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霍燕辞转身出门,片刻后拿来了一杯蜂蜜水,里面飘了两块碎冰:“喝吧,最后一点冰,我都给你搁在里头了。”

    宁青溪接过来喝了一大口,格外舒心。

    “说起来,我还有一个好消息。”

    宁青溪抬头,一脸疑惑:“怎么着,要给我送钱?”

    “张口闭口就是钱,你掉钱眼里了?”霍燕辞照例怼了两句,拖着椅子坐在了宁青溪旁边,“骑马服我给你做出来了,那匹小马长大了点,估摸着你骑起来没那么轻松了。”

    宁青溪轻嗤一声,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霍燕辞一顿,道:“还有一件事情,沈秀莲浇死你树的事情,证据确凿了。”

    “……?”宁青溪水也不喝了,搁下杯子一脸好奇地问道:“怎么说?”

    “她家里最近今天购置了房产,但是她家里男人喝酒喝坏了身子,干不了活,唯一的儿子养成了二百斤,也不是个干活的,家里常年指着她赚钱养着,日常开销都是问题,突然买了房子太稀奇,我就找人去查了一下,她在半月前突然从一个地下钱庄里拿到了一笔钱,数额不大,但是来路不明……”

    原来,沈秀莲家里本来是干到死都得给儿子打光棍的家庭,突然置办了房产,去县衙登记了,被霍燕辞发现,顺着摸了下去,摸到了地下钱庄那笔钱,分两次被拿出来的,一次是半月前,一次就是沈秀莲从这边走的第二天,房产是最近几日才买的,因此查起来有些费劲。

    打地下钱庄,也查到了给她这笔钱的人,名叫朱袁,是京城有名的造园师领导班子负责人,此人手底下养了一群造园师,几乎垄断了整个京城大大小小的造园工程,本来张富户给钱大方又把排场搞得很大,正好合了这群人打出名声的意,然而突然出现了意外。

    那就是宁青溪横插一脚,那百两银子他们倒是未必看得起,然而宁青溪一朝出名,不少人都等着观望她造的园子,此一来,无意间算是砸了人招牌,毕竟一个初出茅庐的丫头跟他们这群老牌造园师比,丝毫不落下风就算,还胜出了。

    奇耻大辱!

    关键是如果她园子造完,真能顺了张富户心意,后面出现的事情他们就控制不了,因此出此损招,要把宁青溪名声搞臭,让她开刃之作夭折。

    宁青溪:“……”

    其实她也能理解,毕竟人家搞了这么多年垄断,突然来个人横插一脚,要抢你生意……

    ……个屁啊!

    “神经病啊!”宁青溪冷笑一声,“真的很搞笑,想要让我名声尽毁,用得着这么费尽心机?直接把钱给我,我自个儿去跟张老板说我其实根本不会造园全是框他的!”

    霍燕辞:“……”

    宁青溪问道:“证据确凿了么?”

    “算不上很,”霍燕辞耸耸肩,“不过有需要的话,可以跟沈秀莲说,只要她招供,不要她赔钱,兴许可以。”

    宁青溪:“……真是个麻烦问题啊。”

    “谁说不是呢,这几天跑死我了。”

    霍燕辞此人,高调做人低调做事,事情都做的差不多了才来和她说,先前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敢情都是搞这事去了。

    宁青溪忍不住有些感动。

    试问谁能在都已经准备认栽的时候,突然来人跟你说一句,我还你名声,还能不动容呢?

    “怎么了?感动成这样?不会是要当场不知如何感谢只好以身相许吧?”

    “哗啦——”

    宁青溪那点感动滤镜突然碎了一地,暗自骂道臭不要脸!

    “霍燕辞,大夫还没把你脑子治好吗?”

    霍燕辞在旁边笑得肩膀一耸一耸,宁青溪无奈叹了口气。

    行吧,谁让他今天是大功臣呢?

    “那怎么着,这点证据好像也说明不了什么,没什么纸面证据啊。”宁青溪曲起手指敲了敲桌,“这官司打赢了还好,要是赢不了,费时费力,到时候就算把树苗补上也没用了。”

    霍燕辞看着她:“好办,若是赢了,这园子就是你负责督办的,要是打不赢,那这个就是在我手底下出的事,左右不会让你为难。”

    宁青溪:“……我不是说这个!”

    她叹了口气,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名声重要,霍燕辞的也同理啊,要是这事真让他背了锅,那日后说出去,他就是京城里经久不衰的饭后谈资,什么时候说起来景王,人尽皆知他就是那个督办个园子还出事的绣花枕头。

    霍燕辞倒是无所谓,朝着她眨了眨眼,带着点少年气的俏皮道:“我就往那儿一坐,谁敢让我官司打输?”

