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楚云诡对自己的不满,池渊倒没放在心上,他摇着扇子走到二人身边,无视大白天喝的醉醺醺的楚云诡,坐在唐软语身边问她:“天儿挺热的,屋里凉快怎么不回屋里,在这陪他这个酒腻子说话…晒坏了怎么办?”
楚云诡仰脖子又喝了一口,斜眼瞪他,满腹牢骚无法宣之于口,只好抱着酒壶跌跌撞撞走了。
他托腮看着唐软语,眼里飘着笑开口:“其实我觉得他说的话在理…”
唐软语心不在焉地问:“什么在理?”
“刚刚楚云诡说的最后一句啊…”他离她近了一点,悄声说道:“咱们俩就应该锁在房中亲嘴,你说对吧阿语?”说完还冲她轻轻挑眉。
“…不正经…”即使跟池渊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但毕竟大太阳底下,青天白日的,若是说这个,唐软语还是会有些羞涩,顺手给了他一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她觉得有些晒,用手遮着太阳离开,阳光映在白纱衣上,美轮美奂。
池渊笑眼弯弯紧随其后轻轻给她扇着扇子对她说:“闲来无事,要不,咱们去苏家看看那些孩子?”
与本案相关人等都被抓获,蜜幼馆那些人现在正在陵阳衙门里关着,而苏金颐家里还有当日救回的七八个小孩儿,池渊估摸着这两日也就能升堂审案了,待一切尘埃落定后,这些命苦的孩子也就能各回各家。
经他这么一说,唐软语站定回头,内心有些愧疚眨巴眨巴眼睛看他:“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他们还在苏家呢…”
池渊笑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满脸宠溺说:“叫上茶茶,咱们一起去。”
说走就走,茶茶正在房间里跟小白猫玩,听闻要去苏家,放下白猫乖乖跟他们出去,唐软语拉着她,一路上如同亲娘一般关怀备至轻声细语地问茶茶吃不吃冰酪?
茶茶摇头,奶声奶气道:“唐姐姐我不吃~”
池渊点头,语气颇有些霸道:“我想吃…”
唐软语扶额,嫌弃地看他两眼,转身去糖水铺子买了十几份冰酪带着前去菜市口附近的苏家。
到了苏家门前,茶茶看着满屋子的恐怖的纸人和诡异的环境,眼神中流露出恐惧,小跑几步躲到唐软语身后抱着她的腰,小模样可怜巴巴的:“唐姐姐…我害怕…”
她说害怕,换来唐软语的轻声安慰还有暖心抱抱,池渊效仿说害怕,换来了她的皱眉和无情的拳头,池渊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幽怨地往前走,嘴里还不停嘟囔:“我没有害怕的权利吗?你这个女人…真是变了!”
唐软语不理会,想了想有些心软,拉过他给他揉着刚才被自己捶过的地方低声说道:“你老实点儿…”
二人正说着苏金颐走过来,跟着过来的还有欢声笑语的孩子们,茶茶跑过去跟他们玩儿,笑声在院子里回荡。
唐软语看着一群小家伙,心中欣慰,不禁感慨,来到苏家被苏金颐照料,也只是短短几日,他们的眼神中便不再有胆怯,还是孩子特有的单纯天真。
苏金颐给他们上茶,脸上乐呵呵的,与初识时的阴鸷判若两人,他坐下说道:“这些天家里有了人气,虽然有些吵闹,但我还挺开心的…”他看向大牛说道:“我昨日问大牛,打算以后怎么办?他说不想回去,要在这里给我当徒弟。”
苏金颐毕竟年岁也不大,这个年纪收了徒,语气有些小小的炫耀,池渊和唐软语相视而笑,看向彼此的眼神中带着温和。
“那你可要好好教,大牛这孩子看着挺靠谱。”池渊说道。
他点头说那是自然。
略微坐了坐,两人起身,临走时要带着茶茶,茶茶不愿意走,说要跟孩子们一起留在苏家玩耍。
唐软语见她玩得开心,只好顺了她的心意,转身与池渊离开那里。
出来时,她看着祥和安泰的陵阳街头,脸上挂着笑容,伸手挽上了池渊的胳膊,语气中大有满足:“真好~你看吧,不是说只有当官才能行好事。”
“说的对。”池渊拉住她的手,两人走进一个胡同,那里并没有几个人,他有意想调戏一下唐软语,将她禁锢在墙壁与自己怀抱之间粘着她提出要求:“茶茶今日不在,楚云诡也回栖悦客栈了,阿语今晚你得陪我…不然我不依。”
他附在唐软语的耳边,眼神极具侵略性,声音柔和暧昧,笑容肆意轻狂跟个长相极为俊俏的流氓似的…
唐软语瞄了瞄他,就好池渊这口…
她不禁逗,小脸顿时红了,眼神不敢与他对视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谁…谁没陪你了…”
“你啊。”池渊伸出手指挑起她下巴,语气中夹杂着不满:“总是为了别人打断你我二人,我不管,今晚你得好好补偿我。”
唐软语也好奇:“怎么…补偿?”
