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相见

    申时初,太极殿外广场。

    站着几名休整完毕、整装待发的西域使者,此刻正由礼官陪同在此,等候宣召。

    不一会儿,远处走来三个气质不俗的年轻男子,三人并肩而行说说笑笑,气氛瞧着十分融洽。

    待三人走至跟前,那几名西域使者纷纷朝中间那人唤道:“主使。”

    元琛听此微微颔首,随即又朝招待他多时的薛霁和柳文彦致谢,随后便走到了西域使者队伍之中。

    薛霁、柳文彦相视一眼,默契地站至队伍旁边与之一同等候。

    不消半刻,便有礼官来宣西域使臣觐见,在场诸人便依次进入太极殿内。

    进入大殿之后,自然又是一番繁琐礼节、彼此夸赞,待流程走完、规制合宜,崇宁帝便赐座于西域诸人。

    在此期间,不少王公大臣都或明或暗地打量了一番那位容貌昳丽、行止有度的西域二王子。

    对于这些明里暗里的探寻,元琛只是笑容深深,端起面前的酒杯一一扫了过去,以示敬意。

    随后便不欲再理,只与他身旁的人随意交谈畅言,不时则回应着上方崇宁帝的“关切”问候。

    不一会儿,又有宫人鱼贯而入,为在场之人添上美酒佳肴、奏乐助兴。

    待一曲舞罢,换人之际,元琛突然起身走到崇宁帝下方行了个西域礼节,随即恭敬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我有一事向你禀明。”

    崇宁帝见此微微弯唇,语气平缓道:“卿远道而来,有何事但说无妨。”

    元琛站立原地,目视上方,嗓音平和而有力:“皇帝陛下,元琛之王妹西宁郡主此次也随使团一道而来。”

    元琛话音刚落,上方的崇宁帝便眼眸一眯、心头转瞬便联想许多,随即又立马恢复如初。

    略带疑问道:“哦,西宁郡主?那卿怎不将她一并带来这接风宴?”

    元琛微微欠身回道:“西宁甚少离开西域,此次途中竟不慎染病,此时正于边城驿站修养,因此并未随我一同来京,还请皇帝陛下见谅。”

    说完后,元琛不作停歇又接着道:“待西宁病愈,定会赶来建安向皇帝陛下致歉问安。”

    崇宁帝听此爽朗一笑,笑着说:“卿多虑了,你们不远千里来到中原,朕怎会怪罪西宁郡主?”

    随即吩咐身旁的常申,让他为远在边关的西宁郡主准备珍贵药材,以及一些御赐之物,聊表关怀。

    元琛再次行礼,以示感谢。

    他正欲退下,却听崇宁帝问道:“不过,朕曾听闻西域王只有一位妹妹,乃是西域公主,不知这西宁郡主?”

    崇宁帝这话不仅问出了他自己的疑惑,也道出了在场众多王公大臣的疑惑。

    西域何时有了一位郡主?

    称号还是“西宁”。

    西宁西宁,西域安宁。

    如此尊贵的称号在一位郡主身上,可见她的亲人对她寄予了深深的期盼与爱惜,其尊荣程度只怕不下于西域的两位王子。

    案座之上,薛霁亦不禁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字:西宁?

    随即,他心中失笑。

    暗道:与他何干?

    大殿之内,众人皆是暗暗注视着前方那名气质邪肆的年轻使臣,静待他的回复。

    元琛闻言倒也并未隐瞒,如实回道:“王妹西宁乃是我的姑姑——西域公主之女。她自小长在西域,不喜外间喧嚣,外间便少有她的传闻。”

    崇宁帝听此了然点头,并未发表言论,随后便让元琛回到座位。

    宴席重又开始。

    可此刻却是比之前更多了些隐秘的低语讨论声。

    薛霁身旁便有两位大臣讨论着,即使他无意去听,那声音还是止不住地飘进他的耳间。

    无非是他们见元琛未曾说起西域驸马,便以为西宁郡主没有“父亲”,暗暗欣喜自己听到了西域隐秘。

    薛霁听着无趣,便执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又随意地朝元琛投去一眼细细打量。

    不知何故,他总觉得在哪见过这位西域二王子。可今日,确实是他二人的初见。

    恍然间,元琛似是感受到薛霁的目光,便端起酒杯笑着朝他一敬。

    薛霁见此便也执起酒盏,望向元琛。

    二人眼神交汇,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太极殿中喧嚣不止、歌舞不停,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直至酉时末,方才结束。

    出来时外间天色昏暗,宫人早已点上宫灯等候在外,各府马车均已停驻于宫门外。

    西域众使者亦在礼官的陪同之下赶回城中驿馆。

    此番宴席,倒真称得上宾主尽欢。

    而另一处,城东驿馆,黄芩掐着点溜进院内。

    因此行是私下前来,她并未带人,亦不打算惊动驿馆内的其他人。

    一番摸索之后,黄芩找到了元琛的住所,进去后她左瞧右瞧,终是寻了处隐蔽的藏身之地。

    时间一分一秒逝去,黄芩躺在木梁之上,盯着上方破旧的木材颇觉无味,便数起了星星,静待故人归。

    第一千零一个星星将将数完,门外的院子里便传来细微脚步声。

    黄芩瞬间警觉,暗暗分辨。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是走到房门之外,离她不过百米之遥。

    “吱呀——”

    有人推门而入,携带着外间的暮色与晚风,以及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独特而又熟悉的气味。

    黄芩当下便心中有数,立即玩心大起,想给某人一份“惊喜”。

    片刻后,她身形微动,“唰”地翻身一跃而下,突然闪现在那人面前做了个鬼脸。

    “嘶——”

    一节莹白匀称的手指抵住黄芩的额头,还力道颇重地戳了一下。

    黄芩感受到额头间温热的触感及沉重的力度立马便朝后退去,边摸额头边痛呼道:“二王兄,你使这么大劲儿干什么?肯定有印子了!”

