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赵东行如约而来。
常欢特意看了白岚的反应，看她好像不认识这人的样子。
常欢提早来的，因着只有九人，就把上课的地方定在了书房，也是佟清羽平时午睡休息的地方。
让人摆好了座椅，常欢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就悄悄离开了。
这些人中没几个识得字，所以一节课下来，一群人听课听的东倒西歪。
没过多久，朱珠便来了院子，喊他们出来，先让他们活动手脚。
常欢觉得冷，缩着脖子看了会儿，又走开了。她还是呆在屋里暖和点，她进了书房，看着里面凌乱的样子，忍不住理了一会儿。
"吓死我了，你怎么突然出现了?"再转身时，看到突然出现在书房里的佟清羽，她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我来拿本书。"佟清羽解释，去书架上找到那本书。
"你很喜欢看书吗？"
"我爹希望我多读书。"
"哦，懂了，被逼着喜欢是吧。"
"......也不是不喜欢，我就是更喜欢看话本。"
"话本嘛，我也常看。你都看过哪些?也不知道你们南陵时兴的话本跟京城是不是一样的?"
"京城好远啊。"在马车上坐着，苏锦乐晃晃悠悠十来天了，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路上他们买了几床棉被垫在马车里，到了京城也可以马上用的上。
钱是后来攒的要给祁姑娘的，她没收，说他们路上用钱的地方会很多。
的确是太多了，吃住是必不可少的开销，因着言公子住不惯太便宜的客栈，所以在住宿这方面花的挺多的。
"京城寸土寸金的，我们过去也不知道要呆多久。"苏锦乐已经开始担忧了。
"娘还给了我一封信，说是送过去，就会有人安排我们的。"
"娘在京城还有熟人啊?"
"也不知道真去了，人家会不会搭理我们。"
苏容怀不清楚娘和这人的关系如何，只想到，娘在客西镇都十来年了，现在冒然上门，就像是去打秋风一样，不会被人直接赶出去吧。
前面言公子的马车缓缓停下，苏容怀也停下马车。他看到言公子下车，犹豫了一下走过去。
"言公子，我有一事想打听下。"
萧言祺闻言，停下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我娘让我到了京城去找一位叫容北年的故人，不知道言公子听说过此人没有?"
苏容怀本意是想打听下这个人为人如何。
"容北年吗?"萧言祺重复着。"我刚好认识一位叫容北年的，他在京城里是很出名的，他可是容大将军呢。"
"大将军?"苏锦乐此时也走过来，刚好听到了，她一脸惊讶。"可是娘让你去找大将军干嘛，她想让你参军吗?"
"我去京城有事，不会去军营的。"
估计还有个五天，他们就能到京城了。
因着朱珠的操练，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一个个都饿的大口大口的吃了，另外九人就吓了一大跳。
白岚吃完饭后，就遛出去了。
常欢看到了，摇摇头，这是又要去送钱了吧。
"多谢东家，我就先告辞了。"
赵东行今日也跟他们一起吃饭，常欢强留下来的。
"好的，赵先生，记着明日也是一样的时候来。"
就这样日复一日，就临近年关了。
"居然要过年了。"常欢感叹时光飞逝，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面过年呢。
"表姐，来写对联了。"佟清羽催她，她才走了过去。
铺子后院，刚刚赵先生领着一帮学生在写对联，现在才空出了位置。
常欢把纸摊平，想了很久才下笔。
佟清羽也站在她旁边专心写自己的对联。
他今年也不回家过年了，常欢觉得他是怕她在这里没有家人觉得孤单，但是佟清羽不承认。
"对了，朱珠，年夜饭我们这么多人，加起来能有三桌了，你菜单定好了吗?"