池渊眯起眼睛幽幽一笑,拉着她回到了家中。
书房内,唐软语被池渊拉坐在书桌前,他研磨铺纸,将笔交给唐软语,自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托腮笑眯眯道:“画吧。”
原来池渊说的这个补偿是想让自己为他画幅画像。
唐软语微微笑了笑,眸光闪烁煞是好看,她托着腮故作为难:“哎呦,不是我推脱,实在是画技粗糙,怕画不出王爷的清冷俊逸~”说着放下笔假装遗憾起身:“还是得空请个画师来教教我,学了皮毛再给你画…”
池渊一听,立马不愿意了,站起来把她按坐下去,黑着脸佯装生气道:“不行,又不是让你画了去卖钱,好与不好有什么要紧的,快画快画…”他重新坐回去,又补上一句:“哪怕等到鸡叫天明你也得画,不然…”他话音染上威胁,阴恻恻地笑:“不然你以为今夜能安眠吗?”
她细想了一下,丝毫不怀疑池渊的话。
看他这幅样子,若是不随他心意,自己何止今夜睡不好,只怕是又要跟在他身后哄上几天才行…
唐软语叹了口气幽怨看他一眼:“烈女怕缠郎啊…”池渊听了,眼底挂着得逞的笑容。
她重新拿起那支笔,看着池渊细细勾勒人物线条,而池渊手撑着头,时不时地冲她眨眨眼睛,抛个飞眼,逗的唐软语眼底含笑,她装作严肃,用手拍了拍桌子,正儿八经地对他说:“这位公子,请你不要妄图勾.引画师。”
“我哪有…”池渊不承认,说着还顺手将自己的衣领往下扒拉了一些,口中假模假样道:“有些热…”说完还看了唐软语两眼,眼神颇有深意。
夜晚凉风习习,坐在屋中吹着风舒适极了,完全不像池渊说的热,唐软语知道他故意逗自己,在脑子里盘算着索性将计就计看他什么反应。她将笔放下,径直走向他,池渊一头雾水地仰头看着她问:“你要干嘛啊?哎!脱我衣服干嘛…”
她两手轻轻一拉将他衣服扯成敞怀的,露出池渊的胸膛皮肤,还有腹部肌肉。
真白啊…
唐软语喉咙不由自主的滚动了一下,在心中感叹:好家伙…白里透着…两点粉红。
她在唐府时虽不能开口说话,可这些年并没闲着,看的话本小册子不计其数,其中不乏一些图文并茂让人看了就血脉膨胀睡不着觉的美男子手绘图。
池渊的身体就跟图上那些俊秀公子一样,只不过更养眼了。
见她用这种呆愣愣地眼神看着自己胸膛,池渊耳朵根子都红了,克制住内心的躁动,在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慢慢合上衣衫好半天蹦出一句:“阿语定是这些天跟云安一起玩儿…学坏了…”
这虽是他随口说的一句话,但唐软语心中却咯噔一下,感叹池渊料事如神,因为那日从迎香馆回来,云安确实悄咪咪地找过自己,两人就男色方面交流了一番,云安还说有机会带她去京城那几家红馆子开开眼界。
她眼观鼻鼻观心,眼波流转,一副心虚地模样被他尽收眼底。
他眼神变得凌厉,嘴角微微挂着一抹假笑,慢条斯理地系上腰带开口问:“想什么呢?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莫不是…”他卖了个关子等着唐软语接话。
“什么…谁做贼心虚了。”唐软语装作一副坦然的模样,但她小动作不断,明显欲盖弥彰。
偏偏池渊的老本行还是审理案件,拿手好戏就是逼供诱供,他走上前逐渐逼近她,双臂勾住她的腰,微微低头问:“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敢有隐瞒…”他靠近她的脖子,在那白皙的皮肤上张嘴轻咬了一下,咬完威胁:“我就咬死你。”
他那一口并不疼,反倒是让她感觉酥酥麻麻的,唐软语浑身僵硬,后背绷紧,她的手扶上池渊的手臂,低眉顺眼看他:“我招我招…”她想了几秒,很快出卖了云安:“是云安说,要带我去京城南风馆见见世面…所以你刚才一提起云安,我就想到这事儿了…”她说完看了看池渊的脸色,不等他发火,双手搂住他的腰撒娇:“你别生气~”
池渊心想:死丫头敢带坏你嫂子…你给老子等着!
