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几上也有烟萝果。上次搞出了笑话,这次她没敢吃。她把它们全塞进储物袋里,现在不吃但不妨碍带回去吃。案几上还有一壶小酒,她倒了些出来尝尝。酒液是浅粉色的,清澈透亮,浓郁的果香味入杯即散,还混着些淡淡的酒香。
她轻抿了一口,甚是不错,今晚就喝这个。但为了安心,她也只倒了浅浅一点。
案几上还放着许多小食,模样甚是好看,就是味道一般,要么过于油腻,要么过于齁甜。她把它们推得远远的。
这次和上次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受欢迎多了。原本她怀着想要结交朋友的心态和他们很热情地交流,说着说着,他们的话题就扯到了彩头阁的灵石,要是奔着她可能是个隐藏的富家千金来的,那这朋友不交也罢。
上次她期待快些开始,这次也一样。
羡云不是一个孤僻的人,她很喜欢和朋友在一起。但这不妨碍她很讨厌和生人周旋,观念相悖、心意难合的交流,于自己而言,耗时又耗神,有时候甚至是一种煎熬,实在是太难了。
这次和她一样排名六十的就有十几个,一小堆人全挤在最后面,很不起眼的位置,但却安全感足足的。以前不觉得,现在她特别怕露脸。要是让她选座位的话,她也只会选这种能藏住她的,这样会更自在些,不用在意一举一动,也不用担心惹人嫌话。
歌舞声停了,拜师大会开始了。
这次顺序反过来,先是他们丹修阵修等,最后才是剑修。剑修这也倒过来,先是筑基期的,最后才是金丹期的。
这拜师可没有想象中那般严肃,说准确一点,更像是选徒大会,长老和弟子之间还可以交流。要是合意,长老就会给弟子一个新的身份牌,次日再去,到时候就是正儿八经的拜师。
谢婉婷这次排名第二,很不错的成绩。但她一直对自己要求很高,说实话,这成绩她不满意。好在,天不负有心人,她终是得偿所愿,成为了涂长老的亲传弟子。
要说最好玩的莫过于李星辰。他之前心心念念黄长老,可是黄长老早不愿收徒了,他的徒弟已经有四十二人,是全宗最多的。他总是嘲笑羡云说她不理性,不为自己考虑,只是换作他,他也不见得会轻易放弃。
黄长老的徒弟有些特殊,那四十二人基本都是他捡回来的。每逢大变故,必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孤儿亦随之增多。他这个人瞧着心狠,其实最是善良。今年捡了几个,明年又养了几个,过着过着就好多人了。这些徒弟的天资不算出众,幸运的是,黄长老的剑法不挑人,只要愿意吃苦,不愁学不会。
黄长老年轻时候是练重剑的,和李星辰一样,宗门练重剑的人少之又少,他们最熟悉的就是黄长老。拜师一事,他更愿选择相熟的长老,知根知底,心中也能多几分笃定。
别说拜黄长老为师了,黄长老今日拜师宴都没来!
从拜师大会开始,李星辰就不停传讯轰炸她,他担心会影响谢婉婷情绪,就把这些抱怨全撒羡云身上。羡云一打开身份牌,乌泱泱的怨气,看着文字都能猜到,李星辰的精神状态不是一般的好。
羡云只在他的“怎么办”后面回了一句“凉拌”,而后就收起了身份牌。我六十名都没找人哭呢,你第九名在这里和我抱怨?你倒是富裕,我可没多少灵石能撑得起和你闲聊。
这悲惨的第六十名,让她认识了一位新朋友——小嘉禾。小嘉禾坐在她旁边,挨得这么近,不得聊两句。
她小小一只,比她矮上半个头。这姑娘刚开始还比较沉默,看上去很不好惹,但是没聊几句后,她就“原形毕露”,活脱脱像个小鞭炮,高兴,炸;不高兴,还炸。
她说她是东境来的,以前全家都在海岛上生活。这几年,东境环境不好,父母也不好谋生了,于是他们全家都搬来了西境,她也才来了天清宗。
他们在前面拜师,她俩就躲在后面聊得热火朝天。
小嘉禾猛地扬起羡云的杯子,把她的酒全喝了,羡云看得一懵一懵的。她不以为意,又倒了一杯,以此来解愁。
“我好倒霉……好倒霉……这踩狗屎的运气,我原本是第五十四名,我研究了半个多月,我应该能赢过那排名四十六的,他当时初赛最后一场都是靠运气,差点输了……没想到,他竟然是装的,装出来诈我的。气死!气死!我原本第五十四,这下好了,变成第六十了。”
她边说边喝,才一会儿功夫,半壶酒都下了肚。
她瞥眼看了一眼羡云:“我的那壶没动过,等会儿给你就是,瞧你小气的……”
