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

    滴落的水声如同钟表指针走动连续不断,谢逾非佝偻着身子,像极了在岸上搁浅的鱼,因为剧烈的疼痛死死咬紧了牙关,却还是强撑着意识护住身下已经昏迷不醒的人。

    喉咙十分干涩,他忽觉唇角湿润,下意识地轻舔,血液浓重的咸腥味瞬间弥漫至了整个口腔。

    耳畔好像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滴滴答答声,由远及近,他将陆凝天往怀里拢了拢,支撑不住也彻底晕了过去。

    ……

    眼皮沉沉,手臂像是脱了臼,陆凝天费力地睁开眼,眼前却像是被糊了一层白色油漆,朦朦胧胧地什么也看不清,只能依稀辨得自己身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依稀还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这是在哪里?她为什么会来这里?眼睛怎么会什么也看不清?

    她的手往身边试探性地摸了摸,先是摸到了坚硬潮湿的地面,随后摸到了一只冰凉的肉肉的手。

    那只手的主人反手抓住了陆凝天的手,两人交握的部分竟奇妙地生出了几丝温热。

    “陆凝天?你怎么样?”听声音对方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陆凝天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也不受控制地理所当然地回应了他。

    “不太好,我现在什么也看不清。”她局促不安地深吸一口气,“我们出的去吗?”

    小男孩搀扶着陆凝天缓缓站直了身体,他同样也被注射了某种药物,不过加之在他身上的副作用和陆凝天的并不太一样。

    “我也不知道。”他喘着粗气,钻心的痛楚一阵阵袭来。

    陆凝天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语气里略带了些焦急:“你还撑得住吗?要不我还是……”

    “不要去。”小男孩的语气瞬间激烈起来,“你不要去。”

    不要去什么?陆凝天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下意识说出了话,下意识做出了动作。

    原本紧闭的空间好像被开了一个小口子,陆凝天顿觉一阵冷气扑面而来,眼前亮堂了几分,然后是金属制品碰撞地面的咚咚声,小口子再次被关上。

    “他们送饭过来了。”小男孩解释,“你饿吗?”

    陆凝天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饥肠辘辘,但是脑海里升起的愤怒盖过了这份饥饿,“我不要。”

    小男孩于是将那份晚饭踢远了点,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心底一个大胆的决定缓缓浮上了心头。

    “陆凝天,你觉得我怎么样?”

    陆凝天想说我都不认识你我也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我该怎么评价你,但是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操控慢吞吞地吐出了几句话。

    “每天都黏糊糊地跟在我身后。”她想了想,“好像□□老大和她的跟班。”

    “年纪轻轻的看起来比我爸妈还老成。”她莫名笑了,小男孩看她笑了自己也跟着笑。

    “我们出的去吗?”这次是小男孩发问。

    “当然出的去,怎么出不去,不准悲天悯人。”

    陆凝天心底很想说两个病患被关在一起一个半瞎一个内伤严重这还咋出去,真是见鬼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但会被一直折磨下去吧。”

    陆凝天很怕痛,听他这么一说想到自己要保持这种模样被继续折磨,还不如直截了当死了算了。

    “你要做什么?”仿佛是心有灵犀,她觉得小男孩是在暗示些什么。

    他把打火机拿了出来,让陆凝天摸了摸,她恍然大悟。

    “我观察过了,如果这里起火的话,因为建筑材质和构造,很快一整层楼也会燃起来的。”小男孩波澜不惊的目光里带上了疯狂,“所以,陆凝天,要不要试试和你的跟班一起赌个大的?”

    赌什么赌,法治社会禁止黄赌毒。

    “好啊。”她说,“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

    “也不过是一同赴死。”

    ……

    火光冲天,陆凝天的眼底映出了明亮的火焰,看着这场大火烧得越来越盛,烧断了横梁和铁门,她在滚烫的热意中痛快地闭上了眼。

    火焰将一切烧成了虚无,只剩下一片白,还有一张模糊的面容,陆凝天的意识渐渐回笼,想看清楚眼前到底是什么,于是她睁开了眼。

    这次没有瞎,眼前也不是黑暗的密闭空间,自己也不是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输液点滴的滴滴答答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回响,范正清趴在陆凝天的手边小憩,被她细微的一动所惊喜,看见自己女儿迷茫的双眼时心底一酸,眼泪几乎要落下。

    “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和你一块去的。”

    陆凝天这下想起来了,自己在去看房子的时候偶遇了谢逾非,然后作为临城人她提出了想带谢逾非逛一逛的想法,再然后,好像是看见了一辆重型货车。

    她嘶了一声,不再去想后面发生的,只是有些焦急地问:“妈,谢逾非在哪呢?人还好吗?”