    宁青溪:“那你这不是更难办?赢了也会被说成你仗势欺人。”

    “我不在乎。”霍燕辞看着她,似乎颇为自得地说,“说了又能怎么样?我日后又不真去造园子,在这一处名声毁就毁了。”

    霍燕辞这话,一半真心一半假意。

    要说不在乎别人怎么说,那肯定是假的,尤其是这些根本就跟他没关系的事情,莫名其妙被污蔑了虽不至于追究,但肯定不会很开心。

    但是对宁青溪来说不一样,这是她安家立命的本事,如果被人怎么恶心一下,基本上就是断了活路。

    这无关他喜不喜欢宁青溪,他只是不能看着这么好一个人,这么一颗璀璨的星星就此陨落。

    宁青溪想得通他的心思,也知道确实是他说的这一个法子损失最小,但是碍于良心,她还是有些纠结,只说:“你等我再想想吧,兹事体大,不能不谨慎……先去吃饭吧。”

    霍燕辞挑挑眉,默不作声地跟着她出门去了餐厅。

    宁青溪还没想清楚,就听到了霍燕辞报官的消息,理由是他负责督管建造的园子被人恶意破坏,因此,为了他自己的名声,他毅然报官。

    实话实说,有些牵强,但碍于此人是个混不吝的王爷,衙门只能捏着鼻子接下来,这位爷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于是霍燕辞将这些天查到的东西都甩在桌上,把沈秀莲押了上来,也不知道他跟沈秀莲说了什么,沈秀莲对此供认不讳,甚至还把朱袁给供了出来。

    开始的时候,朱袁死不承认,与沈秀莲公堂对峙是破口大骂,吵着质问沈秀莲冤枉他是何居心。

    宁青溪赶过去的时候,一堂前人挤人,就连甬道桥上都坐满了人,她勉勉强强挤到了前面,看到的就是沈秀莲和一个面生的男人跪在地上,互相骂着,料想那个男人就是朱袁了。

    朱袁:“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空口白牙就胡乱攀咬!”

    沈秀莲:“我呸!是谁跟我说的,只要我把那几棵树浇死了,就送我八十两银子?看看看看,我这儿可有钱庄的单子呢,不是从你这儿出的又是哪儿?当时哄我说,这几棵树不值钱,他们肯定不会大动干戈来查,感情是查不到你头上,要卖了我。我呸!”

    朱袁指着她:“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按理来说,这钱庄是保护客人信息的,但是霍燕辞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里头的细节清清楚楚,他朱袁的大名就在上头,还有按下的红手印,抵赖不得。

    在一堂一侧,霍燕辞正乐呵呵地喝着茶,看着面前两人互相攀咬,似乎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眼见着场面失控,堂上审案人一拍醒堂木:“证据确凿,犯人朱氏,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霍燕辞压力给着,即便知道这么点证据不能断案,这边也只想着赶紧结案!日后案卷封存起来,八百年后也不见得会出什么事,他们都求之不得!

    管他是冤假错案还是这位明察秋毫,都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于是案子审的极快,时间来得短,朱袁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没想到应对之法,稀里糊涂地,反倒是将这件事情坐实了,因此偶有人提出异议,也没法说什么了。

    一切都出奇的顺利,宁青溪看着众人散了,霍燕辞架子大,出来的时候还有人送出来,不知道有人说了什么,看到霍燕辞笑了两声,摆了摆手,然后跨出了高高的门槛,大步跨了过来。

    宁青溪奇道:“怎么回事儿?”

    霍燕辞神清气爽:“还不够明显么?替我们枉死的树苗讨了个公道。”

    “废话!”宁青溪道,“我是说,你到底是怎么收买的沈秀莲?”

    “给钱。”

    宁青溪:“……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你等等,我是说,我给她钱了。”

    “……”

    空气寂静了片刻,就在霍燕辞略微带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时,宁青溪突然抬头:“你的意思是,你还给了她钱,就为了让她认下这桩案子?”

    霍燕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见宁青溪痛心疾首道:“浇我几棵树能拿两份钱,早知道我自个儿来了!”

    霍燕辞:“……”

    原来你是在可惜这个?!

    好在了却了一桩心事,宁青溪人逢喜事精神爽,当即就要请霍燕辞去吃街头那家十文钱能买三个的酥油饼。

    然而天不顺人愿,两个人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匆匆赶来的张富户拖走了。

    也不知道这事儿和他有什么关系,一定要给安排一个“庆功宴”,于是霍燕辞满脸风雪欲来,宁青溪半推半就,就这么被张富户推到了醉仙楼。

    上次来的时候天色昏暗,宁青溪没看清,这次到了才发现,醉仙楼别有洞天,打外头看是有三栋楼,一栋低矮,只有两层,霍燕辞说那是他们厨房,由一道连廊跟大堂想通,大堂三层,因为每一层层高都极高,因此三层楼看起来效果惊人。

    他们要包间,就是大堂后面那一栋,高度与大堂一致,但是内里有五层,每一层设五个包间,呈回字形围绕,中间空出来一块,站在一楼,能直接看到五楼楼顶,这一块空地上,摆着一只巨大的酒坛子,周围点缀着鲜花与折扇,个个都大的出奇。

    宁青溪看一次,惊奇一次。

    张富户定的包厢在三楼,位置极好,坐在窗边,楼下美景一览无余,能看到的醉仙楼并不只有三栋楼,下面是一个小院子,廊轩楼阁一应俱全,听得到后面楼上女人的调笑,空气里仿佛都有脂粉香气幽幽浮动。

    张富户来了许多次,看到霍燕辞和宁青溪都看着后面的院子,一时间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大家都看,他也得合一下群,于是探头一看,指着院子正中间一块方方正正的白石子地问道:“这是什么?”

    “枯山水。”宁青溪看了一眼,道,“这也是园子的一种,不太适用于大范围的,一小块地上铺上白石子,放个拴马桩或者摆一盆奇松,格外有趣。”

    张富户颇有兴趣:“能给我也做一个么?”

    “也行,”宁青溪道,“不过周围的屋子也得跟它风格一致,屋子颜色刷的深一些……给你卧房的院子做成这样成么?”

    张富户大气一挥手:“你做主!”

    宁青溪跟他碰了一下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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