“你喝就是。”
“说得也对,你屁大小孩,还是不要喝酒。”不知她是从哪来的底气说出这番“不要脸”的话的,明明她看上去更像小孩儿。
“那你呢?你可厉害了,你要是挑战第二名的话,肯定能行。第二名那个男的,我瞧着根本不如你。”她边说边拉了拉案几,离得近才能更好说话。
“不可说?”小嘉禾看着羡云欲言又止,也没继续往下问。
收徒轮到剑修了,小嘉禾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虽然名次不行,但要是表现好,说不准还真有被捡漏的可能。
旁边的羡云和她状态截然相反。她自顾自地玩了起来,抿了一口酒,就进入了走神状态。
莫名涌来很是凄怆的情绪,心口位置酸酸的。她又抿了一小口,酒水一下肚,那火热热的感觉能把酸涩感掩盖,那通说不出口的辛酸也顺着这温热气息,彻底被冲走。
她坐在最后面,这位置视野很好,能看清整个大殿。但却有一种不真实感,这种不真实感是消极的,一点一点漫过心头。他们前面的人,笑语盈盈、谈吐从容,像极了一个与她隔绝的世界,就连自己的好友,此时此刻,才感觉他们真正回归了自己。
纵观整个大殿,和她一样出身寒门的屈指可数。她爬啊爬啊,单单这个能和他们一起出席的机会,她都耗尽半生心力。她资质是不错,但仅靠资质是远远不够的,修仙一道需要大量的资源堆积。
此时的她没有轰轰烈烈的情绪,只想轻叹一声:何其艰难,何其珍贵。
她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丝回响。
又抿了一口后,她竟生出了作画的兴趣。她把案几收拾干净,拿出一本空白的书册,开始挥墨。她脸盲,经常分辨不出,借着这次机会,干脆把每个长老的画像描下来,争取下次能混个脸熟,多点机会。
不知是酒的原因,还是自己太过专注,她的耳朵能直接屏蔽杂音。
她画得极快,也很是抽象。她根本没有作画方面的天赋,她只把人物最鲜明的特征描绘下来,就比如那位赵长老,他最大的特点就是那扎成一束的小胡须。有些长老不是那么有特点,她就迷糊地画了两笔,也不知道之后能不能认出……
“羡云!”
小嘉禾这一声叫唤,差点没把她吓死。她手一抖,把那位白长老的画像弄得极其难看,脸都是扯的,像一个尖叫的厉鬼。
原来是李星辰开始拜师了。
她之前让小嘉禾帮忙盯着,轮到他的时候,叫她一声。
黄长老是没戏了,但因为李星辰名声大,排名好,就算没有黄长老,其他长老也是争着抢着的。王长老,齐长老,还有一位复姓的赵普长老,他们都有收徒意愿。最终,李星辰选择了那位擅长巨剑术的赵普长老。
羡云给他发了传讯符,写了两句祝福的话,写完之后又继续低头作画,越画越上头,越画越有趣。后来她甚至还添油加醋地恶搞,看着严肃的,她就让他的嘴咧开……这本书册一定不能被长老瞧见,不然绝对会把她打死……
她越来越投入,突的,耳旁又听见一声叫唤。
又怎么了?
她转头看着小嘉禾。由于动作幅度过大,笔尖上的墨水甩飞在案几上面、酒盅里、酒壶上,好在那些不好吃的小食被她挪得远,不然它们都被糟践了。
这酒不好,看人下菜碟。一模一样的酒,小嘉禾喝了几杯都没事,她就抿了一小口,头就晕得厉害,看见的东西都是晃的。因为怕误事,她都没敢多喝,只尝了尝味道就这般,这不是看人下菜碟是什么?
小嘉禾挤眉弄眼的,像是中邪似的,肯定是想要回她的那壶酒。
羡云举起食指,摇了摇:“不行,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这壶都是我的。”
小嘉禾动作幅度更大了,像痉挛一样,抽得厉害。
羡云身子凑了过去,捏了捏她的脸:“你是怎么了?要丹药吗?”
她又听到一声“羡云”,奇怪?明明小嘉禾的嘴没动啊……
那声音好像是从高处传来的,她慢慢抬头,更是晕得厉害,怎么天上会有十多张大脸……这些人脸怎么感觉刚才好像见过……
是啊,刚才见过,她还画过呢!
她猛地回到了原位,飞速翻着书册。
她抬头看了看他们,低头又看了看书册,对上了!就是他们!
但……有一个问题啊,他们怎么飞到头上来了?
那酒怕是假的!她稍稍动脑想了想,更是晕乎,像是中毒一般。
她索性一巴掌糊在脸上……
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