耳边声音软糯软糯的,他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能把这件事从唐软语嘴里诈出来。
低头看她,她正眨巴眼睛看着自己,一双美目温柔似水,温香软玉在怀,看着怪喜人的,他怎么都生不起气来。
但他转念一想,怎么着也得给唐软语一个教训,抿了抿嘴压制住嘴角的笑意,冷着脸伸出手戳她脑门儿:“你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谁家姑娘像你俩这样张口闭口南风馆南风馆的?像什么样子?!”
她倒是乖,攀着他,雨点似的吻在他脸上落下,口中还不忘附和:“昂昂,王爷教训的是~不气了嗷~”
池渊憋笑嘴唇抖动,脸上依然面无表情,看似嫌弃的擦了擦脸,轻轻推开她,王爷势头足的很,颐指气使道:“快回位置去,将本王的英明神武都要尽数体现,若是画的不好,本王可不善罢甘休。”
唐软语哎哎两声,回到位置上,埋头认真在纸上画着他的模样,直至夜半三更,她放下笔,打了个哈欠,甚是疲惫的将纸拿给池渊供他审阅检查,池渊看了喜不胜收,眼神带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这不画的挺好的吗?明日我找人裱起来,挂在你床边…”说着语气有些蛮横地要求:“还有啊…你每日睡觉前都要看着我,要想我,还要梦到我知道吗?”
她困的不行,靠着他眯眼打盹儿,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句算作回答。池渊将纸放好,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往卧室走去,唐软语习惯了,没挣扎,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池渊单手撑头躺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唐软语,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目光宠溺,低下头在她脸上印上一吻,拉过被角盖上,搂着她的腰,不一会儿的功夫睡着了。
第二天他是被唐软语踢醒的…
他惊醒之后,半拉身子挂在床边,一只手撑着地面以防自己掉下去,又狼狈又好笑…
他看向仰面呈大字形睡着的唐软语,无奈笑了两声,爬回床上之后坐在她身边喃喃道:“看来以后王府的床得做的大一点,不然睡不下咱俩…”
唐软语没醒,池渊看看外面,天色微微发亮,今日天气不好,阴霾很重,远处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大概率是看不到太阳了,池渊转头看着唐软语,心中估摸着距离她起床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左右。
他睡不着了,趁着晨间凉爽,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去了书房,拿了她给自己画的画像出了门。
池渊没去别地方,而是去了陵阳衙门。
今日是魏临安审案的日子,他虽然已经卸了监国令的职位,按理来说,此事已经与他毫无瓜葛,是好是坏都跟他没关系,至于那几个人的下场,多半也能想到,无非是家财充公变卖,蜜幼馆查封,相干人等坐牢的坐牢,流放的流放。
可即使已经猜到了结果,他还是想去看看。
去看看那几个人是如何从穿金戴银满头珠翠变为潦倒困苦摇尾乞怜的。
他们当日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被他们动辄打骂的孩童如今却对他们这群阶下囚握拳怒视。
此等落差实在是让人觉得大快人心,拍手叫好。
到了衙门,魏临安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池渊,他的眼神震了一下,池渊对他笑笑,示意他继续,不用管自己。
堂下跪着一干人等,蜜幼馆的几十个小孩儿全被解救出来,怕人多太乱,只叫来几个相对来说大一点的孩子在堂上跪着,另一边带着镣铐跪着的就是蜜幼馆的老板和打手们。
旁边围观的百姓们群情激奋,一个个气红了脸,撸起袖子恨不得跨越那条黄线,翻过围栏将他们撕碎解恨。
此案开放公审,允许百姓围观,就是想借着百姓们的情绪让这群丧尽天良之徒心惊胆战。
试问谁家没有孩子,谁家父母听了这个案子不会代入自身,谁能做到冷眼旁观置之不理?
