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看着顾然冷峻的眼神,颤了颤声音道:“洒了止血散也没能止住您伤口的血,后面是凌姨娘给您用烧红的匕首烫了烫出血的地方,才堪堪止住了血。”
“后面,因着取箭头,伤口有些大,也是姨娘用丝线给您缝合的!”
木青看着顾然听完他的话,一脸茫然的模样,就猜到凌姨娘隐瞒了侯爷。
可是,她怎么不告诉侯爷呢?这样,侯爷知道了她的心意,她在府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木青这几日见侯爷待凌姨娘与往日并无什么差别,还以为侯爷觉得这是她该尽的本分。
没想到,侯爷竟然毫不知情!
“那伤口长得很好吗?”
顾然伸手向自己后背伤处摸去,只能摸到一点与其他地方不一样的区别。
木青放松了身子,笑得牙不见眼,“属下和老大夫都看过了,若是侯爷近日饮食上忌些口,日后定然瞧不出那道伤痕的。”
顾然眼中慢慢显出震惊之色,尤其是听到凌红亲自给自己疗伤时,心头涌上一股又酸又麻的热意。
听到木青说以后应该不会留下痕迹时,顾然便真的很想看一眼她给自己缝得伤口,到底有多齐整。
想了想,顾然慢慢从炕上起身,走到近日几日才从西偏房搬过来的梳妆台前,在上面乱翻一通。
很快顾然就找了目标,一面小靶镜。
顾然让木青给他宽了里衣,自己站在妆奁镜前,又让木青拿着靶镜照向伤处。
这是顾然有时看见桔绿给她梳完头后,给她瞧脑后的装饰学的。
果然,顾然站在妆奁镜前,透过镜子,看到了木青举着靶镜照着的伤口。
伤口有他的两个指节那么长,在烛光下,带着些微微粉色,那是长出来的新肉。若不仔细看,却实是看不出那里有条疤。
这下,顾然心里的那股酸麻热意,直直冲向他全身上下。
等到凌红回了内室时,顾然已经穿好了衣服,靠在炕上的靠枕上,看起了书。
凌红看着屋内只有顾然一人时,也只拿起自己平日打发时间的绣品,低头绣了起来。只是绣着绣着,凌红蓦然抬头,看向正凝视自己的顾然。
“侯爷有什么吩咐吗?”凌红问道。
她见过他许多饱含深意的眼神,却第一次见他这样看她,彷佛他是第一次见自己,眼神中带着些审视。
顾然看了看她手里的绣棚,悠闲道:“没事,只是想看看你绣的是什么?”
“拿过来给我瞧瞧。”
凌红听闻,面无表情得将手里已经快绣完绣品递到了顾然手里。
顾然接过,低头一看,上面绣的是雪青中带着些粉白,一簇簇挤挤挨挨的花。看起来就要完工了。
“这是绣的什么花?”顾然疑惑道。
凌红颤了颤眼睫,回答道:“是无尽夏。也叫绣球花。“
顾然一脸了然道:“哦?绣球花?无尽夏?这名字不错。你喜欢这种花?“
听着顾然的明知故问,凌红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哪知顾然一脸得意道:“看你绣的不错,不如绣完了,就拿它给本侯做个荷包吧!“说着,抬手就要摸一摸绣棚上的花。
“侯爷若是喜欢,奴婢就再绣个其他样式的荷包吧。这花色,戴到侯爷腰间,恐让人误会。“
“谁说你送的荷包,本侯要戴在腰上?”
当然是——
顾然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是本侯见这花有些意思,你绣好了给我,等我娶了侯夫人,正好转送给她。“
“怎么?你还当真不肯给我?“顾然眯起眼睛。
原来是借花献佛!罢了,不过一个荷包,给他便是。
顾然见凌红再未开口拒绝,就顺利成章得认为她已经答应了自己,随即道:“不仅这个荷包本侯要了,你刚刚说再给我重新做一个,本侯也要。”
“我喜欢豹子,不如你就给本侯做个花豹花样的荷包!”
凌红越听越气,凭什么要给他绣什么豹子荷包?绣个猫还差不多!
“快点答应,不然别怪我不看在你给本侯疗伤的份上,对你不客气!”
“……”
“你当真不答应?”
顾然敛去脸上笑意,眼神也渐渐冷冽下来。
凌红没想到他竟然知道是自己给他缝了伤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才没有及时回应。
“奴婢知道了,侯爷要豹子荷包!”凌红开口道。
顾然这才放松了神情,身子向后一靠,将手里的绣棚放在案几上,又看起了书。
凌红见顾然终于消停,不再为难她,拿过案几上的绣棚,又低头绣了起来。只是心境不复之前的平和。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绣给阿娘的荷包,被顾然强要了去,凌红感觉最后几针怎么也绣不好,只得硬着头皮,潦潦绣了几针。
看着将将绣好的图案,凌红正要松口气时,却听到顾然凉凉说道:“好好绣,本侯知道是你给本侯缝的伤口,这荷包你也别想着糊弄!”
