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

    夜色如墨,黑浓的像化不开。

    月光被遮蔽于厚厚云层之中,鬼市笼罩在白蒙蒙的雾中。

    往下俯瞰,灯光混黄幽暗,两个二尺高的大块头,肌肉扎结,双手抱臂,分别站在街头街角,斗大如牛眼的双目紧盯进进出出的人。

    这里的行人大多穿着深色衣物,头戴兜帽或斗笠遮住大半张脸,摩肩擦踵间借着微弱幽暗的光间或露出一截下巴。

    两侧的摊位上并未摆放琳琅满目的货品,而是被灰褐色的麻布覆盖着,叫人看不清下面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而一旁坐着的摊主亦是看不清样貌,用一张破烂的黑布裹得只剩个恹恹的黑白眼睛在外面,神情十分冷漠,对络绎不绝的人流毫不在意。

    来鬼市的人都是为了买一些在市场上不易流通或者说是不能流通的货物,故所有人都会十分低调,他们说话都会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甚至谈到激动处也,也只能听到短促的音节,若此时有其他人停住,他们的眼神将会警惕来回扫视,彼此点个头达成共识便拢拢兜帽挡住面容离开。

    往日阴阴沉沉,全无白日市集里活人带来的喧嚣和热闹,只在午夜存在的,像是“无所依”游荡的鬼市,今日却有些不同寻常。

    位于最中间的摊位上,一名戴著狐狸面具的红衣女子叫卖:“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江湖上千金难求的玉骨丸今夜大甩卖咯。”

    路过摊子的行人听后不由面色怔愣,揉了揉耳朵,瞅了眼天色确实被染黑后才意识到自己并非赶了个热闹的白日市集。

    这位女娘的高调,不仅吸引住了路过的客人,也引得周围的老摊主们频频侧目。

    她的叫卖声成功吸引了些顾客来,慢慢地,这一处小摊便被里里外外围了两三层。

    “小娘子,玉骨丸一粒难求,你这是真还是假,谁人知晓?”一道粗嘎低哑的男音响起,那人面容掩在阴影中瞧不清,越过帽檐的明显凸出的颧骨能看出这人应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童叟无欺,不信便走远些,今日姑奶奶手上只有十粒,卖完就走。”女子微抬下巴,嗤笑一声,眸光轻蔑。

    “一颗一百两黄金,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周围的人“嘶”的冷吸一口气,不识货的感叹这小小药丸便价值百金,识货的知道这女子确实是贱卖,可脸露踌躇,怕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颠了颠饱满的钱袋子,心下斟酌是否赌一把。

    那人看自己被忽视,甩开衣袖,自然而然翘起兰花指时,又有一撮干枯白发从兜帽中露了出来,他冷笑道:“咱家今日倒要仔细瞧一瞧,这价值千金的东西便被你如此贱卖,若不是假货谁信,就看今个儿有没有冤大头被你蒙骗!"

    此话一出,方才还有些蠢蠢欲动的人慢慢歇了心思,将鼓囊囊的荷包悄悄放回了怀中。

    “这可是好东西,娘子,小生愿全盘接收。”

    话音刚落,红衣娘子便寻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人群自动分成两列,在最末尾空地上站了个高约一尺九,脸带白面佛的男子。

    面具下眼睫像是两把刷子,纤长浓密,眸子带着些冷灰色,身姿挺拔。

    瞳色如此奇怪,难不成不是中原人?红衣女娘心中暗畴,可偏偏此人口音又带着浓重的上京腔调,连她这个在上京待满两年的人都没他标准。

    她狐疑地看了男子几眼,压下心中杂念,道:“不好意思,公子,我这药丸是限购的,一人只能买一粒!”

    “若小生愿以二百两黄金,哦不!三百两黄金一颗的价格,不知姑娘能否割爱?”男子不紧不慢加大筹码。

    刚刚犹豫的几人看见男子的神情悔不当初,这玉骨丸不似假的,他们相信不会有疯子会多加一倍黄金去买个假东西。

    却听此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红衣女子摇了摇头,她重复道:“一人只能买一粒!”

    男子无奈耸耸肩,开口:“既如此,谁能帮我买到,一粒额外奖赏一百两黄金。”

    众人一听,霎时虎视眈眈地看着红衣女子手中捧着的药丸,眼冒绿光,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可是一百两黄金,黄金!

    红衣女子也不含糊,发出银铃般的“呵呵”笑声,提起脚踝随意便将一旁的砖石瞬间踏成齑粉,这让险些被钱财冲昏头脑的众人稍稍回过神来,摸了摸脖子,不自觉离她远了几分。

    “姑奶奶改变主意了。”说完,她指着那位自称“咱家”的男子,问:“你可愿买,三百两黄金卖你!”

