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今年的冬日,实在来的太早了。”

    又是早朝散后的议事厅,殿中炭火烧得旺,虽说要节俭用度,但也不能将至关重要地几位朝中重臣冻着了,所幸聚在了一间屋子,设了好几件桌案一同办公,皇后和公主也在此处方便参议政事。

    殿中暖和还如同秋日,殿外却又飘起了小雪,荣晞将窗户支起一小扇,看着外面飘飞的碎雪,感受丝丝沁人地寒意,操心起城外的流民。

    “前几日,本宫回府,碰到第一批入京的流民。”

    易皇后写字地手一顿,“庭道关兵败不过半个月,车骑将军的援军还未至嘉峪关,流民这么快便入京了?”

    “樊篱第一次叩关至今已两月有余,流民若第一次兵败便向内迁徙,如今能至京城也实属正常。”

    听到公主和皇后对话的易无璇易大人搁下笔,“皇后娘娘,公主殿下,边地的民众被吓破了胆子,一有战事便内迁避难是常有的事,但大多数人只会内迁一道关隘,毕竟长途跋涉所耗甚巨,公主在京中遇到流民应当只会是极少数情况。”

    如今的易大人正儿八经可称作宰臣,在这议事厅也是数一数二说得上话的人物了。若非之前收到了举报骠骑将军赶流民内迁的帛书,她就真的要信了。

    王世庸接话,“如今向京畿迁徙的流民还是少数,但庭道关兵败内迁,对民心是一次沉痛的打击,之后必然会有更多的百姓以流民的身份,涌入京畿道。”

    “京兆尹昨日去下官府上拜访,询问过此事。”京兆尹管辖京畿内务,最是忙人一个,此时不在这里,“今日来议事厅正欲同诸卿商议,想听听诸位的想法。”

    易皇后放下笔,提起一侧袖摆,将手摆在椅侧扶手上,身体也靠上去。

    “庭道关地广人稀,却也有登记在册五千余户。庭道关兵败,即便樊篱骑兵泯灭人性,我大燕百姓却也不会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必定会向中原地区逃窜。可有嘉峪关内地方州郡的太守刺史上报流民情况?”

    如今的皇后,比半月前端庄整肃的模样看起来鲜活多了,在外男面前这般慵懒的倚着扶手,应该是她以前绝做不出来的动作。

    言语也落落大方,字字坚定,已有了几分上位者说一不二的气度。

    王世庸气定神闲,毫不心虚地向易皇后一拱手:“回娘娘的话,边关战事是首要紧急之事,附近州郡属官可能一时半会儿无暇顾及,便耽误了。中书省尚未接到有关流民情况的奏报。”余光都没有特地瞟荣晞一眼。

    “既如此,便只能做最坏的打算。边境官员无暇顾忌的事,我等安坐京城之内,便不能不造作谋划。数以万计的百姓沦为流民,尤其实在如今战事未平,局势动荡,民心不稳的时期,一定要慎重看待。”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嘉峪关如今是战争一线,不止庭道关的五千余户百姓,庭道关也会有越来越多的平民,选择背井离乡,远离故土前往中原躲避战火。”

    “其中,会有一部分人投奔中原的亲属,颇有家资者也会在他地购宅买地,重新落户,但更多的百姓无所依仗,只能沦为流民,如果朝廷不能尽快安抚这大批流民的情绪,恐怕会有很多人选择铤而走险,落草为寇,动摇中原地区的安定。”

    “如今车骑将军带兵去驰援庭道关,京畿道兵力有所欠缺,却不能让大量流民进京,太容易出乱子了。”

    “大多数百姓都是朴实的,所求不多,只要让他们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撑到战事结束,其实就好了。”

    荣晞觉得有些冷了,将窗户放下关好,轻叹一口气:“还得保证不被冻死,如今刚入冬月,京城已经是第二场雪了,今年冬季想必格外难熬。”

    这话倒是提醒了王世庸,吩咐一旁跟着的侍官:“记一下,大雪天让禁军增加南北平民区的巡查力度,另外让钟大人做好今年有雪灾的应急准备。”

    天子脚下是整个大燕最安稳的地方,先帝能荒废国事沉迷小众爱好,这些个大臣都不会是无能之辈,荣晞自然不必担忧京中百姓的安危。

    “濮阳想着,若能从嘉峪关到京城一路上,沿途关隘设立避寒的草棚,能让他们相拥取暖,同时施粥给人些活命的机会。想来大多数人会观望着,不会离开自己的家乡太远,不会大举涌进京畿,也不宜生乱。”

    “公主年少,有仁善爱民之心,然这场战事消耗国力,一豆一粟本就是精打细算地花,要供给将士们早日平定战乱的,若挪出太多供养流民,能不能安抚百姓尚且不提,军饷不足定会折损将士士气,若将战事时间延长,岂非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出言的是户部尚书秦大人,为何特意提及呢?前几日在宫中从皇后口中听到自己去户部那封地粮食换银子的事,便让人小心地去查了,这段时日进宫拜见皇后的命妇着实不少,但也让她锁定了人选。嘴巴漏风,心思不干净地,应该就是面前这位美须髯的中年文士,户部一手遮天的主官。

    荣晞一副受教地表情,为自己的天真郑重致歉:“秦大人言之有理,濮阳受教了!”