    “你还知道痛?那你知不知道王兄和我很担心你?为什么要独自一人跑来中原?”

    元琛一连串责问仿如闪电般噼里啪啦地砸在黄芩身上,让她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她咽了咽口水,表情心虚讪讪笑道:“二王兄你问这么多,我该先回答哪个?”

    随后,又一副很有底气的模样道了句:“再说了,我又不是一人前来,阿大他们和青莲、青竹都跟我一起呢!”

    元琛原本气极,听此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兀自倒了杯凉茶消解火气。

    随后,他走至桌边坐了下来,双手环胸无奈道:“那为何不告诉我和王兄一声?这两月我们一直都很担忧你,母后和姑姑更是寝食难安、整日皱着眉头。”

    黄芩听此抿唇不语,自知理亏,也知自己让亲人为她忧心,当下更是不敢怒也不敢言。

    元琛瞧了黄芩一眼,再次摇头,家中亲人自小便对她极为疼爱宠溺,以至于把她养成这个任意妄为的性子。

    况且,就连他自己也是这其中之一。

    又能如何?继续宠呗!

    元琛扶额,不禁叹道:“真不知父王为何应允你一人来此。”

    黄芩听此,亦颇为好奇。当初她本以为舅舅不会同意,可不曾想他最后还是纵容了她的任性。

    更甚至,现在还派来了二王兄。

    黄芩隐隐意识到此次出使中原绝非那么简单,她神色凝重了些,盯着元琛疑问道:“二王兄,舅舅为何让你来中原?”

    “你别告诉我,只是为了接我回西域这种话,我可不信。”

    黄芩神色少见的认真,元琛见她如此便知瞒不下去了。随即,他的表情变得更加谨慎,神色间亦颇为慎重。

    元琛语重心长道:“小妹,我来中原确实有更为重要的任务,接下来这段时日我也会继续待在中原,直至完成它。”

    说完后,元琛顿了顿,又接着道:“你可知中原西域两国表面的和平之下,背地里又藏着多少暗流涌动?”

    “我此次出使中原,一是为了接你回西域,二便是……查找内鬼。”

    元琛话音落下的瞬间,房中陷入了一瞬的寂静,气氛更是凝滞了下来。

    黄芩微微睁大眼眸,震惊地愣在了原地。

    ——内鬼?

    ——西域王室有内鬼?

    ——中原派来的?

    转瞬之间,黄芩便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因为只有如此,舅舅才会在最后关头答应她来中原,或许在当下,中原对她来说反而是更安全的地方。

    而现在,二王兄也来到了中原。那说明内鬼还未找到,且派出内鬼的人就在中原建安。

    而且,那名内鬼时刻于暗中窥伺着,意图危害西域。

    瞬间,黄芩抓住她面前元琛的手臂,语气焦急道:“二王兄,这件任务很危险,你……”

    元琛微微摇头,并未抽出手臂,反而拍了拍黄芩安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而且。”元琛顿了顿,继而沉重道:“我是西域二王子,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看见元琛心意已决的模样,黄芩心中瞬间便做了决定。

    “我要留下来,跟你一起……找内鬼!”

    这下换成元琛震惊了,他立马拒绝道:“不行,这很危险,你不要胡闹!”

    黄芩立即朗声道:“我是西域郡主,这也是我的责任!”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

    “我们作为西域的王子、郡主,既然受万民供养,那自然也有责任保护臣民们的安危。”

    “你不怕危险,我自然也不害怕。”

    “你可以,我自然也可以。”

    黄芩一番话音掷地有声,元琛知晓,自己说服不了她。

    随后,他叹息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说道:“这是临走时姑父交给我的,他早料到你不会回去。”

    “他说你若是不回去,便把这封信交给你,让你万事小心。”

    随后,元琛又交给黄芩两份文书,是她的通关文牒、王族符碟,用来证明她的郡主身份。

    看着眼前这些,黄芩心中十分触动,二王兄……还有她远在西域的亲人们……

    黄芩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收起文书转而看向另一封信件。

    她看向元琛,疑惑问道:“爹爹给我的?”

    随后立马拆开信封,取出信件,一目十行。

    待看至最后一个字,黄芩心神巨荡,再次愣在原地仿若定住了一般。

    今日带给黄芩的重击一波接着一波,此时此刻,她只觉灵魂出窍。

    元琛见此大惊,连忙问道:“怎么了,上面说了什么?”

    随即抽出信纸看了起来。

    半晌之后,他恍然大悟,了然道:“原来如此!”

    为什么父王既答应了让你来中原,又马不停蹄地要接你回去。

    原来是姑父在中原建安有敌人。

    原来……姑父的过去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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