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力布暗棋

    李从宁让窅娘翻藕荷色襦裙,又特意选了条绣着缠枝纹的披帛 ,料子是寻常的棉麻,看着不惹眼,却方便藏东西。

    她对着铜镜拢了拢鬓发,将一张写着 “城郊西营盯防,留意赵德昭,寻时机暗取兵器......” 的纸折成细条,塞进披帛内侧针脚里。

    她指尖反复摸了摸,确认不会掉出来,才转身对窅娘道:“去跟门房说,我今日要去锦缎庄挑些料子,给兄长和嫂嫂做换季的衣裳。”

    不多时,负责跟守的侍卫就过来了。

    李从宁心里早有准备,面上依旧带着几分姑娘的娇气,故意跟窅娘抱怨。

    “之前的那些料子,颜色太亮,嫂嫂说不衬肤色,今日可得好好选选,别再挑错了。”

    马车一直到锦缎庄门口才停下,掌柜的立刻堆起笑迎了出来。

    “昨日刚到了批新的杭绸,颜色正合这个时节穿,贵人快里面看看。”

    进了内间,掌柜的刚要关门,李从宁就先开口道:“掌柜的,前几日看的那匹月白杭绸,今日再给我取来瞧瞧。对了,有没有更软些的料子,我想亲自挑几件给我兄长做里衣。”

    刘掌柜立刻会意,连忙应着:“有的,县主随我来。”

    库房昏暗,角落里堆着几匹旧布。

    刘掌柜顺手掩上门,李从宁已经从披帛里摸出那张纸条,递了过去。

    “立刻交给周福,让他按上面说的办。得手后,你找个可靠的人,乔装成卖糖葫芦的,草靶子上插上一枝柳条,黄昏之前在侯府门口转一圈,自会有人出来接头。”

    刘掌柜接过纸条,飞快扫了一眼,塞进腰带里,声音压得极低:“公主放心,老奴稍后就去,定不会误事!”

    李从宁故意在库房里翻了翻,挑了匹浅灰的软绸,才跟着掌柜回到前堂。

    “挑了半天,就这匹软些,适合给兄长做里衣。”

    坐进马车时,李从宁悄悄松了口气。

    消息已递出,接下来就看周福的了。

    掀开马车窗帘一角,看着锦缎庄门口,几个穿着便衣的宋兵还在。如她所想,赵光义的眼线,不止这两个。

    路过巷口的老槐树下,两个卖针线的小贩正探头探脑,袖口隐约露着兵甲的边角,显然也是安插的眼线。

    她内心庆幸,好在外围有周福和刘掌柜接应,不然就凭着她和窅娘只怕举步维艰。

    接下来,每到下午,李从宁都去侯府前院的廊下绣帕子。

    只是一连两日,草靶子上插着柳条的糖葫芦商贩,连影子都没有。

    “主子,要不要我寻个机会去锦绣庄探探消息?”

    “再等等。” 李从宁捏着绣花针的手顿了顿,针尖刺破了指尖,渗出一点血珠,“刘掌柜和周福做事都较为稳妥,没动静,说明还没找到时机,贸然催问,反而容易出事。更何况锦绣庄我们要少去,以防暴露。”

    话落没两日,李从宁正陪着窅娘在院里择菜,忽然听见后门传来 “糖葫芦 —— 甜口的糖葫芦 ——” 的吆喝声,声音不高,却透着几分刻意的稳。

    她心里猛地一紧,指尖攥着的青菜叶都被掐出了水。

    “窅娘,” 她不动声色地抬了抬下巴,“方才听着糖葫芦的吆喝,想着兄长近日总吃不下饭,去买两串回来给他解解腻,记得挑糖霜厚些的。”

    窅娘会意,拎着钱袋往后门去。

    李从宁借着择菜的动作,悄悄挪到廊柱后,透过柱缝往外看。

    只见后门边,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挑着草靶子,靶子上插满了红彤彤的糖葫芦,最顶上果然斜插着一枝嫩绿的柳条,风吹得柳条轻晃。

    尽管他刻意乔装,李从宁仔细打量后还是认了出来,此人正是上元夜被武德司追杀的那几人之一。

    她对这人印象很深,那晚他手持短刀与她并肩作战,动作利落迅捷,看来他们已被刘掌柜收用。

    窅娘走到草靶子前,故意挑了挑去。

    “掌柜的,这糖葫芦新鲜吗?我家主子爱吃甜的,你这糖霜够不够厚啊。”

    他低着头,手麻利地挑着糖霜最厚的冰糖葫芦,声音压得极低:“姑娘放心,都是今日新做的,甜得很 ,昨晚上刚从城西运的糖,那边的糖窖深,存得住甜!”

