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考试前这天下午赶上检查清洁日,提前放了节课。

    教室里乱哄哄的,打扫完卫生后都在收拾整理书,只留了几本晚上自习要用的,其他一律清空锁进柜子里。

    程意蹲在课桌下将桌肚里用完的废本子纸之类没用的分出来打算扔垃圾桶,余光里瞥到一双长腿从边上走过,斜后排椅子被人拉开。

    心口紧了道,程意磨蹭磨蹭一翻,若无其事拿了一叠本子起身,谁知正撞见陈清许百无聊奈靠在椅子里看她。

    那眼神说不清道不明,翻涌着隐忍不发的情绪。

    忽面对着面,两人都愣了下,陈清许下意识偏过头去,唇线紧抿着,干净利落的侧脸仿佛写着点倔强和委屈。

    程意低头看他两秒,拉开苏明明的椅子出去了。

    明眼人都知道,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对劲。

    楼下冬天的香樟灰绿绿的,楼下觅食的学生们缩着手有说有笑,陈清许双腿随意敞着,面无表情地将校服内里的卫衣帽子扣上,书也不收拾,闷闷趴在桌子上睡觉。

    他搞不懂了,困惑又茫然,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程意最近好像若有似无在疏远他。

    他是课代表,除了必要的交递作业接触,都是前后桌,一两周她都没跟他说话过。就算有时候他在一圈主动开口,她也爱搭不理的,以为没跟她讲话。

    啧,陈清许你瞧瞧,你什么时候缺朋友过?不理就不理,你生气个毛线。

    有什么好生气的。

    烦烦烦烦。

    恨不得把地踏个稀巴烂,恨不得打滚咬自己尾巴。

    程意丢完垃圾从教室进来,只见一个对着窗户侧趴着盖帽子的脑袋。他有两张桌子,习惯大部分书包括收的作业本放在另一张课桌上。

    陈清许没坐空的那张,摞起的书被来往的同学不经意装歪了,快要滑到他头上。

    程意伸手将物理书拨正摆好,回到自己位置上,翻开错题集。

    直到过了许久。

    脑袋晕乎乎的,陈清许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睡没睡,手趴麻了,调整了姿势睁开眼,教室里都收拾完书吃饭去了,苏明明只上了早上两节课,家里有事请假了。

    所以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程意还没走。

    做过清理,教室里有一股潮湿又清冽的味道,也没人说话,冬天显得格外清冷,凉飕飕的。

    大概真憋不住了,刚要开口,看见作业本上凭空多出来包跳跳糖,草莓口味,上面印有花哨的背景图案。

    就不是他自己的,之前买的早一圈瓜分完了。

    陈清许心里突然好受了点,那种感觉好像阴沉沉憋闷的天,突然来了一阵风,朗朗天晴了。

    嘴角忍不住扬起个愉悦的弧度。

    所以刚刚原本想破罐子破摔问,程意你到底怎么回事,我哪惹到你吗,我跟你道歉好不好,变成了现在——

    “程意你柜子还有位置吗?”

    “干嘛?”她没转身,翻了页书,只有自己知道,捏着纸张的那只手隐隐颤了下。

    “帮我放几本书。”

    “不要。”

    “小气啊你。”陈清许笑了声,跳跳糖无意识在指尖一圈圈转:“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长青街有家小众的拉面馆味道一直不错,开了有些年了,校门口公交只用坐十几分钟就可以到。

    他们来时,这个点差不多已经吃过了,店里没多少人,只有两三桌有客。

    陈清许打小在涟江长大,哪条街哪条巷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早跟邓璟然摸了个透。

    店老板是熟人,陈清许跟刘叔聊了几句的功夫,趴另一张桌子坐题的小胖就已经连带着本子和笔移了个位置。

    “姐姐C为什么不对,《草船借箭》不就是根据《三国演义》改编的?这卷子是不是有问题。”

    “罗贯中,元末明初的。”

    “哦哦哦,那第五题呢,身高八尺,面如冠玉,这是不是说贾宝玉的?”

    “……人家形容的是诸葛亮。”

    “我知道,这题我选第一项。”

    “你给我弹个枇杷试试?”

    “廉颇知错就改,热心肠。”

    “廉颇做好事了?”

    “哦,那我不选后面那个了,廉颇知错就改就行了,这个句子好长好长,怎么缩写啊?”

    程意忍无可忍:“你是不是脑子笨?”

    “姐姐……你好凶啊!!!”

    陈清许扑哧笑出声,小胖见陈清许过来,拿着作业连忙起身给他让位置,还气焰嚣张指着告状起来了:“清许哥,你评评理,这个漂亮姐姐超级超级凶,她还骂我笨。”

    “笨还不让人说了。”陈清许放下两瓶牛奶,腿敞开坐着,随意扒拉了两下他头发,“谁教你拿手指人了,等会去后厨跟你爸讲信不信。”

    “清许哥你站队,你不公平。”小胖委委屈屈缩回手。

    “嗯,我站队。”陈清许靠进椅子子里大言不惭承认,“又不想自己做作业是吧,又白骗答案。”

    “我没有!”