    坐地起价,众人咋舌,却没成想那人冷哼一声,利落将怀中的钱袋丢了过去,从红衣女子手中拿了一颗转身便消失在人群中。

    “你!350兩。”

    “你!给400两吧。”

    点兵点将,红衣女子偏点的是几个方才意动但怀疑真假的几人。

    还剩最后一粒,她才转向银眼男子,笑说:“公子,一千两,买么?”

    “姑娘抬举,当是要的,这可是千金难求的玉骨丸啊。”男子的声音里蕴含浓浓的笑意。

    “不过姑娘难道不感谢感谢小生方才的鼎力支持?要不那几人可不会如此轻易相信姑娘。”

    “当是感谢的。”

    红衣女子狡黠一笑,她跳下摊台,走到男子身旁,从腰间掏出皱皱巴巴的一团纸塞进男子手中,留下一句“赏你的”便兀自离去。

    男子缓缓展开,这——这是息肌丸的配方?

    不对!是玉骨丸配方!

    这女子有趣!

    真是有趣!

    待看清里面内容,下意识五指猛然捏紧,眸子中的那抹灰色似乎变得更深了一些,深的有些发黑,倏然从面具后发出闷闷的一声笑。

    这玉骨丸与息肌丸功效相当,就连药方子也极其相似,但传说玉骨丸中加了一味更特殊稀有的药材可以避免如息肌丸那般对女子身体造成伤害,又因为市面上几乎不流通,是故一粒价值远超千金。

    *

    “梁老大,不好了!”

    梁恒冷着张脸,呼吸急促,他脸上,额上满是透明汗珠,汗珠之下的皮肤微微泛红,双手分别握着一把重剑,骨节分明,薄薄的黑衣被胸前汗水浸湿,牢牢贴在坚实的胸膛之上。

    看见一脸惊慌出现在门口的赵十安,他眼中未起丝毫波澜,静静地用棉布轻拭锃亮反光的刀锋,而后插/入剑鞘。

    赵十安小跑到他跟前,伸出爪子挥了挥,可这人的眼皮却一动也没动,若不是眸子还是亮的,赵十安还以为他家梁老大盲了。

    “不是,梁老大,你起码给点反应看我一眼或者问我怎么了?”他郁闷的挠挠头,梁恒的反应让他方才想要分享消息的八卦之火瞬间熄灭。

    “你忍不住。”梁恒面色微霁,双手捧住两把重剑放入紫檀木匣,而后又用红绸裹紧。

    “我不要面子的!”赵十安气呼呼瘫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想要卖个关子,可谁知所谓听故事的不急,说故事的急,皇帝不急太监急。

    呸!他轻轻抽了自己一嘴巴子,谁是太监,他又不是太监!

    噘着嘴巴嘟囔半天,抖腿都抖了有半刻钟,终于还是忍不住:

    “今早我带逐魑去蹲守,你猜怎么着?”

    梁恒不说话,将木匣放好后,终于舍得瞥给他一个冷淡的眼神。

    赵十安顿受鼓舞,像是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嘴皮不带片刻停顿道:“蠢狗带着我到处转悠,从城西走到城东,从寅时走到巳时,最后你猜怎么着?”

    他停顿了一下,将杯中温茶牛饮后,才继续道:“傻狗在皇宫西北门狗洞那里赖着不走了。”

    城西到城东?

    皇宫?

    “皆是世家大族,皇亲国戚所居之所。”梁恒道。

    “你怎么能抢我的台词!”赵十安做西施捧心状,满眼控诉。

    “让你最近少看点戏折子!”一个爆栗赏在赵十安脑门上,疼的他立马抬手捂住脑门跳将起来。

    “曹筠,打人不打头!你给我打傻了咋整呀。”

    “你那脑子,打和不打没甚差别。”

    曹筠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了赵十安的位置上,凳面上还残留着赵十安的体温,叫他不自在的向前挪了挪,只让臀尖挨着坐在凳子边。

    “怎么感觉你在骂我。”

    “没有!”

    “哦,好吧。”

    “主子,我今早巡防也有个发现。”曹云筠从腰间掏出一个折叠好的草纸递给梁恒,“你看看。”

    匍一打开,横七竖八,鬼画桃符!

    “什么玩意?”赵十安凑近看,研究半天,掐住下巴得出结论,“曹筠,你最近中邪了?去梵净山求的符?也不对呀,应该用黄麻纸呀,怎么用这种如厕的纸来画呀。”

    曹筠额头青筋微微跳动,他按捺下想将赵十安只剩一个脑仁的脑子敲开的冲动,对梁恒继续道:“这是我在百花楼的门口捡到的。”

    “耶,不是梵净山求的?百花楼还有高人帮画符?”

    “闭嘴!”曹筠忍无可忍。

    “嘤。”赵十安委屈巴巴。

    梁恒忍着眼涨,仔细辨别字迹,发现这上面好像是抄写的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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