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

    翠陌一五一十的教着,春桃老老实实地学着,只是点茶是个细致活儿,一时半刻定然无法掌握,翠陌也不十分精通。教春桃的茶具也是淘汰下来的不全的杯盘碗盏和茶筅,只能是把大致的步骤教给春桃,然后告诉春桃理想状态下点出来的茶是个什么样子。剩下的就让春桃自己练,自己悟了。

    碰巧大老爷跟前的长随吕顺来宜兰院报说,大老爷今晚要在大太太这儿用晚膳。因此宜兰院前前后后都忙了起来,翠陌便将春桃扔在她们屋里,让她自己接着练。

    大老爷总在外书房下榻,不常在大太太屋里来,就算是来了,晚上也是往吕姨娘处安置,今儿这么兴师动众的传话,估摸着晚上是要在正房安置。也难怪宜兰院的丫鬟们全都这般严阵以待,丫鬟们作为主人意志的延伸,其实在很多时候能精准的反应主子心境变化。

    春桃则是被手中的小刷子给折磨得快疯了,她实在不知道翠陌口中那句高屋建瓴的“咬盏要持久”的茶沫子,要怎样才能刷出来,她都快把茶碗刷穿了,手腕也酸的要死。

    这日晚间,主子们在后堂内屋说话,灵棋在外服侍。春桃帮着阿福将太太的洗澡水全部烧好倒进浴桶里后,便与不值夜的大丫鬟们一起退到屋外,准备各自回房睡觉。

    不知怎的,春桃就觉得鼻子一阵发痒,想打喷嚏,赶忙捏住了鼻子,转头就见吕姨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妖妖俏俏地扭过来了。

    “老爷太太安寝了没有,婢妾来请安了。”她一凑近春桃就闻见了那股让人鼻子痒的香粉味儿,难受的拱了拱鼻子,她的这一反应立马被吕姨娘敏锐的捕捉了去,解读为嫌弃,“呦,金簪子升迁了,都会用鼻子看人了。”

    春桃忍住当场翻她一个白眼的冲动,等着自己的上司大丫鬟们与吕姨娘掰扯。

    素织冷冷看了吕姨娘一眼,道:“天色不早了,姨娘请回吧。”

    吕姨娘跟闻所未闻似的道:“我来侍奉主君,姑娘把门儿开开吧。”

    “主君用不着您侍奉。”

    “呦,”吕姨娘闻言掩唇笑道,“用不用得着,这原不与你们姑娘家的相干,起开。”

    这话一出,在场的姑娘们反而不知该如何应对了,音书直接被她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气得颤抖着指着她。

    “是不与奴婢们相干,只是老爷与太太今夜有大事相商,姨娘插在其间,是能给老爷好谋略,还是能给白家定下好前程?”春桃仗着自己是全场年纪最小的丫鬟,童言无忌,满脸天真地问吕姨娘道。

    “那就是我与老爷太太的事儿了。”吕姨娘没想到遇见个对手,挑着眉毛傲慢不已,言下之意大人的事小孩一边去。

    “姨娘自然福慧无双,只是奴婢方才侍奉老爷太太,闻听老爷对五爷的课业荒废很是不满,太太几经费心周全,老爷方才消气,姨娘可别当下就去触老爷的晦气。”春桃依旧一脸天真的,一副为吕姨娘考虑的样子。

    “你……”

    春桃不等吕姨娘反应,接着一脸欠揍的笑容道:“方才见宝儿从厨房端了姨娘的桂圆莲子汤回来,姨娘快回去喝吧,一会凉了。”

    吕姨娘一张被粉扑的匀白的脸变换了几种神色,最终戳了春桃一指头道:“等我明儿回了太太来收拾你。”

    春桃呲笑,觉得自己这阵子真是越战越勇了。几人和吕姨娘前后脚回了后院,一夜无话。

    .

    元亨八年的头两个月便这样闹哄哄的结束了,到了三月份上,上京江陵城中迎来了一件轰动全城的大喜事。

    圣人膝下独女寿光公主到了嫁龄,在各大公侯世家之间,择定了梁国公周家的长公子为驸马爷。

    这是江陵城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喜事,这几年大景王朝属实流年不利,北边战场上连年吃败仗不说,国内也常遭遇水患和蝗灾。在这样动荡的年景中,能有一件牵动皇室和贵族的大型礼仪活动,在圣人看来无疑是个宣扬国威的好机会。

    而且是将自己的爱女嫁与上京城中位列头号的簪缨世家梁国公府,这不仅是结两姓之好,更有无与伦比的政治利益。

    所以公主的出降礼隆重非常,超越了大景王朝以往所有公主的规格,整个典礼过程奢华无比,场面别开生面,藩居各地的诸王都被召回京中,各州各藩镇的长官也被下了圣旨必须回京观礼。

    从三月十七日公主正式出降的前前后后,上京城地底下的蚂蚁老鼠,都被翻出来洗刷干净穿上吉服堆起笑脸。圣人又是赐百官宴饮,又是在公主归宁日大赦天下的,闹哄哄的持续了大半个月,上京城才稍稍安静下来。

