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周礼》言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今日的第一课,是射。

    教射的夫子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听高说他的先祖曾是楚国第一射手,能百发百中的养由基。

    初见面,这位养夫子送给了含光一张小弓,她能轻松的拿在手中,没有任何负担,这是一把为她量身打造的弓。

    桑木所制,柔软坚韧,弓弦要使点劲才能拉开,一拉开,桑木就被撑出一道半弧,一松手,蓬草做的矢就飞了出去,飞向天地四方。

    太简单了,含光觉得射箭也不怎么难,她又拿了几根箭矢,搭弦射出,飞出几米远后才轻飘飘落地。

    “高,我现在也学会射了。”她拿起弓箭得意地向高展示。

    公子高被逗笑了:“含光,这是蒙童用的弓,当然简单了,蓬草本身就没什么重量,很容易就射出去,等你以后拉一石的弓,就知道射箭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手里也拿着一把弓,比含光的要更大也更重,通体玄色,在弓弭、弓渊处用朱砂绘着玄鸟纹。

    他随意取了一支箭,搭弦射出,就射中了挂在枝头的柿子。

    含光看了看自己的弓,又看了看他的弓,顿时觉得自己的弓不好了,对着养夫子说:“夫子,我也要这样的弓。”

    “殿下,您现在还不适合用这样的弓,”养夫子实话实说,“您力气太小了,拉不开两石的弓。”

    含光不相信,不试一试,她怎么会拉不开呢,公子高看出了她执着的想法,将弓递给她:“小心点,不要弄伤了自己。”

    一接过含光就差点倒下,这把弓太重了,弦稍稍陷进指头就很疼,真是不明白高是怎么拉开的,还那么轻松,她不想用这把弓了,还是用自己的小木弓好,蓬草箭虽然不威风,可很好玩呀。

    把弓还给高,她又拿起桑木弓,蓬草箭又一次飞向了天空。

    公子高说:“母亲说,我出生时,有射人在门口用桑木弓射蓬草矢,射向天空,代表有远大志向。”

    “你如今射了箭,未来也会有远大的志向。”

    含光不理解:“可我没什么远大志向呀。”

    她就想吃喝玩乐,这也算远大志向吗。

    公子高想做游侠,也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就当是个好兆头吧。”

    他这样一说,含光对射箭愈发热忱了,又射了一箭,却不想风轻轻一吹,那箭矢就改了方向。

    轻飘飘落在一个少年的头上,他高高大大,眉毛又硬又直,长了张倔强不屈的脸,他径直走到公子高的面前,用那双锐利的眼睛不善地盯着他。

    他是将闾,也是秦王的公子,比高年长。

    “嘿,你要干什么?”含光张开手臂挡在公子高面前。

    将闾看到她,眉头一皱,对旁边的宦者说:“为什么她会在这。”

    宦者答道:“将闾公子,陛下让少公主来学室读书。”

    “父王说的?父王为什么要一个稚子跟我们读书,她认字吗。”

    她不认字怎么了,他看着也不像学习好的,含光在心里哼声:“有我在这你不能欺负高。”

    “欺负,”将闾嗤笑,“我才没欺负他。”

    “高,你难道还要躲在一个女童身后。”

    公子高把含光推到一边:“我上回骑射第一,那把弓自然是我的,将闾,做人要愿赌服输。”

    “我不认你是第一,那日我染了风寒,状态不好,比试怎么能算数。”

    八月末小考,公子高以豪厘之差胜了将闾,赢得了一把弓,就是现在他手上拿的这一把,是少府最好的制弓匠人所造,他们遵循古礼,合天地四时之力,于冬时折木,春时处理牛角,夏时捣制筋腱,秋时合弓,是张二石弓,虽不是用于战场的强弓,也是一把好弓。

    将闾爱射,不能接受心仪的弓被别人赢走。

    公子高认为他就是输不起:“不管如何,我赢了就是赢了,若是你感染风寒,那就跟夫子说不上场,为何比完又出尔反尔。”

    那把弓是公子高好不容易赢的,他可不会让出去。

    将闾早知道他不会让出弓,就说:“你既然自认为是第一,那就与我再比一次,若你赢了,我就真得愿赌服输,不再打扰你,可要是你输了,就要将弓给我。”

    公子高:“凭什么我要和你再比一次?”

