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决赛，大家明显更拼命。

    甚至可以说是惨烈。比赛规则是一方认输或不能站起，才宣告比赛结束，但所有弟子都不肯低头，全力以赴、殊死拼搏。这一辈子哪有这么多机会，命运的转折点自然得把握住。

    比赛现场别说丹药，就连医修都被请来候着。

    羡云瞧见刚才抬下去了个血人，不经打了冷颤，仿佛看见了等会儿自己的结局……她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也不需要研究策略，她心里头早就有了主意。

    羡云：“现在第几个了？”

    李星辰：“现在第五十五了。”

    谢婉婷：“你要不这轮参加？都没人挑战你，运气真不错。没剩几个人了，算上弃权的，应该差不多了。”

    羡云：“好，我听你们的。”

    李星辰：“你真的想好了？要是保守一点，你还能拿到前十的名次，甚至可以说是前五。那个白沙真不是好惹的。第二名被挑战好几回了，但就没有一个人敢挑战他，足以见得，真的冒险。”

    谢婉婷的想法和李星辰不同，她是支持羡云的。要是换作她，她也会这么选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卷，做题的是你，评分的还是你。既然评分的是自己，那为何要照给定的参考答案来评判？

    筱岚默默低头，朝她晃了晃新买来的大葵花，给她加油打气。刘喜儿她听不懂他们说的，也插不进这个话题。等看到羡云要上场了，她握了握拳头，也给她说了几句祝福的吉祥话。

    直到听到羡云说出，“我要挑战第一名”的时候，她才捋清楚他们议论之事。

    所有在场的弟子和长老在她说完后，短暂静默，随即全场哗然。他们的神色都出奇的一致，写满了难以置信，就差说出——她莫不是疯了？

    想来也是，羡云确实排名不错，算得上这次大比杀出来的“黑马”，但“不错”和“很好”之间隔着天堑。初赛她通过得很轻松，但所有能进入决赛的人都是如此，大家都是翘楚，人人身怀所长，个个熠熠生辉。所谓的优秀，不过是局限于方寸之地的自我认知罢了。

    羡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更赞同筱岚的说法。要是这次她不试一试，将来绝对会后悔，那又何必给自己留遗憾呢。

    她不是勇敢的人，只能说她在慢慢学着让自己变得勇敢。

    看台上的弟子有责骂的、有唏嘘的、有不解的、有鄙夷的、有摇头叹息的、有满脸诧异的……这一刻，恰似一张被揉乱的众生脸谱，丰富精彩、各不相同。也不知他们是什么出发点，但敢肯定的是，押了她灵石的，估计全是那些黑脸的。

    在准备期间，她看向了看台。刘喜儿的反应让她很是意外，她看上去竟比她还激动。之前她看比赛的时候，就算有再出彩的瞬间，她都是冷冷的表情，仿佛置身事外，又仿佛没戳中她感兴趣的点。

    她也看了看长老坐的高台。黄长老没跟她打招呼，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那翻着的白眼都能骂人。看完黄长老，她瞬间收起目光，没再望向其他人。

    白沙打着哈欠走上擂台，一碰面就开始和她寒暄：“终于有人敢挑战我了，没想到竟是你。你一点都不明智，但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准备好了，请白师兄赐教。”

    还和之前一样，把身份牌录入后，比赛就正式开始。

    全场安静下来，可以说这场敢挑战第一的比赛着实是扣人心弦。

    白沙使用的是长剑，他的剑招凌厉、急躁，动作大张大合，剑法系统完整，每一式都含着卸力和反制。他的攻击像银蛇狂舞一般，刚开局就漫天盖地地扑来。

    修为是硬伤，单靠修为他完全能压羡云一头。她没有主动出击的机会，只能以防守为主，凭借步伐优势来躲避。她身形灵活，脚步无声，行云流水，身形辗转间，竟能在长剑的合围中寻得一线生机。

    她不硬接招，能躲开就好。他追着她打，她四处乱逃。

    一盏茶的功夫，双方都累得够呛，长时间的合围和追击实在是消耗体力。

    白沙更加用力，一招接一招地挥出，让她避无可避。

    在一次急旋躲避时，羡云的身形慢了半秒，就是这半秒的迟滞，让她的手臂挨了一剑。

    “嗤”的一声，剑刃划破了左臂，手臂瞬间染红。伤口不浅，血珠顺着手臂快速滴落。

    “嗤啦”一声，她用剑划破衣裳边角，扯下一块两指宽的布帛，侧身避开剑势的同时，赶忙将伤口缠绕上。她勒得很紧，打结的动作干脆利落，全程不过瞬息之间。

    场上气氛愈发如火如荼。

    羡云左手手掌悬在剑上方巴掌远的距离，她把灵力灌进了剑里。青竹短剑颜色越发浓郁，剑身逐渐亮起了荧光色。这招是她跟筱岚学的，是以前望岳宗的剑法，现早已失传，是目前她会的剑法里面攻击力道最强的。