池渊左右看看,发现围观的还有不少孩童,多半是跟茶茶一样大,两眼懵懂无知不谙世事,在娘亲的臂弯下怯生生的看着堂上那群人,不时被堂上的疾言厉色吓唬的发出几声哭喊。
而堂上跪着的孩子,个个眼神羡慕的看向躲在父母怀中跟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孩子,他们又垂下了头泪眼朦胧,幼小稚嫩的心灵遭受到重创,心知肚明,即使回家找爹娘,爹娘加倍的疼爱也无法磨灭自己被人所害遭受的苦难。
池渊在人群中叹了一口气,觉得那里的压抑沉重似乎要将他给吞没,他离开那里,独自走到衙门后院坐在圆桌前,看着不远处的树木等待着魏临安退堂。
大约过了一刻钟,魏临安的脚步声从耳边传来,他微微躬身行礼:“给王爷请安。”
池渊转身:“你我不用这么客气。”
魏临安还不知道他已经卸任的消息,看向他的目光颇多疑问却又欲语还休,这点被池渊看出,他微微笑道:“怕是魏大人心有疑问,为何今日这么大的案件,本王却不在一旁听审?”
他点点头:“实不相瞒,下官以为您睡过头了…”
池渊上下扫视他几眼不悦道:“本王在魏大人心中是如此不靠谱之人?”
魏临安也愈发胆大,敢出口调侃:“这不是王爷最近跟阿语在一起了嘛?人逢喜事精神爽,知心人相伴,谁还愿意跟这烦人的案子纠缠?”
池渊一愣,低头思索却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说的倒也是…
他收起折扇正色道:“本王上次进宫已经跟太后圣上回明,卸任监国令一职。”
魏临安一愣,被震惊的说不出话,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问:“您…您卸任了…这是为何?”
池渊幽幽一笑,打开扇子轻轻给自己扇着风:“还能为何?这天下总归是皇兄的,他不能一直假手他人,相对的,本王也不能一直替他做事,事做的多了,手伸的长了,自然会有人有意见。”
听他这么说,魏临安明白了,他不禁替池渊有些惋惜。
他眼中有担心,闷声不发一言的样子被池渊尽收眼底,他笑了两声:“魏大人还是别替本王担心了,本王没什么大碍,只是卸任,并不是贬为庶人,如今最担心的应该是你和唐大人…”他看向远方幽幽道。
魏临安和唐江还有朝中不少官员都是受过监国令恩惠之人,若是池晟有心报复穷追猛打,那这些人自然会被捏住错处。
而他们最大的错处就是与监国令关系密切。
这点足以导致他们以后不会在朝中重用。
池渊最担心的不是不会受重用,而是被拖下水,降职或者干脆革职架空不用,若真是到了那一步,职位也就到头了,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怎么切怎么切,想片成什么样就片成什么样…
魏临安的眼神中染上担忧,他自知官职低微,城门失火即使殃及池鱼也烧不到他这里,但唐江就不一样了…
身居大理寺卿,乃是高位之一。
魏临安与唐江是亲戚,所以唐江的性格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人人称赞的老好人,能不动怒就不动怒,一堆人交谈,若有人抬杠拌嘴,那么打圆场的就是他,为人处世秉承着谁都不得罪的原则。
但事物总是有两面性的,谁都不得罪在某些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这种态度是模棱两可的,站队不清晰不明确,前朝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更何况是当下这个敏感的阶段,唐江的性格很可能会让他引火烧身。
“唐大人一向兢兢业业,谨慎小心,应该不会被牵连其中。”虽是这么想着,魏临安却也只能把担心放在肚子里,嘴上安慰着池渊。
池渊摆摆手,眉间若有所思:“他是阿语的父亲,做最坏打算,若他没了官职,还有我和阿语。”
正说着,前面过来个差人小跑着过来跟魏临安说道:“大人,上堂的时间到了。”
他转头说:“我知道了,这就来…”说完又对池渊行了个礼:“王爷,下官敬佩王爷并不只是因为您皇权加身,多说无益,希望王爷的担忧永不会发生,您可以顺利渡过难关。”
池渊了然于心,点点头对他说道:“去吧。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他说完起身离开。
离开衙门去往街道,找了一家字画馆,将画拿出,让人着色裱框,再回去时估摸着唐软语应该已经起床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远远的看见唐软语问阿乐自己去哪了,他笑了笑走上前,扬了扬手让阿乐退下,他走了以后,池渊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一会儿不见阿语就想我了?这么离不开我吗?”