凌红抬眼看着灯笼旁的顾然,烛光洒在他脸上,照得他眼底一片璀璨。
没办法,凌红见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只得任命般拆了刚刚胡乱绣上的几针,又慢慢绣起来。
这样乖顺的凌红,让顾然有些忍不住骄傲起来。
这是他的人,是他亲自驯服的女人!
在正月结束之前,顾然的伤终于好了个七七八八。
凌红也终于等到顾然每日早去晚归的日子!只是她是高兴了,顾然却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些。
东宫紫霄殿内,袅袅升起的熏香渐渐挥洒在每个角落。太子满眼关切的望着坐在下首的顾然,笑问道。
“顾侯爷身子可好了些?本宫和媛儿都担心极了!”
“回太子殿下,臣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故今日亲自到东宫拜见殿下,以谢殿下的关怀之意!”
太子闻言笑笑,“哪里哪里?顾侯爷是国之栋梁,不知哪个贼子胆子这样大,竟敢当街就对侯爷动手!”
“侯爷,父皇和本宫知晓侯爷受伤,当真是急坏了,连三妹也闹着要去魏平侯府看望侯爷!只是男女有别,被母后拦下了。“
顾然听到陈媛担心自己的伤势,随即起身朝太子拱手行礼,嘴角不免扯出一抹假笑,“三公主担心臣,臣惶恐!”
“哎,顾侯这就见外了不是?快坐下!”
太子随意得朝顾然摆摆手,满面春风道:“媛儿虽然有时莽撞了些,但她心地善良。她爱慕顾侯多年,也不知顾侯你是这么想的?”
“当然了!这种事还是你情我愿比较好,免得点错了鸳鸯谱,成了一对怨偶就不好了!”
“太子殿下多虑了,臣是大锡的臣子,三公主是君,三公主不过是错爱臣罢了,当不得真!”
“哦?”,太子一脸惊讶道:“是这样吗?本宫还以为侯爷也--!”
“哈哈哈!罢了!本宫与侯爷说笑呢,侯爷不必紧张。只不过媛儿那丫头时常在父皇母后面前提起侯爷,本宫只是多嘴一问,侯爷不会见怪吧?“
顾然又再次起身拱手道:“臣不敢!”
太子听闻,满意得点点头,温声道:“好了,最近西北的鞑靼王被他的兄弟暗害,新的鞑靼王恐镇不住他的叔伯,怕是还有一场祸乱!侯爷在兵部事务繁重,本宫就不耽误侯爷公务了。“
“臣,叩谢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千岁!“
太子看着顾然已经远去的身影,嘴角噙起笑意,只是眼中尽是寒意。
明人说暗语。
顾然坐在兵部事务阁内,望着不远处的烧得正旺的碳盆,脑海里全是刚刚太子与他交谈。
太子的意思,不过就是让他不要与三公主计较,她已经被皇帝禁足。三公主爱慕他,催促他尽快与三公主过了明路,正式定下婚事。
一想到婚事,顾然不禁抬手揉了揉额头。
是,以如今他的身份地位,娶个公主也不再话下。且本朝规定,驸马也可以参政。
只是顾然现在却不愿意如太子和三公主的愿。
西偏房那人到现在,都不肯完全接纳自己,若是再加上一个心狠手辣的三公主,顾然怕自己出征后,连顾太夫人也护不住她。
不过就算不娶三公主,他的婚事也应该提上日程。毕竟有了嫡子,她才可以名正言顺生下他们的孩子。
虽不能给那孩子爵位,但他会当一个好父亲,会谋划好他的前程。
碳盆的银霜碳偶尔爆出一两点噼啪声,上面放着的水壶直冒热气。
壶嘴处慢慢腾起的水汽,不禁让顾然想起昨夜帐中,那人枕在自己臂中的潋滟双目。不知想到了何处,顾然难忍得动了动薄唇,右手拇指与食指不断摩挲着扳指。
“呵!”
顾然忽轻笑一声。
廊下的鸟雀笼子早就被凌红让人提到了西偏房的暖阁里挂着。凌红一手端着小碗,慢慢地给正欢快雀跃的鸟儿添着食料。
一旁伺候的桔绿端着一碗清水,忍不住学着鸟儿叫两句,逗的鸟雀更加卖力得鸣叫。
“多吃点,等到开春了,我就悄悄放你走。”
桔绿听着凌红的的话,满眼讶异道:“姨娘不是很喜欢这鸟儿吗?每日伺候它吃食喝水,怎么想着要放着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