常欢好奇朱珠的进度，年夜饭自然不是就让朱珠一人做，佟府是有厨娘的，菜单要她们几人共同讨论定下。
"小姐放心，都定好了。"
真到了年夜那晚，常欢领着一群半大的少年一同朝佟府去。
白岚提早过去帮忙了。
佟府门口挂着应景的大红灯笼，对联也贴上了但不是佟清羽自己写的那幅。
他们来的不早不晚，一切都已就绪。等他们坐下，就可以上菜了。
因着常欢怕冷，所以桌子摆在大堂里，还生了好多火盆，屋内暖烘烘的就想春天一样。
美食在前，大家也没空说话。
佟清羽和常欢两人单独坐一桌，吃的速度赶不上上菜的速度，常欢吃着心里都着急起来。
虽然说了他们这桌分量都要小点，但他们毕竟只有俩人，他俩很快就吃饱了，桌上还剩好多。
还好朱珠和白岚很快就来了，别的桌上早就没什么剩的了，她们端着在厨房给自己留的一点菜出来，常欢招呼她们过来，她把位置让给她们了。
“你们来客西镇几年了？”她找了一个桌子坐下，问旁边的一位少年。常欢记得他叫刘士杰，憨厚老实。
“六年了。”
那这样说六年前他们还只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幼童，而现在很多也才十来岁，最大的也就十四岁。
可是也就是在六年前，他们一群幼童是怎么靠自己逃出来的。
那二十三条人命，留在世上的亲人，真的只有十八人吗？
“你们一群人一直在一起，没有走散过吗？”
“那时候......”刘士杰开始回忆过去。“我们那时候年纪都不大，所以都是靠林回哥把我们都救出来的。”
“林回？他当初也是跟你们一起的？”
“是的，那时候他来到客西镇就被他外祖父遇见认出来了，所以他很快就被接走了。”
“他那时候多大了？”
“十岁。”
那他跟她同岁呢，常欢想着当年才十岁的孩子，是怎么把一群年幼的孩子救出来的呢？
“那他好聪明啊，能一下就把你们都救出来。”
“林回哥是拜托了一群人，他们收钱办事在前面作乱，我们是趁乱从后门跑的，跑的四分五散，林回哥哥花了三天才把我们都找回来。”
“这样啊。”常欢对林回的能力很是佩服，在他那个年纪，不管是不是他发起的，但他的能力和责任感是毋庸置疑的。“那你们十八人就一直在一起，再也没有分开过了吗？”
“我们只能留在这里，老家回不去了，我们的爹死了，回去也没人收留我们的。”刘士杰情绪低落了，常欢就不再继续说这个了。
“那就不说以前的事，讲讲以后，你想好长大后，要做什么事了吗？”
“我娘以前说了，要我好好长大，娶媳妇生几个大胖小子。”刘士杰愣愣的说。
“这听着不难，可你自己没有想做的事情吗？”
刘士杰呐呐的说不出来，坐在一旁另一个少年插嘴。
“我以后长大了要做铁匠，我们任家世代都是铁匠，偏我爹去了当了兵，去了就没了。”任志坚定的说着，就因为他爹，他祖父祖母伤心过度先后去了，而他娘被家里人带回去改嫁了。他一下就没有了家。
白岚看这边热闹就凑了过来，刚好听见了任志的话。
“我以后要当兵，杀尽那些大宛人。”她一脸愤愤。
“你一个女人怎么当兵打战？而且你爹也因为这死了，你还敢去啊？”
“我娘就是被大宛人杀的，我爹虽然死了，但他在之前就替我娘报了仇了。”白岚想起往事既愤恨又伤心。“女人自然可以当兵，你没听说过将军夫人吴知秋吗？”
听到这个名字，常欢看着正激动的白岚，这个名字她可太熟了，她的外祖父是裴文忠大将军，而她外祖母，正是吴知秋。
“自然听说过，还有那传说中的英勇的XX女军。”这群人不仅有听上去不真实的战绩，在她外祖母去世后，这一队只有三百人的军队也再没有出现过，神秘的像是传说。
“那都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反正现在可没有女兵，军营了根本不招女的。”有人给白岚泼冷水。
“我以后可不当兵，我们郑家村就剩我最后一个独苗了，我以后要赚很多的钱，回去修祠堂，再生好多孩子。”
几人挤在一起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埋藏在心中的话语，以前他们不是不想说，而是因为一眼就可以看到头的生活，心中毫无希望。而如今，他们过上了温饱的生活，就有了盼头。
佟清羽此时眼里只看得见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常欢，觉得她耀眼无比，牢牢的吸引住他的视线，他不想挪开。
“我们明日得去探望祝爷爷。”他们说的是以前收留他们，给了他们一个勉强的遮风挡雨的住处的老荣头。其实今日常欢让这群少年中的一人过去请了，可是那位老人固执的不肯来。
“那等放完炮竹，我们就散了吧。”
常欢躲的远远的，提前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佟清羽是点炮竹的人之一，他点上后，朝着常欢这边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