他说着拿出手中的画,在她眼前晃了晃,冲她笑:“不过是去街上给你的杰作裱框去了,本来想叫你一起,但看你睡得香甜没忍心把你叫起来。”
唐软语接过来看了看,笑道:“还挺像模像样的呢,瞧这画的…啧啧啧二百文应该是值的。”
池渊不高兴了,揉乱她头发:“什么二百文…二百两黄金也不卖。”说着拉着她回到卧房,找了个好地方,最终将画挂在唐软语躺下就能看到的墙上,他与她坐在床上耳鬓厮磨:“就是要让你对我日思夜想,梦里都不能歇息…”
耳朵被热气呵的有些发痒,唐软语咯咯笑着躲开:“你看你这人,一会儿又要把咱俩埋到一个罐罐里面,一会儿又要我满眼是你,梦里不得停歇,怎么这么缠人啊?”
虽是责怪的话语,但她的语气却略有娇嗔,半点听不出恼怒,池渊搂住她的腰,在她脸上亲了又亲,一脸理所当然:“嗯,要缠着的,必须缠着。”说完捧住她的脸,在她唇上落下深深一吻,唐软语勾住他的脖子,池渊欺身上前,两人向后倒去。
一日后的傍晚,管家从王府过来,将一封信交于阿乐:“说是云安公主从宫中传出来的,估计又是让王爷下次进宫给她带些好玩的小玩意儿…”他把信交给阿乐,阿乐知道那里关于什么,但还是顺着管家的话说:“可不是吗?云安公主一向喜欢那些…您先回吧,我把信交给王爷。”
管家点点头,转身离开唐家。
他把信封交给池渊,池渊四下看看没有人才把信封打开查阅。
阿乐在一旁看着自家王爷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心里有了底,怕是情况不妙。
池渊浏览完信的内容将信纸叠好装进怀里,满腹心事的坐下,阿乐刚想开口,池渊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还有,这件事不可以告诉阿语,明白了吗?”
得知事态严重,阿乐也收起平日的不正经,点点头说道:“我知道。”说完便离开了。
他走了之后,池渊一人静坐在小花园前,看着郁郁葱葱的树木花朵却无心欣赏,他手撑着脑袋,眉头微蹙回想着云安给自己带的话。
才不过几日的功夫,外面就已经翻了天。
先是池晟破天荒的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似的将几个平日受池渊青眼有加的官员革职,算是杀鸡儆猴,几个官员被革职,后来人惴惴不安,终日悬心,纷纷找借口递了辞呈告老还乡。
经过池晟这一动作,朝中风声鹤唳,很快那些人便认清了这天驰国是由谁说了算,纷纷站队表忠心,就差没在朝中开小会痛骂池渊先前的雷霆手段了。
人走茶凉,理所应当。
可有一个人看不下去,那就是唐江。
他这次没有模棱两可,而是当着池晟的面夸赞池渊不骄矜,立功无数,所谓功高震主不过是有心人挑拨,还劝池晟勿听奸臣谗言而错怪自己的亲兄弟。
此话一出,与他平日交好的章岭古朔两位大人恨不得脱靴脱袜塞他嘴里让他住口,他俩人头上的汗珠子顺着鬓边往下流。
章岭心说:老唐今日是要疯啊?
古朔心说:年近半百老唐今日为何这样莽撞?!
