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两

    谢昭仰着颈子,接着他唇齿间的亲昵,心神游离,暗自琢磨接下来会如何。

    可不过片刻,便泪意盈盈。

    竟是这么难捱,书里说的,此刻竟无一句对得上此时的感受。

    裴庭只消一眼,便看穿了她那点悔意。

    叶公好龙......

    他顾及她的感受,极尽克制。未曾想,些许前兆,她就已这般。

    看她皱着小脸,又有些心疼。

    可他如今也是身陷囹圄,退路全无,也不能总这么耗着,只得哄人,“昭儿,忍一忍......”

    锦被起起伏伏,约摸一刻钟过去。

    谢昭浑身绷紧,茫然地望着头顶晃动的帐子,张了张口,却没能叫停。

    他额间的汗珠落下,正正砸上她颈窝那枚胎记。不仅未好,还完全忘了要轻些的承诺。

    她起初正正躺在榻中央,此刻被撞得往床角滑,险些就要磕上床柱。

    裴庭捞住她,察觉她的僵硬,抑着欲念,轻叹一声......

    还未成婚,不好叫人进来服侍。

    裴庭只得亲力亲为,披上外袍,抱她去浴室清洁。

    方才顾及她的生嫩,虽也纾解,到底算不上尽兴。

    谢昭浸在浴桶里,想着帐中那一场仓促的情事,觉得自己从前是被那些不正经的书骗了。

    她穿好寝衣出去,裴庭已拢下灯罩,只留一室朦胧的暖光,怕她腿软看不清路,又把她抱到榻上,在她发间亲了亲,“睡吧。”

    第二日天刚亮,裴庭一睁眼,身侧已空。

    她生气了?昨夜虽说是她先起的头,可他毕竟先提了退婚,又那般莽撞,万一她觉得受了委屈,可怎么好?

    他连外袍都没系稳,就一路快步寻到前厅。

    谢昭眼里满是戏谑,目光放肆地在他腰间流连,像是在打量什么物件。

    裴庭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还没成婚就要了,实在不是君子所为。退婚书不能作数,婚期必须按原计划来,最好能尽快办了,万一有了孩子......

    他在她对面坐下,急切道:“昭儿,还按原定婚期成婚,行吗?”

    芍药适时上前,恭敬道:“裴大人,您与公主已退婚,按宫规,您该称公主为‘殿下’才是。”

    裴庭无语,这丫头故意拆他台!

    没等他再开口,芍药又捧出一张银票,双手递到他跟前:“裴大人,您昨夜服侍公主,这是公主给您的打赏。”

    二百两。

    裴庭没接,她睡了他,转头就用二百两打赏他?把他当成什么了?

    “什么意思?”

    谢昭慢悠悠喝着茶,“昨夜裴大人服侍我一回,这二百两是赏你的。往后本宫若是还有需要,再召你过来便是。”

    “我就值这点?”

    “那你想要多少?”

    “两万两。”

    谢昭笑得前仰后合:“两万两?裴大人怕不是疯了?有这钱,我都能把天香楼最俏的小倌全包下来。”

    她毫无顾忌,是真没把昨夜的事放在心上,更没半点想跟他重新议婚的意思!

    裴庭凑近,恳求道:“昭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总得对你负责!”

    “负责?”谢昭放下茶盏,语气变冷,“裴大人怕是搞错了。昨夜是本宫享用你,你只需觉得荣幸,别生出不该有的妄念。”

    裴庭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憋了半天,又把话扯回钱上,赌气道:“那公主赏我两万两。”

    谢昭盯着他看,“裴大人,你昨夜的表现,还真不值这个价。”

    昨夜明明是她顺着他的节奏,别说什么魂不附体,她只体会到疼和胀了。

    裴庭的脸瞬间黑得像锅底,咬牙切齿道:“那今日再来!我定让殿下知道,我值不值!”

    谢昭却起身,“不成哦,府里刚来了一批俊俏少年,本宫要去看看,挑几个合心意的留下。”

    “你干什么?”裴庭猛地站起身。

    谢昭回头,丢下一句足以让他炸毛的话:“效仿山阳长公主,享享齐人之福,不好吗?”

    裴庭脸色发青。山阳长公主!那个养了十几个美男子的荒唐公主!她想效仿山阳长公主?

    谢昭逛遍城内所有书肆,把一切跟南诏医术有关的书全都买下来,搬回公主府细看。她这病来得怪,总觉得或许跟蛊毒有什么关系。

    她倚着软枕看医书,窗纱忽然飘来荡去。

    有人打不开窗子,在外面道:“昭儿,开窗。”

    谢昭翻了个身,“有小郎君抱着我,起不来。”

    裴庭无奈,“谢昭,你再装?”