    陈清许了然睨他一眼,小胖卷子背在身后,心虚的眼神躲来躲去,现场瞎编:“我……我是向这个姐姐请教问题。”

    “这么简单的题都能错,你说你是不是笨。”

    小胖都要哭了,两个欺负一个。

    陈清许适可而止,把人薅过来,大有良心发现的意思,人畜无害地说:“来,我看看还有几道题没写。”

    小胖立马把卷子摊开,就差几道句子题,写完就能解放出去玩了。陈清许笑一声:“别看我啊,我不给你说答案,就这么简单的几道题你都不会写,回头你问问莎莎,是叫莎莎吧,等下回莎莎来店里,我问她也行,问莎莎你笨不笨。”

    “不许,你不许给莎莎告状,这么简单……我……我一会儿就写完了。”小胖抢过题抱着书,噔噔噔跑上楼回房间写。

    “莎莎谁,这么管用。”

    陈清许坐起来,小胖的贴纸夹在书里,还是他送的一沓,低头扣了个艾斯:“小屁孩女神,班上新转来的女同学,上一个叫萱萱还是茉茉来着,忘记了。”

    “……”

    程意扯了扯唇,手背上奇怪黏黏的触感,垂下眼帘,不知道陈清许什么时候给她贴了个奥特曼。

    她无语要扣下来,服务员上餐了,手伸到半道就忘了。

    “尝尝,天冷吃热乎乎的汤面会很舒服,别看它看起来普普通通,味道真还可以。”

    陈清许烫了双筷子给她,自己从筷筒里随意抽了一双,刚要去抻面,发现自己这份是有香菜的,服务员搞混了,在程意准备下筷子前,两只碗对调了下。

    “你吃这个,放心我还没动过的。”

    不知道为什么,程意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冯淑琴有段时间特别忙,早晚都只能匆匆见一面,程意独自上下学,周末整天守着空荡荡的房子,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她懂,冯淑琴很爱她,自程意父亲走后,只剩下她们俩相依为命,老程家迷信,不知听了哪个狗屁大师的风言风语,把错都怪在她们这方,冯家不服就和程家吵起来了。

    听起来有点可笑,老一辈关系那么好,时间久了还不是照样掰,看起来冯家顾自己女儿,其实不过是为了自家颜面,程意妈妈又有别的兄弟。

    那段日子,冯淑琴闭门不出险些自杀,浑浑噩噩颓废了大半年才振作起来。

    后来这种爱就成了亏欠,冯淑琴开始越发程度想对程意好,而程意从来都是给什么就受着。

    她不爱吃香菜,不光如此,她其实还有很多习惯是不被知道的。

    那天也是冬天,程意锁上门独自一个出去,风吹得脸刺疼,她低着脑袋坐在台阶上却不知道去哪,可又一点都不想一个人待在冷冰冰空荡的屋子,最后进了家路边的餐饮店,独自坐一个桌,茫然地看门外路人搓手走在一起说说笑笑,门内冒着热气,啤酒瓶清脆,桌客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

    陈清许被程意盯得忽然不知所措,喉咙滚了两下,面是没动过的,他低头瞅瞅自己,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

    他都怀疑,是不是他趴在桌子上睡觉,还有口水渍。

    这也太丢面了吧,不是,他睡觉从来不流口水好不好!

    程意岔开目光,忽然问了句:“陈清许你相信仙女教母吗?”

    “童话啊。”陈清许笑了笑,“我不信,怎么,你还信这个?”

    “哦,我也不信。”她不是仙度瑞拉,王子舞会也跟她半毛钱关系没有,程意压根儿不感兴趣,可小时候独自坐在寒风里的台阶上,她其实当时也不知道想要什么,有什么愿望,但就是莫名蹦出个念头,要是有仙女教母就好了。

    拉面馆里与外面截然不同,温暖的,热闹的,生机勃勃的。

    陈清许忽然放下筷子,依旧是那副看上去不太正经的姿态,清了清嗓子,认真想了会儿,估计是自己都觉得离谱,眼睛里像是波光粼粼的江河,没忍住笑了,但那又有什么呢,开玩笑逗她:“虽然没有仙女教母,但我去仙女教母在的王国进修了一下,学会了两句她的咒语,bibbidi bobbidi boo.”

    他说着,一只手作势摊开,做了个撒星星的动作。

    程意抿了抿唇,低头没忍住笑了,抬起脑袋看他,边笑边吐槽:“陈清许你幼不幼稚。”

    “不信啊。”他吊儿郎当笑着,“bibbidi bobbidi boo.”

    “程意。”

    “明天要比今天好的多,后天要比明天更幸福。”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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