    “城西”“糖窖”这暗号让李从宁的心瞬间落了半截。城西应该是指西军营,糖窖深是说兵器已顺利运出,藏在了隐秘的地方。

    窅娘笑着递过钱:“那好,给我来两串 。对了,我家主子最是爱吃这样的,若以后还有,您再来,我们还买!”

    “来!” 那人递糖葫芦时,指尖悄悄塞给窅娘一个油纸包,“姑娘要是爱吃,明日我多做些糖霜厚的。”

    窅娘接过来,攥在手心,转身就往院里走。刚过廊柱,就被李从宁拉到了耳房。

    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张叠得极小的纸,上面用炭笔写着:“西营弩箭三十、短刀一百五十,已藏锦绣庄地窖。另外已探明,赵德昭近期每日午时前都会在城郊西军营附近。”

    李从宁捏着那张写着兵器下落的纸条,指尖反复摩挲着 “锦绣庄地窖” 四个字,心里飞快盘算出下一步 。

    赵德昭既在查西营军备,那就让他好好查查赵光义......

    可念头刚冒出来,她的指尖忽然顿住,捏着纸条的力道松了几分。

    一定要这般算计他吗?她垂眸看着纸条上的字迹,眉头轻轻蹙起。可若不这么做,凭自己眼下的力量,根本没法和宋廷抗衡。

    借力打力,才能省力!

    李从宁心下一横,眼下只能如此。

    二日清晨,马车驶离侯府时,李从宁故意说买胭脂,让车夫绕了条远路 。

    正门的眼线多,绕路能减少关注。

    城郊的路渐渐荒凉,道旁的野草也更深了些,风一吹沙沙作响,远远能看见西营的营墙。

    营门口的侍卫挎着刀,往来巡逻的兵士比往日多了一倍,应该是周福他们动手之后,才加强了守卫。

    “就在前面糕铺停吧,” 李从宁掀开车帘,指着不远处的小店,心里却盯着西营的方向。

    按周福纸条上的时间,赵德昭这个时候该来查营了。

    她走进糕铺,故意磨蹭着选糕,耳朵却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一会儿,就听见马蹄声传来,夹杂着侍卫的喝问声,李从宁心里一紧,拎着装好糕的纸包,慢慢走出店门。

    刚站在台阶上,就见一队人马从西营方向过来,为首的正是赵德昭。

    他穿着一身银白便服,腰间系着玉带,脸色比上次在茶寮时沉了些,显然查军备的事并不顺利。

    赵德昭见她,立刻勒住了马,目光落相识扫过她,最后落在窅娘手里的竹篮上。

    他声音温和却也带着几分探究:“县主怎会在此处?这城郊偏僻,离侯府可不近。”

    李从宁心里早有准备,却故意露出几分慌乱,连忙屈膝行礼,声音放得软。

    “回殿下,兄长近日总咳,说想吃金陵的雨花石糕,那日上巳节跟着晋王过来,刚好见这家铺子里的最像从前的味道,便特地过来买些。没想到又会在此处遇见殿下……”

    她说着,眼神往西营方向瞟了一眼,又飞快收回,指尖攥紧了帕子,装作怕惊扰兵士的模样。

    “这西营今日…… 似乎比往常热闹些?方才路过时,见守卫往来得勤,我还怕误了什么事,特意绕了远路。”

    赵德昭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像是在判断她的话真假。

    “近日西营清点军备,难免多些人手。县主既买了糕,还是早些回侯府吧,城郊风大,免得着凉。”

    话虽温和,可他身后的侍卫却往前挪了半步,明显是在送客。

    李从宁心里清楚,赵德昭对她仍有戒备,却也没怀疑她的来意。毕竟为兄长买糕点的理由,实在挑不出错,何况是赵光义允她出府。

    她连忙点头就要走,却又像是想起什么,抬头道:“对了,昨日听侯府外的守卫说,近日汴京城外不太平,殿下查军备时,也多保重。”

    这话轻飘飘的,却故意点了军备二字。

    赵德昭的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多谢县主好意提醒,德昭记下了。”

    话说得如此客气,分明是小辈对长辈的口气,可她是个亡国的囚徒,看来他已经误会了她与赵光义的关系。

    目的达到,李从宁转身快步往马车方向走。

    她能感觉到赵德昭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也能听见身后兵士的脚步声,显然是在盯着她离开。

    直到坐上马车,掀帘看见西营的影子越来越远,她才悄悄松了口气,接下来她要看看,赵光义和赵德昭这叔侄二人之间的疏离,究竟可以远到什么程度?

    只要他们之间有争夺,那么宋廷内部乱起来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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