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很快三人就被几个壮汉推搡着关在一间破旧的木屋里,只门口和窗户下面站了三四个人。

    时冰夏身体也恢复如常,只是脸色还是有些发白。

    她静静地倚坐在墙边,环顾四周,却不发一言。

    孙春酲仍不忿地朝门口喊,瞧着很是色厉内荏。

    察觉到一丝不自然,曲屏看了眼时冰夏,凑到孙春酲身旁悄悄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在那里面是不是遇上什么危险了?”

    孙春酲停止叫喊,轻嗯了一声,顿了顿,又解释道:“遇上一个妇人,想来是方才那两位土匪口中之人。”

    “这么巧?我之前也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十有八九是同一个人,”说着曲屏颇为神气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这寨子上没有女的吗?所以我们见到的就是同一个人,那女的声音软软的,还怪好听的,我没瞧见人,也不知道年纪。”

    听到这话,时冰夏似乎有了点反应,她转过头看着曲屏,声音有些沙哑,“……曲屏姑娘,她可有说什么?”

    曲屏没想到时冰夏会同她说话,诧异地转过身去,“我耳朵虽然好使,可那时候离得太远了,只听到几句话,其中有一句就是那女的说的,好像是什么‘把谁抓来了’之类的,另外那个人就说是‘孙大少爷’。”

    曲屏回过味来,乜斜着孙春酲揶揄道:“这样说来,孙少爷,他们也不想抓你,你是被误抓上来的。”

    见时冰夏低垂着眼睛,不再说话,曲屏也不介意,她继续说道:“不过另外那个答话的人我倒是见过,他是一个长得还不错的青年男子,看着像个书生,这群土匪对他尊敬得很,都叫他‘乔先生’。”

    “乔自心,”孙春酲眉头一蹙,“这人我倒是听说过,说是带着新婚妻子一同进京赶考,途经康州时被蒙信掳上山寨,后他的妻子被糟蹋不堪其辱跳崖而死,他被郑延留下来做了临崖寨的账房先生,听闻这些年还教这群土匪习文断字。”

    曲屏眼角一抽,道:“这也行?!要我说这种情况,这姓乔的该恨得牙痒痒才对!”

    孙春酲干咳了两下,试探着说道:“或许是其中有什么误会,毕竟已经过去十来年了,他原谅他们了也说不准。”

    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了。

    曲屏虎口摩挲着下巴,回想着白日的情形,道:“看来这十来年,这乔自心在这山寨混的还不错。”

    刚说完这话,曲屏就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忙嘘了一声,坐到时冰夏身边。

    孙春酲仍叉着腰杵在门口,一副地主家傻儿子的作态。

    脚步声停了下来,原来是去而复返的郑延。

    只见他冷笑一声,朝孙春酲说道:“不愧是孙大少爷,我还没派人传信,方夫人就派人带话来了。”

    孙春酲面上一喜,两步走上前去,“我娘说什么了?”

    见他这反应,郑延眼中闪过轻蔑,“自然是要什么都可以,只要孙大少爷安然无恙,你瞧瞧,你给孙家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我就知道我娘最疼我,”孙春酲昂着下巴冷哼一声,“我是孙家大少爷,孙家自然要处处以我为先。”

    郑延右手挥了挥,身后走出几个穿着麻布背心的大汉朝坐在床边的二人走去。

    “诶诶诶,这是做什么,各位大哥,咱们有事好商量。”曲屏见势不对,忙朝时冰夏的方向挪了挪,挡住她大半个身形。

    “姓郑的,你这是作甚?”孙春酲大步上前,一把将离他最近的那个土匪推开。

    因着身体虚浮,自己也跟着后退几步。

    “还能干啥,俺们可只答应方夫人放你走,又没说要放你这两个姘头走!”话音刚响起,屋外的蒙信就走了进来。

    “你们敢惹我,我下山了立马派人将你们全杀光!”