    灵力凝于剑尖，只凭寸劲来进行破局，靠着那凝于一处的强大力量，刚猛内敛。

    白沙阅历丰富，但这突如其来的奇怪剑招着实激了他一下，他赶忙收起攻势，全力接招。

    他提剑抵挡，这招攻击硬生生地把他往后压了数十丈，他连连后退，滑行了一大段距离。

    他汇聚灵力，开始反击，层层拆解攻势。

    两边的灵力碰撞在了一起，“嘣”的一声巨响，浓郁白烟瞬间弥漫开来，遮蔽了二人身形。

    高台上有识得此剑招的长老刚还在议论，说她是不是望岳宗的后人，怎料这突如其来的爆炸，让局势瞬间越发紧张起来。

    浓烟遮住了他们的身形，虽然看不清人影，但是敢肯定的是，他们二人都没问题。里面断断续续传来剑刃交锋的噼里啪啦声，密集而凌厉，对决仍在继续。

    又过了好一会儿，浓烟终于完全散开来，擂台重归于清晰。

    比赛仍在继续。

    “师妹，你的剑招我见识了，这下该让你见识一下我的了。”

    白沙话音刚落，密密麻麻的剑影就朝羡云袭来，铺天盖地般，让她退无可退。

    修为最吃亏的就是防守之时，她金丹初期的修为对上他金丹后期的修为，完全没了胜算。

    白沙攻来的招术是虚的，那是用灵力凝成的剑影，并非实质利刃，但会伤及内里。

    羡云抵挡了一大半，但仍有几道剑影射了进来，径直刺过她的身体。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被穿空，五脏六腑都被死死捏住，好像有一根大棍子在自己身体里搅啊搅啊，时间一到，猛地抽出，皮肉被活生生撕拉开，肉连着肉，筋连着筋，撕裂，切碎，比凌迟还痛。

    她指尖不受控地痉挛，脚下一软，喉间漫上了血腥味，那血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喷了一口后，还在止不住地流。

    白沙喘得厉害，虽看着轻松，但这一招基本掏空了他全部的灵力。

    “师妹，认输吧，你不是我的对手。”他又再次说道。

    从长老到弟子仿佛都默认了她必输的结局，她倒下只是时间问题。他们说话声音大了起来，似在提前庆祝。

    羡云眼睛发花，目光所及都有了重影，晃得人头晕目眩。白沙说话的时候，她听上去都是嗡嗡的，连自身的呼吸声、心跳声都变得模糊。

    她抬头望了望天，心里空空的，没了任何想法。

    她似醉酒般晃了晃，竟又生出几分力气。

    她抬起剑，手腕轻划，似在写字，又似在描图案，神情放空，忘乎所以。那一刹那，她和剑仿佛融为了一体，他们身上都有若隐若现的灵力光芒，不是那么真切，身影也变得飘渺起来。忽然，她抬眼看向白沙，手腕一扬，极为随意地朝他划了一剑。

    下一秒她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之后的事情她是不知道的，全靠他们转述。

    据说，她当时那瞎搞的招术威力十足，那极为随便的一剑竟然把白沙掀飞出去。白沙落地后，直接晕死过去，躺地不起。

    他们二人都没了再战的力气，但因为她率先倒地，根据规则，最终判定白沙获胜。他还是第一名，羡云喜提了第六十名。

    这一战着实把她伤得不轻，为此她错过了李星辰和谢婉婷的决赛。差不多一周的时间，她才醒了过来，还是被叫醒的，因为现在时间已经来到了拜师大会。

    拜师大会在所有比赛结束次日进行，所有进入决赛的弟子都有资格参加，座次根据名次来进行安排。这次拜师大会也在天清大殿举行，具体的布置和上次拜山宴大差不差，但热闹程度和重视程度远超于它。而且这次无需去借弟子服，宗门统一都给做了安排。

    巧的是，她这次被安排的位置和上回的只隔了两张案几。

    用“境由心转”这一词刚刚好。虽是旧日景，但心境已判若云泥。上回来的时候，名额还是花重金买的，跟做贼似的，藏着躲着好不自在。这次虽然没有大的改变，但好歹是自己挣来的，是堂堂正正属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