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石笑与狄雄交涉,谁也没注意到,女儿悠悠已经悄悄挪到了狄雄的侧面。她看准时机,忽然伸出双手,猛地向前一扑,想要把小弟从他怀里抢过来。
可一个孩子的力气哪里抵得过成年男子。狄雄只是手臂一紧,身子甚至没怎么晃动,就牢牢钳制住了小宝。这失败的“袭击”瞬间点燃了狄雄的怒火。
“悠悠!你干什么!不准乱来!”他猛地扭头,对着女儿厉声呵斥,声音大得吓人。
石笑妈妈看狄雄这么吼孙女,脾气也来了,上前护着悠悠对着狄雄吼:“你别吼她,有本事你冲我来,你有本事你打我,你打个试试看。”
悠悠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震住了,积蓄的害怕和委屈决堤而出,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她哭喊着,声音里满是孩子的无助与愤怒:“你把小弟放下!你把小弟给我妈妈!”
狄雄脸色铁青,抱着小宝的手臂箍得更紧,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一旁的七七看不下去,也上前一步,试图用理智说服父亲:“爸,你把小弟给他妈妈吧。你带不了他的,他从生下来就是跟妈妈睡的,晚上看不见妈妈,他会哭个不停的。”
“没这回事!”狄雄粗暴地打断七七的话,眼神凶狠,“你,现在就给你奶奶打电话!让她马上过来带小宝!”
怀里的小宝似乎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和父亲僵硬的手臂弄得很不舒服,加上姐姐的哭声感染,也撇着嘴开始嚎啕大哭。一时间,孩子的哭声、悠悠的抽泣、狄雄粗重的喘息充斥着整个房间。
石笑将泪流满面的悠悠揽到身边,扶住女儿颤抖的肩膀:“悠悠,不哭。”
然后,她抬起眼,直视着狄雄,清晰地说了下一句:“妈妈这就报警。”
她没有犹豫,也没有再看向狄雄瞬间变幻的脸色,直接拿起手机,拨通了110。电话接通后,她的语气冷静得像在陈述别人的事情:
“喂,您好。我要报警。我丈夫不让我抱孩子,孩子现在哭得很厉害。孩子才一岁三个月……对,地址是……”
听筒里,接警员的声音平稳传来:“好的,您稍等,我们会很快派人过去。”
挂断电话,石笑将手机握在手里。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这个死死抱着小宝的男人面前,两个孩子跟她并肩站着。
空气里只剩下孩子们断断续续的哭声和彼此的呼吸声。
电话刚挂断,屋内有一瞬间的死寂。
狄雄显然听到了石笑清晰冷静的报警陈述,那层虚张声势的暴怒外壳,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痕。
暴怒的对象从“不听话的妻子”变成了即将到来的“警察叔叔”,这让他不得不有所顾忌。脸上凶狠的表情僵在那里,转而化作一种阴沉又略带讪讪的复杂神色。
七七敏锐地捕捉到了父亲这瞬间的松动。她没有说话,只是再次上前,伸出手,这一次的动作比之前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的目光静静地落在父亲脸上,又看了看他怀中还在抽噎的小宝。
这一次,狄雄没有再强硬拒绝。他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模糊的、类似冷哼又像妥协的声音,手臂僵硬地松开了些。七七趁机稳稳地将小宝接了过来,小宝温软的身体落入她怀中。
下一秒,七七没有任何犹豫,抱着弟弟一个利落地转身,径直走向站在不远处的石笑,像完成一次至关重要的交接,轻轻将小宝送进了石笑早已等待的臂弯里。
石笑接过孩子,紧紧抱住,仿佛重新找回了被夺走的某部分生命。她没有看狄雄,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抚着小宝的背,用脸颊贴了贴他挂着泪珠的脸颊,她对两个孩子说:“都回去睡觉吧。”
然后抱着小宝,转身走进了卧室,隔绝了客厅里那片狼藉的战场。
卧室门轻轻关上。大约二十分钟后,小宝终于在妈妈熟悉的怀抱和气息中含着泪睡去,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和规律的对话声——110民警到了。
石笑轻轻放下孩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出去。两名民警正在客厅,例行公事地向狄雄询问并登记基本信息,狄雄此时已完全换了一副面孔,语气平和,甚至带着点“家务事惊动你们”的歉意。民警也简单问了石笑几句,做了记录。
事情的原委在民警看来并不复杂,无非是又一起因家庭纠纷引起的抢夺孩子事件。他们例行公事地劝解了几句,核心意思高度一致:
“孩子还这么小,哭得也累了,天大的矛盾,也先让孩子好好睡觉。有什么事,都等明天白天,冷静下来再慢慢商量解决。”
没有评判对错,没有深入调解,只是划下了一道暂时的休止符。登记完毕,民警便离开了,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
门重新关上,屋子里只剩下更深沉的疲惫,以及悬而未决、必将再度浮现的冲突根源。但至少此刻小宝回到了石笑身边,而报警这个举动本身,已经如同一道清晰的界桩,扎进了双方的对峙之中。
石笑重新走进卧室正打算跟小宝睡觉,突然听到小宝奶奶来了,她可不想出去,恰好带宝宝睡觉给了她不出去面对的正当理由。
她可不想面对那个陌生的厉害的婆婆,更不想面对狄雄那副凶神恶煞的嘴脸,而且在卧室躺着也能听见他们说啥。
踱步然后坐下,接着谈话声清晰地传进卧室:
“妈,不是我乱讲,石笑肯定外面有人了!” 狄雄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被背叛的愤恨。
“你怎么知道的?”狄雄妈妈反问他。
“她就是这样的人,之前在津海,她就跟一个什么方总暧昧不清,还被我抓住。”狄雄编得有鼻子有眼的。
狄雄妈妈又问:“那你怎么抓到的?捉奸在床了?”