    “谁装啦!裴大人不是怕克死我吗?如今我找个身强体健的小郎君冲喜,多好!”

    “......昭儿,你先让那‘小郎君’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谢昭支着胳膊坐起,慢悠悠挪到窗边,打开窗子。

    裴庭还穿着官袍,腰间玉带甚是规整,“昭儿,把退婚书还给我。”

    谢昭从怀里摸出那纸退婚书,半个身子探出去,在他眼前晃了晃,“啧啧,端方清雅的裴大人,服侍本宫一回,就后悔退婚了?”

    她靠近心口的雪白肌肤上,是他留下的痕迹。昨夜缠在耳畔的、带着哭腔和泪意的喘息忽然翻涌上来。

    他真是疯了,才会写那封退婚书。

    她要是对别人露出这样的红痕,对别人说这样的话,他怕不是要去杀了那人。

    裴庭没应声,从窗外揽住她的腰,稍一用力就将人带得更近,跟着俯身,抵着她的唇,哑声问:“怎样才能还我?”

    “你说几句软话哄我。”

    裴庭撑住窗沿,忽然脸红,“不如用行动表示?”

    他是想证明自己值两万两?

    谢昭彻底把窗子关死。

    第三日......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第七日......

    裴庭都没能进公主府。

    第八日,顾礼来禀,“公主,裴大人送了好几棵梅树来,还有一封信给您。”

    谢昭打开看。

    “梅下曾窃玉,帐中暗偷香。既折春色去,何日聘檀郎?”

    他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益州时,二人在梅树下定下的婚约。

    谢昭大手一挥,回了一首诗,“拿给他。”

    裴庭在公主府外,迫不及待地拆开。

    “雪脯印梅痕,檀郎技可荒?既知胭脂赐,当作聘礼偿。”

    他看了片刻,生平第一次生出些不自信,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不得其法,所以才让她那么疼?

    半个时辰后,谢昭收到了他送来的药,一张便笺,“每日辰时、酉时各涂一次。”

    ......呆子。

    还有一张字条:“赴河东道理事,七日后归,勿念。”

    何医监一连几日都在公主府跟谢昭一起翻书,她才不信什么克妻的鬼话,无论是病症、旁门巫术,还是苗疆蛊毒,总之是她学识不够,辨不出其中蹊跷。

    李月伽罗求见,如今她也穿上齐胸襦裙,一副汉人打扮,连汉话都流利许多,“公主,你的阿依莫,求我来救你。”

    芍药将谢昭前几日的病情说了一遍。

    李月伽罗沉吟片刻,道:“这是眠蝉蛊!南诏巫医将未破土的蝉若虫,与曼陀罗花蕊、滇南醉心草一同培养,待蝉化蛹时以秘法炼制而成。

    此蛊入体,毒沿足少阴肾经上行,会在膏肓穴与四满穴之间造成气滞,如同蝉冬眠般将人体阳气深锁骨髓,书中记载,曾有人中此蛊后昏睡三月不醒!”

    “怎么解?”

    “不难!取一套编钟来,还要茶树油、烈酒!”

    谢昭平躺床榻,李月伽罗先将最低音的编钟放在谢昭左侧手腕,以刀背敲击钟体。

    不过片刻,她腕间肌肤下,有个细微的凸起在缓缓游走,像条活物。

    何苓取来匕首,在烛火上反复燎烧,在凸起处划开一道小口,一只血糊糊的小虫,细如芝麻,正蜷缩在皮肉间蠕动。

    李月伽罗迅速将茶树油倒入碗中,蛊虫似被气味引诱,慢慢往碗中爬。

    她又将烈酒泼入碗内,“滋啦”一声,蛊虫在酒液中剧烈挣扎,很快僵直不动。

    谢昭却手脚发颤,更加不适起来。

    李月伽罗思索片刻:“怕是不止一处。”说着又依样施为,在她另一只手腕、双脚脚腕处各置编钟敲击。果然,又从皮肉下引出三只同样的蛊虫,一一用烈酒除去。

    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蛊虫,何苓更是目瞪口呆,当场就要跟李月伽罗拜师。

    李月伽罗摆手,“不是我不愿教你。实则因为,蛊术虽出南诏,能掌握其制法的人很少,我不过侥幸听过眠蝉蛊,所以才能替公主解蛊,这种蛊,在南诏也很少见。”

    谢昭更觉怪异,谁能弄来这种蛊虫,还能暗暗下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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