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约定的时刻到来。
王城的花园外围,气氛肃穆而紧绷。一队十名的卫士已列队完毕,他们身着轻甲,手持骨矛,眼神锐利,静立在水中,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卫士长是一位面容冷峻的雄性人鱼,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视着陆续抵达的人群。
顾望墟和沈确率先抵达。顾望墟神情自若,与卫士长进行了简短的礼节□□流,确认行程。沈确显得有些拘谨不安,下意识地紧跟在顾望墟身后,眼神不太敢与那些威严的卫兵对视。
紧接着,山狼和隐者到来。山狼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只是默默游到队伍侧翼,抱着手臂,开始闭目养神,仿佛一切与己无关,但紧绷的肌肉却透露着他的警惕。隐者则如同融入背景,悄无声息地选择了一个能观察全局的位置。
胡凯和罗洛一同出现。罗洛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但在看到顾望墟沉稳的身影后,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胡凯则显得有些亢奋,眼神四处乱瞟,似乎在寻找他任务中需要的助力的踪迹。
宋书泱是最后一个来的,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因耽搁而产生的歉意,对着卫士长微微颔首。
所有参与者都已到齐,只差最关键的一人——小美人鱼。
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拉长。水流轻微的涌动声、远处鲸歌的悠扬回响,都清晰可闻。
终于,在几名宫廷侍女的簇拥下,小美人鱼出现了。
她今日穿着一身相对简洁的珍珠色长裙,银白的鱼尾在微光中流转。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一种符合她身份的、略带疏离的平静。但在她低垂的眼睫下,目光在与宋书泱交汇的瞬间,闪过一丝极力压抑的激动。
卫士长上前,对着小美人鱼恭敬但不容置疑地行礼:“公主殿下,奉大人之命,护卫您此次出行。请紧随队伍,勿要偏离既定航线。”
小美人鱼微微颔首,没有多言,默默地游到了宋书泱的身边。皇家卫士们立刻移动,形成了一个松而不散的包围圈。
“出发。” 卫士长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下达了命令。
队伍离开了王城的核心区域,周遭的光线从柔和明亮变得幽邃斑驳。巨大的发光水母群像移动的星云,从他们头顶缓缓飘过,投下变幻不定的光影。远方,成群结队的小鱼穿梭于蓝色的海水中,划出瞬息万变的图案。
最初的行程在沉默中进行,只有水流划过身体和尾鳍的声音。皇家卫士们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队形严密。
为了缓和气氛,顾望墟率先开口,声音在静谧的海水中清晰地传递出去。他并非直接对小美人鱼说,而是仿佛在与沈确探讨,声音足以让近处的小美人鱼和卫士们听清。
“看那边,”他指向一片巨大的、如同枯萎森林般的黑色珊瑚林,“据说那是战争的遗迹,强大的力量剥夺了它们的生机,至今仍萦绕着不散的能量。”
沈确咋咋呼呼地指着一条色彩斑斓、却长满毒刺的狮子鱼叫道:“哇!你看它长得那么好看,肯定有毒!越漂亮的东西越危险!”
就连胡凯也忍不住低声对旁边的罗洛嘀咕:“这鬼地方,看着是挺唬人,但总觉得阴森森的。”罗洛紧张地点点头,下意识地靠近了顾望墟一些。
一直沉默的卫士长此时忽然开口,声音硬邦邦的,带着告诫的意味:“客人们,深海的美景往往伴随着致命的危险。请务必紧跟队伍,不要被表象迷惑,更不要触碰任何不熟悉的东西。前方的珊瑚林,那里水流复杂,常有大型生物出没,务必小心。”
顾望墟面色如常地回应:“多谢提醒,我们会注意。”
他与胡凯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队伍继续向着珊瑚林的方向前进。巨大的珊瑚形态扭曲,在幽暗的光线下投下幢幢鬼影。水流在这里变得不再稳定,时有看不见的暗涌拉扯着他们的身体。
胡凯按照计划,时而快速冲到队伍前面,时而又落后几步,假装被某种发光的奇异贝类吸引,伸手想去触摸。
“喂!那个不能碰!”一名卫士立刻厉声喝止。
胡凯悻悻地缩回手,嘴里嘟囔着:“看看也不行嘛……”但他的眼神却更加活跃地扫视着周围,寻找着最佳的目标。
时机即将成熟。
顾望墟则放缓了速度,与卫士长并行,看似随意地指着远处一片地形尤其复杂的珊瑚丛问道:“卫士长,那片区域看起来很危险,也是沉船之壑的范围吗?”他吸引住了卫士长的注意力。
就是现在!
