,京市的灯火依旧璀璨,而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有个人正在等他兑现明早的约定。这个认知让连日来的疲惫都变得值得。

    他放下茶杯,给邢峎发了条消息:"准备车,七点去酒店。"

    这个夜晚,有人安睡,有人无眠,但所有故事都在悄然向着温暖的方向延续。

    就像窗外那轮渐渐圆满的月亮,终会照亮所有等待圆满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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