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7月，布兰利（Branleigh）村

    七月的阳光刚好，中心广场的集市沿着草坪铺开，彩布篷顶在微风中轻轻鼓起。空气中混着青草、蜂蜜和新鲜烘焙面包的香气，人们在摊位之间来来往往。

    薇薇安和阿尔弗雷德带着两个孩子走上通往广场的石板路时，已有几位摊主朝薇薇安打招呼——这里几乎没人不认识她。有人笑着叫她“贝内特太太”，也有人仍亲切地叫她“薇薇安小姐”。

    薇薇安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裙，挽着阿尔弗雷德的手臂，笑着一一回应。她步伐轻盈，像是对这片村庄的每条路都了如指掌。

    阿尔弗雷德笑着在薇薇安的耳边说道：“你总是最先被认出来的那个。”

    薇薇安没停下脚步，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当然，我可是在这里长大的。”

    “薇薇安！”一个声音从左边传来，是蜂蜜摊的格兰达太太。她戴着一顶夸张的花帽子，正在朝他们挥手。

    薇薇安拉着阿尔弗雷德走过去，笑意自然：“早上好，格兰达。”她俯身看了一眼玻璃罐里的蜂蜜：“今年的野花蜜颜色真漂亮，是不是又混了些荆豆花蜜？”

    “还是你眼尖。”格兰达太太笑得得意，“老主顾果然有眼力。”说着，她注意到两个孩子站在他们身后，目光在艾莉诺身上停了一瞬，又落到西弗勒斯身上。

    两个孩子穿着同款的米白短袖衬衫。艾莉配了绿色短裤和棕色凉鞋，正背着手，时不时侧头打量旁边的摊位。而另一个孩子则是黑色长裤和皮鞋，正低着头，有些别扭地拉扯衬衫下摆。

    同样的衬衫，同样的发色。

    格兰达太太微微皱了下眉头。她记得薇薇安只有一个孩子，没听说有两个。那这个孩子……她下意识扫了一眼薇薇安，又看了看阿尔弗雷德。难道是……？不不，薇薇安和贝内特先生感情一直很好，这谁不知道？

    “这是……”格兰达太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

    薇薇安笑着回答：“这是西弗勒斯，我家的孩子，最近搬过来的。”

    “怪不得……”格兰达太太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又看了孩子们一眼，“和艾莉看着挺像的。”

    斯内普猛地抬头，原本还在摆弄衣角的手顿了一下。他刚才察觉到这个老太太在打量自己，本以为只是出于好奇。他正要告诉艾莉诺下次别再选这种颜色给他穿，太扎眼了，但没想到听到了这样的话。

    ——“像”？

    他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句话。一句客套话？还是认真的评价？或者只是随口一提？

    他来不及细想，就听见艾莉诺开心地接话：“真的吗格兰达奶奶？我们是不是很像？他是我哥哥！我超喜欢他！”

    西弗勒斯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声音又那么大，仿佛所有人都能听见。他还没从“像”的那句话里回过神，又被艾莉诺的直白炸得发懵。

    不……这样的话——真的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吗？他本能地抬眼去看周围人的反应，却又忍不住偷偷看了艾莉诺一眼。他原以为这种话只是他们之间说说就好，可她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说得毫不犹豫，甚至……有点炫耀？

    格兰达太太笑着对艾莉诺点了点头：“没错。难怪你今天这么精神。”随即又转向斯内普，语气变得轻缓些：“你穿这身很不错。”

    西弗勒斯没说话，只是发愣。他没意识到这位格兰达太太接下来说了什么。

    艾莉诺笑得眼睛弯弯的，像是刚刚拿到了她最满意的答案。她看了西弗勒斯一眼，随后自然地拉起他的手：“妈妈，我们先去别的摊位了，等会来找你们。”

    薇薇安笑着看向他们：“带好零钱袋，别离太远。我们还是在老地方。”随后拉着阿尔弗雷德的手向一边的草坪走去。

    西弗勒斯任由艾莉诺牵着自己的手，但没有立刻跟上。

    艾莉诺回头看了他一眼，带着点奇怪的惊讶：“怎么了，哥哥？”

    西弗勒斯抬起眼，动了动嘴角，最终什么也没说。

    艾莉诺没有追问，只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然后笑了。

    “我就说我的眼光很好吧？格兰达奶奶说你这身衣服很不错！哥哥你要相信我，以后多试试别的颜色。快点走啦，再不走梅布尔太太的果干小面包就要被抢光了！”

    她说完就往前走。他的脚步这才缓慢地跟上，和她一起穿进人群。但他的脑子里，还残留着艾莉诺说的话，像是一团没消散的雾。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承诺，但他知道——这句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艾莉诺觉得今年的集市比往年更热闹。也许是因为阳光太好，也许是因为她牵着的人，不再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她记得那天。妈妈站在柜台前，那两件米白色短袖衬衫挂在一起。她看到的那一瞬间，心里就已经决定了。

    “这个也给哥哥一件吧，他应该尝试一下其他的颜色！” 她当时是笑着说的，像是一时兴起。但她知道不是。

    她想让他穿上那件衬衫，站在她身边——这样别人就会说他们相像。那种被放在一起、被默认是一家的感觉，让她安心。

    她早就注意到了，哥哥的发色也是黑色。真不知道这是不是女神的玩笑——她其实不喜欢她的黑发，据说这是布莱克家族的特征。她更想要妈妈的金发，或者爸爸的棕发，什么都好，为什么偏偏是那位祖母的发色？

    但现在，她不那么讨厌了。

    因为哥哥的头发也是黑色。他的父母并不姓布莱克。这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某种默许。

    他们当然长得不一样，毕竟父母不同，气质也不太一样。但这一点——这一点黑发——她想留住。在所有不同之中，这是他们最像的一点。

    但这不是她叫他“哥哥”的原因。

    刚开始的时候，哥哥只是她顺着妈妈叫的。虽然她从来没有真正的哥哥，但她知道这个词意味着什么。哥哥这个称呼，不就代表着他是家里的一员吗？如果她这么叫他，他就会留下来了吧？

    一开始，她叫得小心翼翼，不敢太大声。但他没有拒绝。她也没有停下来。

    她以前一直是一个人，习惯了一个人玩、一个人读书、一个人想问题。她从没在这里找到真正的玩伴——她不是讨厌村里的孩子，他们也不讨厌她。但她和他们之间总隔着点什么，那是她出生时就注定的不同。

    她知道，妈妈和爸爸一直在努力让她的生活“正常一些”——她不是麻瓜，也无法完全控制魔力，但他们从未让她觉得“特别”是种负担。他们尽可能让她像其他孩子一样自由地长大。

    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不想让他们担心。

    直到西弗勒斯来了。

    一个没有把妈妈和爸爸的爱分走的哥哥。一个像家人一样的存在，虽然不会说很多话，但会像妈妈爸爸那样，陪在她身边。而且，他也是巫师，也是混血，不会像那些自以为是的纯血巫师惹人讨厌。比如说她亲爱的祖父母。她忘不了他们对妈妈的态度。

    但这些她从来不会说。她不想再给妈妈爸爸添麻烦。

    现在她已经有了新同伴，一个她亲手拉进这个家的哥哥，一个慢慢学会如何成为“哥哥”的人。

    她想让他永远都在她身边。

    谁知道呢？说不定只要她拉得够紧，他就不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