这些日子以来,章岭他们这种为官做宰多年的老狐狸冷眼瞧着,什么朝政风云,说到底就是一句话:兄弟二人憋着劲儿斗法呢。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是皇上的家务事,哪有人臣指手画脚多嘴多舌的道理。
唐江这话一出,池晟只是阴沉笑了笑,当朝并未龙颜大怒,但是转天就听说大理寺少卿病重,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正是平日颇受池晟重视的齐山。
齐山跟唐江差不多的年纪,唐江这样好性子的人平日里见他也是鼻孔朝天,往日在府中也没少跟大夫人说齐山坏话。
这人假的很,谄媚至极,唐江文绉绉的一个人,居然会用老阴蛋这三个字形容齐山,皮厚程度可见一斑。
跟自己讨厌的人共事,唐江难得暴躁起来,心中也明白这是池晟给自己的下马威。
池晟此举无非是想表明:自己既可以将大理寺少卿说换就换,那唐江这个仅仅比大理寺少卿高一品的大理寺卿也不在话下。
唐江混迹朝廷这些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毕竟当初无声无息的抱上了池渊的大腿,一朝得势被提溜成大理寺卿已然让很多人咂舌,对他另眼相看。
这不,这几日老唐大人正称病在府中待着哪也没去,对外也不见客,心说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池渊摇了摇头,嘴边扯出一丝笑容,心说自己这个老丈人还挺仗义,不由得心里暖暖的,正好看见唐软语朝自己走过来,她看见池渊脸色不太好,坐下拉着他的手轻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看着心事重重的?”
池渊笑了摇了摇头,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安慰道:“我没事儿…”他看了她一会儿试探性问道:“你爹他…知道你住在这吗?”
“不知道,就没跟他说…”她略有疑惑地看向池渊:“干嘛提起他?”
“我在想,咱们要不要回去吃个便饭?将你我二人的事儿跟你爹说一声呢?”说完他佯装幽怨的看她一眼:“你不打算在我未来岳父面前给我个名分啊?”
唐软语被他那副幽怨样子给逗得前仰后合捂嘴直笑:“你…你这是什么眼神啊?”
“我不管,你得将我们的事儿告诉他,不然我就要挠你痒痒了~”说罢坏笑着将手放在她腰间,唐软语腰上有痒痒肉,她左右闪躲,连连求饶,口中答应着:“好好好,去去去,立刻就去…”
说去就去,两人换了身衣服,池渊骑马,怀中坐着唐软语,鞭子扬起,马蹄向南去前往京城唐府。
路上唐软语还给她爹顺手带了根小糖人儿,两人在门口下了马,她捏着糖人儿一路来到后院,唐江此刻正跟老管家对坐下棋品茗闻香看上去惬意地很。
此刻正为棋局一筹莫展的唐江一抬眼看见唐软语冷脸走进来,身边还跟着池渊,当下喜笑颜开的撂下棋子对管家说道:“不下了不下了,改日老爷我定破残局!”
管家心中腹诽:人菜瘾还大,自己还得想方设法输给他,跟他下个棋比种地都累…
唐江臭棋篓子在唐府人尽皆知,唐软语抿了抿嘴真想当面戳穿他,想着顾及她爹的面子还是闭嘴不言,手一伸,将小糖人给他:“喏,给你带的见面礼…”
“闺女这是…百里送糖人儿,礼轻情意重啊…”唐江绝不让话掉地上,乐呵呵的带着二人来到前厅。
唐江看向池渊,颇为关怀又有深意的问了句:“王爷近来可好?”
池渊知道他的意思,点头笑笑:“承蒙老大人关心,最近有阿语陪伴,心里舒坦地很。”
他说完用胳膊肘戳了戳唐软语,给她递个眼色,唐软语哦了一声,眼神似乎有些羞涩,她看向她爹,清了清嗓子,面色有些严肃道:“爹,你别嬉皮笑脸的,我有事要跟你说。”
唐江不自觉坐直了身子,一伸手正色道:“闺女儿,您请说。”
唐软语翻了个白眼,与池渊互看一眼,声音中沾染了些小女儿家的娇羞:“我与池渊情投意合,前不久已经袒露心意决定此生与彼此相伴了。”
唐江身子一顿,眨眨眼睛看着二人,疑惑不解地问唐软语:“你不是一直都与王爷情投意合吗?这很难看出来吗?”
姜还是老的辣,唐江早就看透不说透。
一开始池渊表现出了对唐软语的好感,但唐江只以为是普通的好感,说不定随着时间推移,这份感觉会消失,到后来二人逐渐打得火热,眉来眼去,再到最后唐软语搬出唐府,他心里就知道,两人之间必然会有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发生。
他虽不知其中过程,但对唐软语所说的话并没有很吃惊,甚至可以说是波澜不惊。
唐软语低下头喝了口茶,面上绯红,池渊看着她,伸手拉过她的手对唐江说道:“把阿语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虽然是好话,有些请求的意思在里面。
但由池渊嘴里说出来,唐江莫名感受到了压力和不容拒绝,他连连点头交代唐软语:“以后嫁入王府可不能再作妖了啊,你那说瞪眼就瞪眼六亲不认的狗脾气也得收敛一点知道没?”
