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林依依站在厕所门口，看着正扶着洗手池，微微喘着气的余晚，“你站在这干嘛？”

    “我想起来了。”余晚的视线从镜中抽离转向林依依，“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毕竟余昭恢复神志的那几次你都在场。”

    林依依挑挑眉：“确实，不过我也是刚刚猜到。”

    余晚看向林依依身后的盛宁：“如此看来，我们三个人中也就只有盛宁你是好人了，怎么你现在要杀了我吗？”

    “这是你们姐妹俩之间的事，我无权干涉。”盛宁不冷不热地开口道。

    虽说是余晚对余昭进行了灵魂寄生，但如果余昭自己本人不愿意的话，余晚也做不到压制余昭的意识这么多年。

    “说来也巧，我们几个人的姐姐似乎都活的很不顺利呢，”余晚笑着，“这是不是恰巧说明我们其实是一类人啊。”

    林依依哼了一声：“谁和你一类人，余昭对你这么好，你还夺取她的身体，还真是……”

    “真是什么，你不还杀了严川吗，装什么好人，林依依、林双儿、她们的弟弟，对还有那个杜敏，也是你杀死的吧？”

    林依依一愣，她都快忘了杜敏这号人物了，毕竟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她怎么会费力去记住。

    “杜敏？”盛宁想了好久终于记了起来，这是那位在圣格里庄园挑选马匹时，无缘无故被抹杀的女孩。

    按照当时的情况，盛宁的排名处于最末尾，是没有资格挑选马匹的，可偏偏处在前面一位的杜敏死亡了，盛宁向前顺了一位，获得了挑选马匹的机会。

    “是啊，就是圣格里庄园的杜敏，是林双儿亲口告诉我的，”余晚轻笑一声，“不过我之前一直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要杀杜敏，但我现在恢复记忆了，我想明白了，她傅潮不是一向为你是从吗，你没有挑选马匹的机会，那她就给你创造机会，对了应该是在马厩附近杀的人吧，傅潮？”

    盛宁回想起那晚的场景，她把余晚的拖鞋放在窗台上时，确定看见马厩处似乎有人影闪动，但她当时并未在意，很快也就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林依依沉默着，她没有辩解。

    “不过现在想来盛宁你的计谋也真是高啊，虽然自己想活命，但不用自己出手就会有人为你赴汤蹈火，”余晚鼓着掌，“厉害！”

    “你别血口喷人！”林依依急道，“和盛宁又有什么关系！”

    盛宁抬眸，平静道：“余晚，你讨厌我？”

    余晚眼神回避，她确实讨厌盛宁，如果盛宁当初不把巨蟒的弱点告诉她，让她看见了一丝希望，或许她就不会那么拼命，也就不会被活活撕裂，更不会为了活命而害了自己的姐姐。

    这些的始作俑者不正是盛宁吗？

    况且，她现在又和那个沈奕搅到了一块，沈奕明明是怪谈的创始人，是她们共同的敌人，如果不是沈奕，她们这些人又怎么会受副本试炼的苦。

    “我不讨厌你，我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余晚扯出一抹笑，现在还不是和盛宁撕破脸的时候，“我们还是不要内讧了，先齐力走出这个副本吧，有什么仇什么怨都等到出去之后再说。”

    盛宁点点头，认可了余晚的想法，现在她们还身处在这怪谈之中，还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规则上说是为期两天的任务，现在院长死了，小女孩死了，就连雪糕也……”盛宁顿了顿，“想必我们只需要待够两天就可以出去了。”

    “做什么美梦呢，三位？”沈旭的声音在盛宁身后响起，“有我亲自坐镇，你们今天谁也别想出去！”

    *

    六号病房内，几只布偶猫正趴在床上玩起了斗地主。

    “王炸，还有谁能比我大！”

    “哎呀，没意思，你的牌怎么每次都那么大？”

    “就是就是，是不是你洗牌的时候做手脚了？”

    “我没有！”

    几只布偶猫开始喋喋不休地争论起来，沈旭被绑在床边，他皱着眉大喊了一句：“能不能安静点！”