    蒙信听了这话,哈哈大笑,“大哥你听听,连皇帝小儿都做不到——”

    见郑延神色不对,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郑延不顾孙春酲的咒骂,命那群人将她们二人押了出去。

    从孙春酲身旁经过时,曲屏朝他使了个眼色。

    “曲屏姑娘,危急关头,你便只管跑,冰夏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曲屏听到孙春酲的传音,却是没有什么反应。

    疯胡子应是去寻之前说的那个人了,如果他不主动现身,她也找不着他。

    时冰夏丝毫不会武又有心脏病,若是要带着她在这群凶神恶煞的土匪中逃跑,她是万万逃不过的。

    再说这寨子古怪,如今倒不似先前那般鸦雀无声,瞧着正常起来了,至少像她印象中的土匪窝了。

    听橙儿说,时冰夏是孙春酲重金赎回来的花魁,虽从前是千金小姐,可时家早被抄了,如今又能有什么倚仗呢?

    出了木屋,曲屏仍听见蒙信粗哑的声音,“孙家这些年这么嚣张,若是被朝廷给弄倒台了,俺必定第一个宰了你!”

    “喂,姓蒙的,你用得着这么记仇吗?绵绵跟我那事儿都过去多久了?”

    “你还有脸提!奶奶的,我非砍死你不可!”

    “诶诶诶!姓郑的,你快拦住他——”

    曲屏叹了口气,孙大少爷现下不管怎么挑衅,只要有这大当家的在,那蒙信都不会拿他怎么样。

    可她们两个就惨咯。

    曲屏见时冰夏仍恹恹的,忙偏过头去喊她,“时姑娘,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万一这伙人把我们都宰了怎么办?!”

    时冰夏发丝凌乱,过长的浓密乌发几乎笼住她整个身体,她面上无悲无喜,只淡淡地说道:“人固有一死,若真如此,姑娘不必管我。”

    虽曲屏早打好主意,危急关头逃命,可能救她还是得尽量救。

    毕竟,她不想死,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别人死。

    不一会儿,蒙信也跟了过来。

    这些似乎真不怕得罪孙大少爷,对她们二人毫不客气,蒙信说了句“俺不打女人”,就示意另一个土匪上前将曲屏推搡在地,正要再推时冰夏时,郑延制止了。

    曲屏揉了揉磕在石头的膝盖,心里却想着:看来孙大少爷说的没错,他们对时冰夏确实有些顾虑。

    “大哥,你还怕什么,那疯婆子都死了。”

    蒙信说这话时并未避讳旁人。

    时冰夏闻言顿时抬头死死盯着他,曲屏这才留意到时冰夏的眼睛布满血丝。

    这样的眼神一瞬间倒叫人怵得慌,这样的时冰夏倒有几分森森鬼气。

    蒙信似乎也被她吓着了,走上前将时冰夏踢翻在地,嘴里嘟囔着,“这些年老子受那疯婆子不知多少气,你还敢瞪俺!”

    “你!”曲屏忙爬过去扶起仰躺在碎石地上的时冰夏。

    时冰夏神色怔忡,久久没有回神。

    “你这人说话不算数!”曲屏指着蒙信的鼻子说道。

    蒙信纳罕,“俺哪里说话不算数了?”

    “你还好意思说,刚刚还说不打女人,现在却专打女人!”

    蒙信后退两步,挠了挠头,“俺这是气到不行了,俺平常真不打女人。”

    “我都替你害臊!”

    见二人聊起来了,郑延冷声说道:“少跟她们啰嗦,将她们俩砍了扔下山去!”

    “大哥!”蒙信脸上尽是喜意,“那疯婆子在俺们这儿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俺心里早憋不住了。”

    曲屏听出他们的话外之音,推搡着时冰夏,“要死了,要死了,时冰夏你快清醒点儿!”

    蒙信举着砍刀越走越近。

    时冰夏咳了咳,低声道:“曲屏姑娘,你快些逃吧,我已无生志。”

    “你,哎呀!”

    曲屏顺手从地上抓几个石头朝蒙信扔过去,只一个小石头砸到他身上。

    蒙信顿时怒不可遏,高举砍刀跑了过来。

    眼见砍刀越来越近,曲屏直接给他一脚,缓冲力度,之后一个旋身站起来顺手将坐在地上的时冰夏拉起来,一并后仰躲过追上来的砍刀。

    “没想到你这小女娃还会些拳脚功夫。”

    蒙信吐了口唾沫,提着刀又砍。

    曲屏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这三脚猫的功夫打打平常人还成,跟这群实战经验丰富处处杀招的人过不了几招。