    “你难道怕输给我?”将闾反问。

    公子高不认为自己会输,他比将闾小一岁,但自认为在射这一道比他要强。

    “比就比。”他还没开口,含光就替他说了,两个人都看向她,她又说:“不过,你在和他比之前要先和我比。”

    “跟你比?”将闾看身高不足五尺的含光,就她这个小不点,怕是连一石的弓也拉不开,“我为什么要跟你比?”

    “因为高之前赢了你,他有权利决定要不要跟你比,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打败了我,就可以去挑战高。”

    将闾只觉得离谱,看向公子高:“你难道要听她的?”

    公子高见含光对他使眼色,犹豫了一会儿开口:“我听她的。”

    含光得意的扬了扬小脑袋:“看吧,我都说了,你到底答不答应,不答应可就没机会了。”

    将闾不认为会输给一个小孩,就算多加一场比试也无关轻重。

    含光很满意:“好,既然我们俩要比,你输了,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输了,我也答应你一个条件。”

    将闾夹紧眉头:“怎么这么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的,不就是口头几句话的事。”

    将闾只觉得麻烦,希望快点结束,就随口说了一句:“如果我赢了,我不要你干什么,让我和高比试就行了。”

    “真的?你确定。”含光说。

    “我确定。”将闾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

    含光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睛:“好啊,那如果我赢了,你就要替我写作业,所有的作业你都要替我写,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也要替我写,你听到了吗?”

    他还以为是什么,不过是给个五岁的孩子写作业,给一个小孩写作业能有多难,果然是个小孩,脑袋里只想着这些东西,他点了点头。

    含光笑起来:“那我们来比吧,就比射鱼怎么样。”

    她指了指旁边的水池。

    水池不深,光从天井投下,能看到水面之下游着几尾黑鱼。

    “一刻钟内,谁射的多,谁就赢。”

    将闾迟疑了,他从没射过鱼,而且箭射入水中,未必有那样的威力。

    “你难道就想认输了?”含光歪头看他。

    将闾想也不想就反驳:“不可能,我不会认输的。”

    思来想去,还是同意了,他没经验,难道含光这个刚刚学射的小孩就有经验了吗。

    含光点头:“那就好,要是你连我也赢不了,又怎么能去挑战高呢。”

    “那我们三日后就来此地比试。”

    “为何是三日后?”将闾以为现在就能比了。

    “看你好像没射过鱼,我给你时间好好练一练,”含光一副为他好的模样,“我们这是君子之试,君子怎么能趁人之危呢。”

    “将闾兄长你一看就没准备好,那我当然得等你准备好再来比呀,这样才公平公正嘛。”

    将闾愣住,没想到含光一个小孩会这样说,他决定了,到时候不会让她输的那么快。

    ……

    自从知道含光重铸的玩具是一把曲辕犁,少府日日胆战心惊,生怕天子让人收了他的官印,将他打入诏狱,遭受各种苦刑。

    现在听说含光这个小祖宗又来了,额头突突的跳,连忙放下手上的事去找她。

    “含光君。”他恭敬地道了一声。

    含光往后退了几步:“干嘛叫我含光君。”

    “陛下已经下诏封您为君了,少公主。”

    少府还以为她会很高兴,不想表情却很平静,不过想到含光还是个孩子,想来也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含光却觉得父王把她当成耕牛了,想要让牛跑,就得让牛吃草,哼,当她不知道吗,这些手段可都是她用过的。

    不过含光君这个名字还挺好听,这个名字比少公主好听多了,咸阳宫里有那么多公主,可天底下就只有一个含光君。

    小孩子最喜欢独一无二的名头了,就算是含光也不例外。

    于是又高兴了,哼着小曲在少府的目光中,轻车熟路拐进装废弃杂物的内库,拿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少府渐渐放心了,看来这次少公主没什么惊天动地的想法。

    他的官印保住了。

    含光带着一堆杂物回到泉宫,把它们一个个拼起来,用工具把个别的小零件仔细打磨。

    第三日,她拿着这个东西去到学室。

    把所有人吓得目瞪口呆。

    将闾脸色青了白白了青:“……这是作弊。”

    “我哪里作弊了。”

    “用这个难道不是射吗?”

    是,用这个是射,可问题是,你都把弩拿出来了,还比什么比,将闾气的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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