    布偶猫们瞬间安静了下来，许久一只布偶猫突然拍了一下脑袋，对着其余的布偶猫们说道：“他现在又不是我们的老板了，我们为什么还要怕他？”

    剩下的布偶猫们纷纷看向沈旭的方向：“对哦，他凭什么管我们？”

    “但是我还是怕他，他好凶的样子。”

    “还是把他嘴里的布条塞回去吧，听不见他的声音我就不害怕了。”

    “别怕了，他现在是阶下囚，管不到我们头上的！”

    “他管不了，那我这个师姐管不管得了？”孟思忆神出鬼没般地从它们身后窜出来，直接三下五除二将它们用水圈团团围住，几只冰锥直指它们的脑袋。

    “你算什么狗屁师姐，你搞偷袭！”

    “放开我们！”

    “敢不敢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孟思忆没有理会这些声音，她昏迷时被布偶猫绑到了窗台边上，这也就导致了它们看向沈旭的时候没能注意到身后转醒的孟思忆，它们的原意可能是想防止她和沈旭串通，没想到现在却防住了它们自己。

    “小沈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孟思忆将沈旭手腕上的绳子用冰锥割开。

    沈旭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样子，这个副本的领主和boss已经被她们杀死了，副本快要崩塌了。”

    “那怎么办？！”孟思忆语气有些着急，副本崩塌不就意味着盛宁她们可以回到现实了，到时候沈旭自然也可以回去，这下又只剩她一个人在这怪谈里。

    沈旭似是看出了孟思忆心中所担忧的，他拍了拍孟思忆的肩：“放心吧，这副本还能撑一段时间，你要记住，异能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盛宁和余昭，而余昭现在又和余晚绑在一处，除去一个余晚还不简单？”

    “至于盛宁，她现在已经完全觉醒，还是得小心点为好。”沈旭提到盛宁顿时一阵头疼，他现在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养虎为患，这些变异体虽然异能强大，但却极容易脱离掌控，甚至还想反过来杀死创造它们的人，真是妄想！

    “所以我们这次是要先杀死余晚？”孟思忆有些不解，“那盛宁呢，我们就什么都不做，看着她集齐初源钥匙？”

    “当然不是，余晚我们随时都可以除去，但是盛宁可不一定，不过，你似乎很想杀她？”沈旭探究的目光停留在孟思忆身上，“看来人一旦成为了诡异，就会不由自主地把心中的恶念放大，我明明记得你以前最是温顺的。”

    “小沈总见过我？”孟思忆在研究所十几年，她从来没见过小沈总这号人，反倒是那个沈奕现在不做研究，反而做起了怪谈的玩家，“小沈总……和那个沈奕是什么关系？”

    沈旭冷哼一声：“我希望你以后问问题之前先想想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命知道这个答案。”

    孟思忆笑了笑，随后跟上了沈旭的步伐。

    “喂喂喂，你们不能走！”

    “把这个水圈解开啊！”

    “……”

    布偶猫们喊着，只是它们越挣扎，水圈就收缩得越紧。

    *

    “你们今天谁也别想出去！”沈旭双手插兜，含着笑意的眼眸紧盯着盛宁的动作。

    盛宁看见完好的沈旭心中一惊，不过很快就收起了情绪，看来布偶猫们失手了。

    不过她倒不担心布偶猫们的安危，毕竟有契约在，除非她死了，否则布偶猫们就算死再多次，也还会重生的。

    “就凭你，一个……无异能者？”余晚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旭，“我很好奇，你怎么不给自己来一个注射液呢，也不至于现在成为一个废物。”

    沈旭冷哼一声：“因为不需要，我只需要使唤你们这些变异种就可以了呀。”

    “你！”林依依刚要上前就被余晚拦了下来。

    “对付他，我一个人就够了！”

    月光透过悬起的破碎玻璃，斜切在走廊的墙壁上，余晚伴着漫天的碎玻璃片直冲向沈旭。

    沈旭后撤步推倒一旁的输液架，而铁架砸向余晚的瞬间就被浮空的玻璃碎片残暴地绞成了铁屑，随后一片玻璃直接割破了沈旭的侧脸。

    林依依正在心中叫好，却见一旁的盛宁眉头紧皱。

    “怎么了？”

