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陈清许人缘好,朋友多,凑在一起每年生日都很热闹,虽然回回就那几个套路。

    他自己其实不爱折腾,关键邓璟然这人好这出,受不了一点寂寞的苦,兄弟几个玩得好的谁过个生日,有事没事都要在群里招呼安排喊出来吃饭,比本人还上心。

    谈起他这个朋友,小时候刚出来就哇哇哭,特能闹腾,家里人就给他取了个听起来文艺又高冷范的名字“璟然”,事实上高冷不一点,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后来随他野了,要是不安分,收拾好家当一脚踹出去,邓璟然就乐颠颠背着书包串门了,陈清许他们一圈从小没少受折磨的苦。

    哦,扯远了。

    陈清许本人其实还是蛮期待生日的。

    最最重要的是小秋女士除了固定休假外,每年这个时间点,不管多忙都会从国外赶回来,不过好在她今年放了长假,提前回来了大半个月。

    从楼梯下来,闻到一股鲜香,家里少有的温暖。

    小秋女士簪着发髻在厨房煲汤,她从小学芭蕾舞,就算人到中年气质体态也是极好的,一股有内而外的优雅。

    “哟,终于肯下来了。”小秋女士揶揄,早上起来就开始折腾,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这是终于给自己挑好了收拾妥当了。这个年龄的男孩子。

    “好香,今天做什么汤?”陈清许不接茬,笑了下,过去揽她肩膀,趁机掌勺在锅里搅拌了几下。

    “又给我捣乱。”

    “好好好,您来您来。”

    “取只勺子。”何秋关火,盛了小碗给他,“等会儿要找璟然他们,天冷先喝碗汤过去,晚上一餐你爸要回来。”

    “他今晚回来?”

    “你生日他能不回来。”

    陈清许没骨头似地倚在厨房岛台上,慢条斯理吹汤,置若罔闻。

    他们家早些年其实氛围挺好的,大人虽然忙,但忙中有序,陈清许算泡在爱里长大,家里有钱,什么东西又都没缺过,大概到陈清许九岁的时候,他爸陈佑安就变了,记忆里陈佑安从来都不是一个严厉的父亲。

    陈清许曾经一度怀疑,是他不够优秀,所以才导致陈佑安总是处处看不惯他,对他颇有微词。

    但到底要怎么优秀,考第一,那是小孩子才带回家炫耀的,就算这样,他也拿了多少个第一,多少人嘴里的好孩子。

    何秋垂下眼,表情痛苦,单薄的肩膀在簌簌发抖:“清许我是不是——”

    陈清许抄兜里的那只手拿出来摁在她肩上,打断她。

    “没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知道吧,我其实从小就特骄傲,我妈多牛啊,年轻时就是首席舞蹈女演员,有了家庭你还能继续重回你自己的事业,简直不要太酷好不好,小秋女士,你在我心里在你的观众心里太棒了。”

    何秋爱芭蕾,爱到骨子里,就算到退休,她也要穿上芭蕾鞋继续跳下去跳到暮年,继续挥洒热情教导下去。

    陈佑安这些年若有似无的贬低抱怨里,她坚定牢固的城堡开始有了蛛丝裂痕。

    你根本就没有尽到一个母亲一个妻子的责任。这句话时不时午夜让她惊醒,一醒来满头冷汗。

    可现在她的儿子说,你在我心里在你的观众心里简直太棒了。

    “谢谢……”

    “哎怎么哭了。”陈清许笑,手绕灶台抽了张纸巾给她擦。

    何秋拿着,偏过头去,眨了眨眼睛,强硬憋住,就听陈清许说,这鲫鱼豆腐汤里的鲫鱼是不是吃盐长大的,一下扑哧破涕为笑,手拍在他胳膊上打了下:“怎么可能,我尝着明明刚刚好。”

    陈清许去饭店路上,沿路见被雪水打湿的绿植,树上毛茸茸的,像裹着厚厚的糖霜,司机师傅架起的手机里播放着古诗文发音和断句。

    天气冷,路上空荡荡的,零星几辆车还在驰骋,白雪洋洋洒洒。

    前不久过了元旦的缘故,沿路街铺贴着窗花各种装点,道上挂着一盏盏红色灯笼,不至于显得清冷。新年新气象,咖啡店里的老板怀里抱着狗狗换新衣服。

    他突然觉得,热爱真是一件很美好的情感,人总应该爱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让你觉得今天好,明天应该也不错。

    手机里嗡嗡振动,都在打听什么时候来。

    陈清许看了眼师傅,开了静音,指尖敲字快速输了条消息。

    ……

    包间里的众人唱歌唱累了,就等着寿星登场。

    听见有人敲了敲门,忽警惕起来,靠外边上几个男生牌一撒手,互相递了个眼神,徐海洋赶紧溜过去站位负责慢慢拉开门,邓璟然从门后大猩猩似地跳出来,想都没想就是几个礼炮。

    彩带从服务员脑袋上砰砰炸开,服务员和门口站得几人瞬间面面相觑,那刻面色惊恐复杂,就差点没吓晕倒地,魂飞出去。

    苏明明还在k歌,中途偏头目睹了全过程忍不住哈哈大笑,后面围观的几人也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差点没笑岔气,场面实在忍俊不禁,程意也没憋住跟着笑了两声,太逗了。