唐软语不服:“您怎么不让池渊对我好点儿呢?再说,谁六亲不认了…”
她爹摇摇头,看着池渊很有信心说道:“王爷不会薄待你,他对你的好,爹都看在眼里呢。”
池渊挑眉洋洋得意地看着唐软语,唐软语原形毕露抬手锤了他一下,起身跑开了。
她走了之后,唐江望着她的背影欣慰地叹了口气,世事无常,这府中的人又怎么会想到当日毫无存在感的唐软语就这么成为了当朝王爷的心尖尖了呢?
唐江坐直了身子拱手抱拳:“下官还得请王爷多担待阿语,她确实还有很多不足。”
池渊走过去与他坐在一起笑道:“何须这么客气,以后你我都是一家人,阿语她很好,我很喜欢她,我相信她也是,我和她之间不存在什么担待不担待的。”
听他这么说,唐江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思索片刻开口:“王爷,朝中风声不知你可有耳闻?”
池渊点头:“正因如此,今日我才特地上门前来感谢,但还请唐伯父不要再为我说话,以免引火烧身。皇兄他现在正在气头上…”
“是啊…”唐江喝了口茶盖上茶碗放到一边,回想在宫中听到的小太监嚼舌根,皱眉头说道:“听闻圣上对你如此不满不只是因为什么功高震主的名头,似乎还因为华熙郡王联合群臣上书告了你一状,大概是说你行事严酷,手段残忍,经常屈打成招,以达到逼供结案的目的…”
华熙?
池渊听了以后冷冷笑了,他忘记了这个人。
更没想到这个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搅和的前朝这般惊涛骇浪,当日顾及他是皇室子弟,所以留他一命,现如今,倒是让他将自己一军?!
池渊愤慨,终究自己当日还是心慈手软了!
华熙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恨入骨髓,还不是因为季嫔?这其中缘由池晟被蒙在鼓里,自己心中清楚的很。
那时出于顾及池晟天子颜面,他才没将季嫔和华熙偷情之事大肆宣扬。
池晟只知道太后不容季嫔,心中也有数,季嫔之死多半是死于自己之手,但却从未想过,后宫这么多妃子佳人,为什么就季嫔非死不可?
他当然想不到,他那个猪脑子里面就只有女人,所以听了华熙的话,胳膊肘往外拐,对着自己这个为他清君侧的亲弟弟放冷箭!
亲者痛,仇者快。
他捏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握紧,直至指尖泛白,唐江拍拍他的肩膀:“王爷委屈我知道,王爷的人品我也知道,所以我不只是护着我女儿的心上人,更是护着为天驰鞍前马后的七王爷池渊。”
正说着,池晟身边的赵公公来了。
他清白的面皮上挂着凉笑,由管家引入前厅,在看到池渊时眼神一震,很快便恢复镇静,他打开手中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唐江和池渊跪下接旨,赵公公咽了口口水,清了清嗓子:“皇…皇上有旨,晓谕天下,监国令池渊行事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此风不可长…故废其职位,非召不可入宫,钦此~”赵公公宣读完圣旨看见池渊的脸色,他咬着后槽牙,面无表情的隐忍,缓缓呼出一口气,再若无其事站起来。
赵公公害怕极了,将圣旨往唐江手里一塞,撩开袍子跪地,哐哐哐池渊磕了三个响头,飞速离去。
这圣旨如同是烫手山芋一般被塞进唐江手里,他放下也不是,收起来也不是。
池渊拿过圣旨细细端详,嘴角带着一丝诡异地笑容。
当初封池渊为监国令时,是太后口谕,连道圣旨都没有,最后行事不便才给做了个牌子,池渊走到哪举到哪,就为自证自身。
现如今他自请卸任,居然变成池晟撤他的职?还给他加了些莫须有的罪名…
怕众人不知道,还非得写道圣旨晓谕文武百官,生怕有人错过曾经的监国令是怎样犯了众怒被撤职的!
池渊咬紧牙关深吸了一口气:“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