    皇后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见状开口帮荣晞解围:“公主年少,想法稚嫩了些,但担忧的事并无道理,仗要打,那么多流民却也不能放任他们活活冻死饿死,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数万活生生的人,总不能边疆的战事平定了,中原腹地又流寇四起,扰人不得安宁。”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古代赈灾最合适的办法可能还就真是以工代赈,只是如今战时粮食紧缺,天寒地冻的又无法让百姓种粮食获取收获。可能只有把自己卖给军队去出生入死,才是唯一能活下来的路,只是她要不要开口呢?

    不过荣晞也无需考虑太久,官员中不乏聪明人,怎么会想不出来,气质温润的王世庸开口:“如今正是战时,国库有限,一切物资供给都是优先保障军中,正好军中缺人,不如沿途设立征兵点,不拘是在籍百姓还是流民,愿前往前线作战者,皆发些粮食衣服,让他们留给家人活命之用。”

    “如此一来,也算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荣晞感受到窗外传来泾骨的寒意,阖上窗沿,走至碳火边取取暖,锦瑟适时递上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京畿地处中原,先下便已然需要炭火取暖了,边境之地只会更加苦寒,不知运往前线的辎重,可备足了御寒的衣服?”

    问到户部所掌管的领域,秦大人及时开口回话:“此次战役征兆的皆是在册府兵,他们都有应对战事的经验,应当会自行携带裘衣。”

    “应当?”闻言皇后锋利地目光就射了过来,作为这个宫廷新的主人,即便只是暂时的,易皇后的威仪也日益强盛了,看得户部尚书即便身处温暖的殿内,背后也升起丝丝寒意。

    “你这个户部尚书就是这么当的,昔日大行皇帝御驾亲征,你也是这么跟陛下说得?让他手下的将士自备军资!整个后宫节衣缩食交到你户部手上的钱财,尽进了你户部尚书的口袋不成?若因此造成我军将士战事之外的损耗,影响了战局,你户部尚书有几颗脑袋,够供在奉先殿谢罪的呀?”

    荣晞暗暗勾了勾嘴角,送了不少珍宝古玩,又把什么消息都敢往皇后跟前送,怎么这秦尚书还没将易皇后笼络好呀!

    秦大人也是暗自叫苦,连忙跪地谢罪:“皇后娘娘息怒,微臣万万不敢,近日户部已经收购了大量的犬羊,肉身以充作军粮最新一批已运往前线了,留下皮毛本就是为前线将士制作裘衣所用,只是战事来得突然,今年冷得又格外早,户部事先没有准备,京中能征用的妇工有限,很难在短时间内赶制出前线十数万大军所需的御寒衣服,这……”

    “这就是你给本宫的答复,军备物资本就该在国库里时时备着,现在说没有准备?!”

    “本是,本是有的。陛下御驾亲征前带走了一些,本没想这还会第二次出征,按道理是有时间将库中应有的储备补齐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还不是说没想到皇帝兵精粮足,信心满满的出征,却带来这么一场“漂亮”的战役。

    皇后表示对大行皇帝没有感情,此时也很难不生气。

    但户部尚书是世家大族出身,荣晞也没想着这点小事,就能随意处置了堂堂正三品的大员,于是适时递上盏温茶,哄皇后娘娘消消气。

    看向户部尚书的目光却淡漠得不像在看一个人,沉稳冷声开口道:“大人万般理由,也难掩对边关将士的怠慢。若今日本宫没有问起,大人就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妇工不够,时间不足,便不做些无用功了,任由边关舍生忘死的将士们以肉体凡胎之躯,抵御严寒的同时还要驱除胡虏,这祈祷我大燕先辈英灵庇佑的贡品,该堆成嘉峪关的山,把樊篱人挡在外面进不来了吧。”

    濮阳公主这伶俐口舌刺人的很,户部尚书跪伏在地讷讷不敢言语。

    王世庸起身上前,躬身一揖,随后站到户部尚书跟前,拧眉沉目微带怒意的样子开口:“糊涂东西!如今战事最是紧要的时候,全国的财力物力都紧着边疆战士用,连皇后娘娘都缩减了用度。你竟敢如此疏忽行事,怠慢了边疆战士,拿你头上的乌纱帽赔罪吗?”

    荣晞冷眼看着这无聊透顶地一幕,是了,王中书也是世家出身,虽不是一个姓,但朝堂上世家一贯同气连枝。秦氏的官员出了岔子,身为这一代的世家领头羊,王中书自然要站出来给擦屁股。

    “下官知错,下官回去就召集全城的女工,连夜开工赶制将士们的冬衣,一定尽快送到前线去。”

    王世庸也转过头,向易皇后道:“娘娘容禀,秦大人固然有错,但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是在离不得户部尚书。不如将他罚俸半年,小惩大诫,让他戴罪立功。娘娘以为如何?”

    易皇后早就听得不耐烦了,此时又想起了秦夫人送进宫孝敬她的一众珍宝,也没有揪着不放的意思,便轻拿轻放,就按王中书的意思来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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