    更何况,眼下还只这一个土匪,其余全在一旁看着,若是一拥而上,她必死无疑。

    她从背上抽出双生剑格挡,缓冲之后便揽着时冰夏后撤几步,刚运气飞上一旁的石墩上正要再飞就感觉肩膀一痛,紧接着便是手臂大腿,这一泄气,曲屏立马从半空中掉了下来,“砰"的一声,摔到满地的碎石上。

    时冰夏也连带着摔得闷哼一声,她轻叹一声,“曲屏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

    曲屏只感觉浑身都痛,又麻又痛,也不知这暗器上是些什么毒。痛了一会儿,又觉着痒,她伸手去抓,血被她抓得更加止不住了。

    双生剑摔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曲屏恨恨地看了郑延一眼,“这人不知道武功怎么样,倒是使得一手好暗器。”

    眼下便是孙春酲也不一定能打赢他,这土匪窝与孙家交情匪浅,反而会功亏一篑。

    “大哥,没想到这小娘子轻功这么好,要不是大哥在,没准儿还真让她给跑了。”

    郑延拍了拍手掌,朝曲屏走了过来。

    “我早猜出你不对劲了,想来就是孙大少爷最近新收的那个江湖女子吧,倒是有些身手,”顿了顿,他又道:“只是可惜痴情错付了,孙春酲早被孙家养坏了,空有一副皮囊,你现在喊两声,没准儿孙大少爷磕头下跪,我就放了你们。”

    曲屏眼中的恨意只有一瞬,很快她敛住神色。

    这种屁话她自然是不信的,她若真叫叫嚷嚷地将孙春酲喊了出来,什么也得不到,最后还是难逃一死,这不过是刀俎者对鱼肉的刻意羞辱罢了。

    曲屏谄媚一笑,佝偻着身子跪在地上,克制着伤口的麻痒痛意,“大当家的,你就放了我们吧,我给你磕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说着她就连磕三个响头,神色虔诚,心里默念:给死人磕头给死人磕头给死人磕头……

    “你倒是对孙春酲情真意切,”说着,郑延心头念头一起,吩咐身旁的土匪道:“去把孙大少爷拉出来瞧瞧。”

    曲屏跪坐在地,不再动作。

    左右得等孙春酲出来,郑延才会处置她们。

    不一会儿,就见两个土匪押着孙春酲走了出来。

    孙春酲一见二人形容狼狈,顿时怒气上涌,挣扎着要跑过来。

    “郑延!你敢伤她们!”

    郑延也不恼,反倒是笑眯眯地解释道:“不,我是要杀她们,她们是因你而死。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她们二人中可以留下一个,孙大少爷,就看你选谁留下了。”

    “郑延,你死定了,我一定会杀了你!”

    郑延不以为意,冷嗤一声,示意蒙信动手。

    “一。”

    曲屏几乎无法克制自己,她浑身发抖,仍颤抖着手去抓,指甲缝里全是干涸的血。

    她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了,浑身经脉堵塞,内力无法使用,身上更是没有什么力气,更别提拿剑了。

    曲屏朝孙春酲轻轻摇了摇头,她颤着声音说道:“大当家,那还是让她活下来吧,你看她处处比我好,长得比我漂亮,学问比我多,个子比我高,就是头发也比我长。”

    “二。”

    “孙大少爷你不选的话,就两个都宰了。”

    曲屏如今是真没有力气,不然她非得朝孙春酲扯开嗓子喊不可。

    关键时刻掉链子,虽说这群土匪没什么信誉可言,可能晚点死就晚点死。

    曲屏强自镇定,看起来像是恢复了些力气,隔着几百米,曲屏朝孙春酲使眼色。

    “一。”

    “我选冰夏。”

    时冰夏倏地睁开眼睛。

    郑延了然一笑,对曲屏道:“看来你是痴情错付了。”

    眼见蒙信举刀朝曲屏面门砍来,曲屏瘫倒在地,就连往后挪动都无法做到。

    她遂闭上眼睛,心中祈祷疯胡子出现。

    孙春酲这才意识到曲屏毫无招架之力,他挣开束缚,朝曲屏跑了过去。

    “不要——”

    生死关头,时冰夏看了孙春酲一眼,便挡在曲屏身前。

    听到孙春酲的喊声,曲屏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却看到眼前乌黑的秀发,以及秀发下的鲜红布料。

    紧接着便是那即将落下的砍刀。

    “时冰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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