    这样盛况空前的盛事,无论是典礼还是宴饮,都是最佳的联络官场故旧亲友,彼此加深关系的绝佳机会。像白家这样在京城中排不上号的人家,更是跳上跳下的想要四处结交逢迎。

    奈何白家实在是官名不显,虽然四品的官职放在地方州郡上是能砸死人的存在,但放在豪奢遍地的上京城可就不够看了。因此白家虽然又是跑前跑后的四处周旋,又是托至交陈家上下打点,到最后,阖宫宴饮的名单上也只加上了大老爷的名字,而且还屈居最末的席位,这让白家的主子们大受打击,消沉了不少日子。

    这一日,玉铫身上不好,没法在前院侍奉,便向灵棋告了假,灵棋便安排了春桃去顶玉铫的班。

    玉铫与坛云每日在正堂门口侍立,为主子和管家奶奶们进出房门打帘子捧斗篷,传话递东西。因此春桃今日的工作便是接替了玉铫从前的工作,充当大太太乐安堂门口的门神之一。

    这日大太太往老太太屋里请过早安回来后,吩咐坛云和春桃二人,去将白府的各位少爷小姐们全叫了来乐安堂。

    白府小姐只有两位,均住在漱砚斋里,但少爷却有五位。大爷成亲后,与大奶奶连氏独居院落,二爷五爷在老太太丁氏的寿安堂。三爷远在蕴绿轩,四爷养在二太太周氏的院子。因此坛云与春桃商议之下,让同喜去大爷所居的揽翠轩,坛云去寿安堂,春桃去漱砚斋,阿福去三爷的蕴绿轩,水儿往二太太周氏的春华院。

    漱砚斋动作最快,三小姐白思絮和四小姐白思婉各领了两个婢女随春桃过宜兰院来。

    很快几位少爷们也都陆陆续续赶了来,宜兰院里二等丫鬟奉茶水的奉茶水,捧果盒的捧果盒,忙得不亦乐乎。

    三爷依旧不露面,官方理由是身体不好,只是打发了跟前伺候的长随来与嫡母庄氏告罪。

    不过三爷神龙见首不见尾,似乎已经是白府一桩公开的秘密了,大家对此好像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开春了的天气渐渐变得暖合起来,因此庄氏吩咐把正堂的帘子打起来,屋内也亮堂些。

    于是春桃有幸能听到此次聚会的全部内容。

    “下月初八是浴佛节,今年寿光公主在国公府借浴佛节办赏花宴,咱们府也接了请帖。梁国公府不比寻常人家,但凡一个行差踏错,便是带累满门的祸事。”庄氏是当家主母,因此这类大的家庭出游活动一直是由她操办,故而将所有白府的少爷小姐们叫了来,讲一下参加公主赏花宴的事宜。

    这是寿光公主出阁之后,自己独立操办的第一场大型雅宴。带有皇室的天家气韵,和顶级勋贵人家的豪奢排场。因此他们白府这样的门第,去赏花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要提前学好规矩。不然到时候在满京豪门跟前丢了脸,那可就不是各人单独的脸面问题了,直接牵涉的就是整个家族的前途命运。

    果然庄氏此话一出,原先少爷小姐们脸上的欣喜之色淡了不少,转而被庄重取代。

    就连淘气如年幼的五爷白懿恒,此刻都正襟危坐。

    “我先将大体规矩说与你们听,各人都记牢靠了。寿光公主是圣人幺女,自幼宠爱非常,周家的小公爷是公主嫡亲的表弟,因着出身周家的缘故,圣人特颁恩旨,不称驸马,只称小公爷。这是其一。”

    这给春桃听蒙了,公主丈夫不都叫驸马吗,就算出身国公府,那也是以皇家尊号为先,皇上怎么这么讲礼让啊。

    “第二,这次赏花宴是在梁国公府,不是在公主府,圣人看重孝道,因此寿光公主随小公爷住在国公府,以姑舅之礼侍奉国公爷与宣平公主,故而没有另设公主府。你们起坐言谈,都切记忌讳,不要妄言天家是非。”

    所谓姑舅之礼,指的是公主不能仗着自己公主身份,就对国公爷夫妇颐指气使,要以百姓新妇侍奉公婆的礼节,按规矩行事。

    这可能是因为梁国公府周家在上京的特殊地位,大景开国以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萧景皇室特别爱把自家的公主嫁到周家来,就先帝建武皇帝一个人,就把两个女儿嫁到了国公府。先是把大女儿临晋公主嫁给梁国公周溯,临晋公主早逝之后,又将小女儿宣平公主嫁给了打了光棍的梁国公周溯。

    两位公主先后嫁给国公爷,这在上京一直都是为人传颂的佳话,如今国公爷与临晋公主的长子,又娶了自己的表姐寿光公主。一门三公主,这样的荣光亘古未有,萧周两家在内永结秦晋之好,在外,周家才俊领两郡节度使,为萧家坐镇边疆。大景王朝因周家而江山永固,所以圣人无比倚重周家,宁可让自己的女儿受些委屈,也要把周家给照顾妥帖了。

    自古臣子显贵到登峰造极,也不外如是了。因此景朝的臣工们不无艳羡的对周家极尽讴歌之词,周家的尊崇经文人的造势与传唱,越发扬名千里。就连春桃这样的小丫鬟,也听过不少之类的传奇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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