    而好巧不巧那道熟悉的身影,不疾不徐踏着脚步进来,目光扫了下门口站桩似的几人,表情一言难尽地嫌弃。

    邓璟然心虚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放早了放早了。”精心策划的,真不是这样。

    陈清许显然这些年已经见怪不怪。

    服务员是新来的,怕出什么纰漏,忘说了有道菜里面会加少许芒果提味,想知道这间有没有芒果过敏的客人。

    陈清许帮忙问了句,都没什么忌口,服务员拍了拍受惊的胸脯,十分抱歉地赶紧开溜了。

    包间是集吃饭和k歌玩乐一体的派对餐厅,吃饭还没到时候,这会儿都在唱歌玩游戏。

    来玩的都是熟悉的人,邓璟然早就互相做了介绍,其实也没什么陌生的,虽然认识的人多,玩来玩去交心要好的就那五六个。

    硬要说和场面不太熟,没怎么见过面的话就苏明明和程意。不过,苏明明开朗,在哪都能迅速打成一片,程意也不是什么红脸的性格,虽然看起来不好接触了点。

    原以前女生就只有一位,温宜,自上次那件事后,虽然闹得有点别扭,但都是一群认识许久朋友,邓璟然没好晾人的。

    陈清许并不介意,扫了下位置,目光不经意落在程意身上。

    她跟一帮男生玩牌,手捏着一把小扇形,一脸的平静淡然,身上干干净净,倒是对面龇牙皱眉,或多或少脸上贴了几张纸条子。

    得,又要赢了,陈清许没忍住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就近在沙发扶手上坐下。

    程意闻到了淡淡的苦橙和冰雪沁沁的气息,捏着留底的顺子微不可察地抖了下,保持着原本姿势,一排连顺丢出去,没人能要,最后一张k。

    出完了。

    杨伟哀嚎抬头:“清许你要不要来,没想到程意玩牌这么厉害的。”

    川子:“程意你是不是会算牌啊?靠我累了,下把换谁来接。”

    彩灯流转,邓璟然唱小苹果唱得满屋震天响,被苏明明嫌弃捂着耳朵追着打叫唤着切歌。

    徐海洋看了眼那边,提议:“算了别玩扑克了,跟陈清许玩每回都吃亏,这回又被程意虐,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人多不如我们转瓶子怎么样?换另一种卡牌,刚我看楼下前台有,顺便拿了一副上来,指到谁谁选一张真心话大冒险。”

    “好俗。”

    徐海洋一脚踹过去,笑:“那玩不玩嘛。”

    吴双也笑,嘴上说着嫌弃,身体诚实的很:“玩玩玩,给徐老板面子。”

    张帆:“清许你参不参与,今天头号决定权在你。”

    “别,以前不见你们这样的,有我没我照样玩得起劲。”陈清许最知道他们德行,脱了羽绒服手腕上折一道搭一边。

    却先低头问:“玩么?”

    这句话明显是对程意说的,男生们只当是绅士,徐海洋醒悟:“对对对,得先问女生,程意觉得怎么样?”

    “今天寿星说得算,那你玩吗?”她扭头将话题抛回去,大大方方的,垂在另一边的手却紧了一道。

    “玩。”

    最终没意见,徐海洋又问了另一边k歌的温宜邓璟然苏明明三人,结果都一致。

    开了盏中央白色小灯,顺便调低音乐,几人围坐在一起,陈清许位置懒得动,依旧懒懒散散坐在斜侧方扶手上。

    邓璟然摩拳擦掌最先转动瓶子,瓶口一转,没想到竟直接转到自己:“我服了。”

    “哈哈哈哈菜死了。”苏明明够了个橘子,才扣一下还没吃没想到就出结果了。

    “你菜你菜,你宇宙最菜,你干脆改名叫菜明明。”邓璟然抢过来,三两下扣开橘子皮,挑衅塞了一大半果肉进嘴里。

    张帆洗牌放茶几上,手一滑:“来来来,赶紧选。”

    邓璟然点一张。

    真心话:最想销毁自己哪张照片?

    刚得意不到一分钟,下秒瞬间脸灰了,各个都好奇等着。

    徐海洋举手:“我知道我知道,清许是证人,我们三当时在一块。”

    “徐海洋你敢拿出来,清许你也不准说!”