    “不对劲，沈旭好像是故意激怒余晚的，他根本不是余晚的对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盛宁思索着，突然她想到了那个被她们漏掉的人，“孟思忆呢，她去哪了？”

    话落，孟思忆的冰锥直接从阴暗中刺向盛宁心口。

    “小心！”林依依的弩箭破空声与冰锥的碎裂声同时响起，紧接着又是第二根冰锥射来。

    盛宁刚转身，便看见林依依的心口处被冰锥刺穿，绽开的血花浸透了白大褂。

    “林依依！”盛宁将林依依扶至墙角，随后她抬起手，数枚手术刀片已在她的掌心凝聚，“姐姐，你到底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这时，四只雪豹大小的垂耳兔凭空出现撞碎了第三波冰锥，它们的利爪撕碎了孟思忆的水盾，将其按倒在地。

    孟思忆不服气地盯着盛宁，她明明服用了小沈总给的强效药，她刚刚分明可以让盛宁一击毙命的，可偏偏击中的是林依依！

    盛宁走到她跟前：“姐姐，你到底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经历过反复被困在怪谈中的绝望吗，你被门框生生砸断过脑袋吗，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在晚上的时候走门吗，为了活下去你有被逼着杀过人吗？”

    “你没有！这十年，我就是靠杀人活下来的，我早就不是盛意了，你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你从来都没有到过绝境，你当然可以若无其事地质问我！”

    “那吴奶奶呢？”一旁的垂耳兔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逼死吴奶奶，她哪里对不起你！”

    “什么吴奶奶？”盛宁听见垂耳兔的话，只觉得‘嗡’的一声，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我们也不清楚，当时我们只是去探望吴奶奶，只看见她的身影从院中消失的场景，再然后我们就发现吴奶奶瘫倒在地上，送去了医院，但是抢救无效。”

    “哈哈哈哈，是我逼死她的，你知道我说了什么吗，我说你是盛宁，是你亲手杀死了吴倩，”孟思忆疯癫道，“这么多年不见，奶奶可真不经吓，直接晕了过去，哈哈哈哈！”

    “你知道她是奶奶，你还……”盛宁怒吼道，随后她闭上了眼睛，手一抬，周围的刀片漩涡骤然收缩，孟思忆的惊叫声卡在喉间，数枚手术刀精准地穿透了她的身体。

    盛宁转过身没再看孟思忆，她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里。

    “林依依，你……”盛宁走到林依依身边，林依依心口仍在不断留着鲜血。

    “可惜了，原本我是诡异来着，怎么都不会死，可是现在很不幸，我刚刚成为人类，”林依依抬起手擦去了盛宁脸上的眼泪，“不过孟思忆也和我同样不幸，她也才刚刚成为人类……”

    “你放心，很快整个怪谈都会灭亡，我……”盛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林依依是为了她而死。

    “没什么，我都看开了，我杀了那么多人，也该偿命了，”林依依扯出一抹笑，“成为诡异后就是这样，总是会控制不住地想要杀人，之前在城南，我也是真的对你动了杀心，现在想一想，那时的我真是可怕。”

    这时，走廊的另一端传来沈旭骨头碎裂的声响，余晚踩着沈旭的小腿，举起玻璃尖锥正要刺下去，突然整栋建筑开始剧烈震颤。

    “副本崩塌了，太好了，我们要回去了！”余晚收起玻璃片，兴奋地看向盛宁，她注意到了一旁的林依依，“傅潮，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快死了。”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你回不去了，”余晚挑挑眉，随后低头看向沈旭，“我现在就留你一命，出去以后赶紧把续命的药送过来！”

    然而，一旁的林依依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举起了手，染血的弩箭在天花板砸落前洞穿了余晚的后脑勺。

    只有异能者才能杀死异能者。

    “你来陪我一起死吧。”

    林依依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笑出了声，因为她看见了余晚被坍塌的天花板吞没前缓缓竖起的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