“石笑那天喝酒了,那个方总就送他回去,我打视频过去他们在□□。”
突然传来小卧室开门和有人冲出去的声音,“狄,雄,他们根本没有在□□!”屋外传来悠悠一字一顿的控诉。
悠悠第一次对狄雄这么直呼姓名,平时无论如何也会叫声“叔叔”的。
听着12岁的女儿在这种情况下,冲出房间去为妈妈辩护,石笑的心被一团热乎乎的暖气裹住,随即又禁不住气笑了,十二岁的小女孩听得懂狄雄在说什么吗?她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估计整个客厅的三个人都被悠悠这句话震住了,一时寂静无声。
过了几秒钟,悠悠又坚定地说:“我妈妈喝醉那天晚上我就在家,方叔叔送我妈妈回来就走了,是我在家照顾的妈妈。”
大家都不出声了,石笑妈妈赶紧去护着孙女:“悠悠,你赶紧回屋睡觉,小心着凉,快。”
石笑听到女儿回屋关门的声音,看不到狄雄是什么表情,只听到他继续说:“反正她在津海的时候就跟好多人暧昧不清的。”
狄雄妈妈反问:“那你都知道你还把她娶回来?”
狄雄没有正面回答妈妈的话,继续细数着那些关于石笑的,莫须有的“证据”——晚归、精心打扮、不接电话……每一个日常细节都被他扭曲成不忠的蛛丝马迹。
在他口中,他完全变成了一个被蒙蔽、被辜负的丈夫,而离婚的想法,全然是石笑为了奔向“新欢”的借口。
石笑妈妈听得又急又气,忍不住开口:“小狄,话不能这么说,当初那你说把龙盘的店给笑笑,把笑笑骗了回来,现如今你铺子也不给了,钱也不给了,还害笑笑丢了那么好的工作,你……”
石笑妈妈还没讲完,狄雄妈妈就说:“诶,亲家母,话不是这么说的啊。什么叫骗她回来,没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让她回来吧。还有,什么叫害她丢了工作,都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
石笑在卧室听得心里一阵绞痛,狄雄妈妈说的话是难听但是那句“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就想一把利刃插进了她的心口。真是应了那句话: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把它走完。
估计石笑妈妈也被气得够呛,一时没了声音。
石笑妈妈那句“当初你说把龙盘这个铺子给石笑”狄雄估计听进去了,确实是他干得不地道,他接过话解释:“当时笑笑去守了一个多月就把我七八万的货款全收了,我是一点进货的钱都没有啊。”
狄雄尽捡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听着对他有利的话说,狄雄妈妈瞬间就来了劲:“亲家母,这就是你家笑笑不对了,做生意的都知道,流动资金很关键的,狄雄没有钱进货,这店要怎么开下去?”
石笑妈妈差点气到失声:“狄雄,你要做人事说人话啊,我家笑笑问你货款多少她转给你进货,是你自己不愿意告诉她进货价,处处防着她,没把她当一家人的,你这不算欺骗吗?”
狄雄和他妈妈都没有说话,石笑妈妈继续说:“你不肯告诉笑笑进货价,改口说卖一件货给她15块钱,这叫做把店给她吗?你自己出尔反尔在先,怎么现在来说笑笑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