胡凯看准了右前方一株巨大而中空的、如同喇叭般的死亡珊瑚。他假装被一股暗流推动,一个“踉跄”,猛地朝那株珊瑚撞去,同时藏在手中的一块尖锐石片狠狠划向珊瑚脆弱的内壁!
“嗡——!”
一阵低沉而奇异的震动声以那株珊瑚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这声音并非很大,却带着一种特殊的频率。
“你干什么!”附近的卫士怒喝道。
然而,已经晚了。
几乎在声音传出的下一秒,右侧一片幽暗的礁石洞穴中,数道粗长的、闪烁着不祥蓝白色电光的触手猛地探出!一条被惊扰的巨型电鳗被那特殊的震动频率激怒,如同海底的闪电般窜了出来!它那灯泡般的眼睛锁定制造噪音的胡凯,以及他所在的整个队伍!
“小心!”山狼的爆喝声同时响起,他并非冲向电鳗,而是猛地一挥他那铁灰色的强壮尾鳍,卷起海底大量的泥沙和碎屑,瞬间制造出一片浑浊的屏障,一定程度上遮蔽了卫兵们的视线。
隐者则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队伍另一侧,手中骨刃一闪,精准地切断了几条试图一起缠绕过来的、带有剧毒的水母的触手!这些被切断的触手依旧疯狂扭动,释放出更多的毒液和干扰,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啊!救命!”沈确发出恰到好处的、真情实感的惊恐尖叫,在水中胡乱扑腾,仿佛完全失去了方向感,直接撞向两名正准备上前制服胡凯的卫兵。
罗洛也按照计划,发出惊恐的哭喊,下意识地紧紧抓住离她最近的一名卫士的手臂,极大地限制了他的行动。“怎么办!那是什么怪物!”
场面瞬间失控!
皇家卫队的阵型一瞬间被打乱,卫士长的命令被淹没在骚动中。
宋书泱牢牢抓住了小美人鱼冰凉的手腕。
“走!”
没有一丝犹豫,宋书泱拉着小美人鱼,顾望墟紧随其后,三人如同三道离弦之箭,爆发出全部的速度,不再沿着既定航线,而是猛地向下扎去,朝着那片更加幽暗、连光线都仿佛被吞噬的珊瑚林深处,疾驰而去!
就在宋书泱三人身影没入幽暗的珊瑚林的瞬间,卫士长发出怒吼:“追!绝不能跟丢公主!” 大部分皇家卫士立刻不顾自身地强行冲破电鳗的骚扰与水母的毒障,朝着宋书泱他们消失的方向急追而去,现场只留下少数卫士试图稳住混乱的场面并看管住剩下的几人。
胡凯刚摆脱电鳗的纠缠,喘着粗气就想跟着宋书泱的方向冲:“妈的,我们快跟上。”
“等等!” 沈确却突然喊道,声音虽然还带着点颤抖,却异常坚定。他迅速从贴身的衣物里掏出一张粗略绘制的简易地图——正是早上出发前,顾望墟私下交给他的。
“青圭哥说了!” 沈确指着地图上一条用发光汁液标记的、与宋书泱他们逃离方向略有偏差的迂回路线,“如果他们成功脱离,我们绝对不能一起跟过去,那样目标太大,保证不了安全!我们要走这条路,在前方尝试汇合!”
山狼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地图,又扫了一眼追兵消失的方向,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判断:“合理!走!” 隐者无声地点头,已经调整好了方向,准备和山狼配合突围。
“快!这边!” 沈确一马当先,按照地图指示,朝着另一片较为狭窄、有着巨大海葵的珊瑚缝隙钻去。山狼、隐者、罗洛和胡凯紧随其后。
留下的卫士想要阻拦,但面对实力不俗的山狼和行踪诡异的隐者,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五人小队沿着另一条路径迅速消失,其中一名卫士立刻发出信号,向主力追兵汇报这一突发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