    是自己粗心大意了……她狠狠地斥责一番自己,希望自己那个还算是个好人的上司能平安无事。

    她蓦然想到自己老妈估计并不认识谢逾非这人,于是又即使改了措辞,也没注意到范正清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

    “就是跟我一起的那个男的,个头很高,长得很好看。”

    “人还好,在你隔壁病房睡着。”范正清瞧见陆凝天松了口气,佯装不认识他一般发问,“他是什么人?”

    “是我上司。”陆凝天挠了挠头,“是我开车技术不行连累了他。”

    范正清冷哼一声,心想谢逾非这人怎么阴魂不散还是要招惹她女儿,不过看在他护着陆凝天没让她怎么受伤的份上自己可以暂时对他有些好脸色。

    “现在好了。”陆凝天长叹一口气,“好好的假期因为我只能在医院过了。”

    “说什么胡话。”范正清拍了拍她的手,“你没啥事,输完液就能回家了。”

    陆凝天略觉奇异,自己运气这么好,什么大伤都没受?

    “我没啥事……那就是我老板有事?”陆凝天理解了暗语,五官皱了起来。

    “那我还是不能回家,怎么说也得在他住院的时候照顾一下。”

    “他还缺你照顾?自己有钱又有势力,随便打个电话能叫来多少人都不知道。”范正清脸色带了些许不霁,一想到那年发生的事情便对姓谢的这一家无比埋怨。

    陆凝天觉得她的语气有些奇怪,正要还口说些什么,病房的门把手被轻轻地按下,随后穿着白大褂的陆康平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手臂上缠着绷带的谢逾非正紧紧跟着,跟半张着嘴的陆凝天对上视线。

    陆康平看见自己女儿已然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也放下心来,眼见着陆凝天的视线直直越过他看向了身后的人,他就觉得心底有股火气噌噌噌地往上冒。

    他回头含警告意味地瞪了看起来十分老实的谢逾非一眼,朝陆凝天嘘寒问暖了几句,便对范正清摆了摆眼色,示意她跟他一起出门,给这两个人一起单独相处的时间。

    范正清百般不情愿地出了门,偌大的病房转瞬只剩下陆凝天和谢逾非两个人遥遥相望。

    “你……”两个人同时开了口,陆凝天咳嗽几声,抢先一步说道:“谢逾非,谢谢你。”竟是少见地喊了大名。

    谢逾非知道她没受什么伤也放下了心,宽慰地笑了一下,“我问题不大,你没有出事就行。”

    眼前的人手上缠着绷带,素来红润的气色因为受了伤有些苍白,但却增添了一股别样的破碎之感。

    陆凝天越看越觉得有些移不开眼,谢逾非挺拔的身体站在那里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像是午后的暴雨一般转瞬即逝。

    她记起来了谢逾非温热的怀抱,记得他将自己深深护住的场景。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简简单单的出于对下属的关心?陆凝天想不明白。

    她因为出色的表现常常收到各式各样的情书,对于感情一事也不算什么迟钝,但是关于原因的某种猜测放在谢逾非身上……

    陆凝天猛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还是想多了。

    想多了是一方面,要不要主动提起是另一方面,即使猜测被当事人反驳后会很尴尬,但陆凝天还是忍不住问了。

    “谢逾非,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你是不是……”她皱了下眉,换了另外一种委婉的说辞,“以前认识我?”

    她真的只是想随便得到一个回应,没成想谢逾非的反应会这么大。

    他先是神情呆滞了几秒,然后,陆凝天清清楚楚地瞧见,他的眼角处有泪珠滚落。

    陆凝天:?

    不是,怎么哭了?

    “你想起来了?”他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和惊喜,反观陆凝天这边一脸惊恐。

    不是,她随便问的,还真有啊?

    在陆凝天惊诧的眼神里,谢逾非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她走来,蹲在了陆凝天的身侧,目光脆弱无辜又满怀希冀。

    “我们是青梅竹马,你想起来了吗?”

    陆凝天目瞪口呆,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你还说过要跟我结婚,每天罚我睡地板。”谢逾非声音很小,故作委屈地瞟她一眼,又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陆凝天:……

    来人打她一拳,她觉得自己肯定是还没睡醒。

    谢逾非你是不是人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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