    已经晚了,在场的几人看了笑成一团。这张照片是夏天的时候,邓璟然手里举根冰棒,顶着一泡新鲜鸟屎滑下来,瞪大眼睛向上惊恐万分的表情。

    张帆和川子笑疯了,苏明明呛到:“那个,体委,照片回头发我一份,大恩不言谢。”

    “不许笑不许发。”邓璟然窘。

    下一盘轮到邓璟然转,指到了温宜。

    温宜照样是张真心话牌,不过就比较普通了:你觉得自己最像哪种水果?为什么?”

    “苹果,这个卡牌设计好像不太合理,为什么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因为苹果很普通,还很无趣。

    温宜淡淡一笑。

    川子:“我也觉得温宜像苹果,万能水果啊单吃还是做成食物都很棒,学习好唱歌好还漂亮,而且性格跟你的姓一样也温温的,清许你说是不是?”

    陈清许嗯了声:“刚泡沫就唱得不错。”

    程意:“除了橙子外,最喜欢的就是苹果。”

    邓璟然:“苹果简直不要太好!最爱苹果了。”

    苏明明:“上次我妈妈出差带回来一种牌子,那个苹果好好吃,跟我以前吃到的完全不一样,又甜又多汁,从来没觉得苹果这么好吃美味过,直接爱上了。”

    张帆:“那个牌子,我也想要。”

    众人七嘴八舌,并未多想。温宜霎时眼眶潮潮的,低头旋转瓶口,在讨论中,没想到这次指向了斜对面喝水的陈清许。

    “我去,终于让我逮着机会了。”邓璟然最先发现,辛灾乐祸。陈清许无所谓,不在怕的,放下杯子,弯腰随便点了张牌。

    川子翻开,下意识念出声:“冒险牌,和身边最近的异性朋友对视一分钟并互相接龙说出对方优点。”

    这下,包间里安静了一秒,下刻瞬间炸开了锅。毕竟好不容易玩到一把大的。

    男生们热烈鼓掌:“大冒险大冒险!赶紧的!!”

    身边最近的异性好友,不就是……程意瞠目,心“咚”地一声,刹那间血液直冲大脑,脑子空白了一瞬,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

    “我无所谓啊,程意愿意配合就行。”陈清许匆匆瞥她一眼。

    室外雪花簌簌,屋里小鱼游来游去,液晶屏幕歌在继续,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迷蒙点头了,或许是并不想让自己显得玩不起,有什么玩不起的?

    他俩面对面静静凝望着对方眼睛,都各自显得若无其事坦荡,一本正经,不过是个游戏而已。在旁边倒数中,陈清许滚了下喉咙,先开始了。

    “很好看,很漂亮。”

    程意微吸气:“心思细腻,学习好。”

    陈清许:“做事细致认真。”

    程意:“热心肠,为人慷慨。”

    陈清许:“有原则,懂得规划时间。”

    程意:“善于分享,真诚可靠。”

    陈清许:“独立勇敢。”

    程意:“阳光,带来欢乐,生命力。”

    陈清许呼吸颤了颤,局促起来:“……偶尔很凶,但细腻柔软。”

    程意:“情绪稳定,很少生气。”

    陈清许:“不轻易低头,坚硬执着。”

    程意:“聪明,讲题有耐心。”

    陈清许灿然发笑:“同样聪明,很聪明,一点就通。”

    一直以来,程意从来都觉得她是一个愚笨的人,别人走一步,她要迈两步,可勤奋也是一种聪明,勤奋成就聪明。程意紧紧攥着手,尽量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男生。

    他瞳孔黑亮,像盛着细闪荡漾的碎星星。出门前应该费心思打理了头发,黑发蓬松,懒散自然,显得额头饱满,脸部线条都格外优越。简简单单套了件纯黑色卫衣,领口露了一点白T影子。

    他很适合黑色。

    算了,夸夸他吧。

    程意:“长得……好看。”

    清脆节奏的一声,秒表卡点结束。

    几乎同时,唯一只对方听清的声音,陈清许耳朵根爆红被昏暗灯光遮掩着,眼神溃败地躲闪开,恰好闷闷道:“说不完。”

    “啊啊啊啊啊!!!!!”终于不用憋得辛苦,围坐的几人尖叫不停,苏明明更是疯狂拍桌子。

    “受不了!!!我服了。”

    程意像是快要暴溺在浅戈终于回归水里的鱼,微张了下口,深深地吸了口气,心跳如擂,不自觉摸了摸脸,低头呆呆地凝着膝盖。好烫。

    缱绻欢快的歌在唱:

    can you see my heart?/can you read my mind?/住进我的眼睛里,把情话温柔地说/想你在我左右,一直为我守候/我的心,一见你,我的心就不安跳动……

    周围疯了一片,气氛上头,薄薄浅蓝的光线里,星星不停旋转,除了温宜,谁都没注意包间里什么时候少了个人。

    陈清许靠在幽静的走廊,仰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墙面,手腕上滴滴滴的声音突兀响个不停,他深深呼气。

    半晌,蹲下抱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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