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曼清不由得抬手捂嘴，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大家也都开始交头接耳，若非碍于萧曼清的面子，恐怕早群起而攻之了。
林惊尘充满歉意地看着萧曼清，赵憧是因为萧曼清的关系才留在这，她这么做多少有点让萧曼清难堪。
看出她的意思，萧曼清摇摇头，反倒愧疚地拍拍她的肩：“我当时看他那么坚持，多次拒绝他有些不好意思，才同意他留下来的，没想到委屈你了，真是对不起。”
林惊尘嘴唇微动，这男的老在她面前表示和萧曼清关系多近，搞得她忍了这么久，早知道的话一开始就解决了，也不用搞得……
她看一眼唐景明，心里莫名有些不好受。
“惊尘，你想怎么处理这个事，不然报警吧？”
其他人纷纷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赵憧，征询林惊尘的意见。
“你的意思呢？”林惊尘望向唐景明，毕竟他实实在在被赵憧伤了。
“跟他学校反映吧。”唐景明思索片刻，看了一眼林惊尘，道。
报警对他和林惊尘来说都会有很多麻烦。
赵憧终于开始哭诉，可惜并没有人理他，保安很快就把人赶了出去。
人一走，几十个人一时没了声音，有人跳出来活跃气氛，试图把刚才不愉快的事掀到后面。
不过显然大家兴致不高，不过是碍于前辈老师们在场，应付了事。
散场时，萧曼清留了唐景明一会儿，说了些抱歉安慰的话，才放他离开。
这几天林惊尘都是自己开车来回，这会儿在食堂门口等着唐景明出来。
“你怎么回去？司机来接你吗？”
见他终于出来，林惊尘把脑袋从围巾里探出来些，问。
“嗯，我跟他说十点，不过没想到提前结束了。”唐景明打开手机准备打电话。
“走吧我送你，让他下班吧。”
林惊尘向楼前停车的小广场歪了歪头，双臂抱在胸前，手插在肘窝里不让暖意流失，率先往前走。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生跟我说送我回家。”唐景明笑出声，跟上去。
“那意思是平时都是你跟女生说送她们回家。”林惊尘扬了扬嘴角。
唐景明眉心一跳，慌里慌张地：“不是……”
“我开玩笑的，慌什么。”林惊尘斜眼看他，目光又不由自主放到他手上，“谢谢你啊，今天这事儿是我连累你了。”
唐景明摇头：“跟你没关系，是他有问题。”
说话间两人到了林惊尘车前。
“女生的副驾坐得多吗？”上车后林惊尘边扣安全带边随口一问。
“当然没有。”唐景明毫不犹豫否认。
两人几乎同时扣好安全带，抬头时蓦地撞进彼此眼眸里。
林惊尘很快直起身子目视前方，唐景明顿了两秒才起。
“嗯……你平时住哪？”林惊尘小声地清清嗓子，问道。
唐景明摇头：“你直接开回去吧，我去我妈那儿。”
林惊尘应了一声，就发动汽车，把住方向盘开出了文化中心。
时间还早，但冬季晚上外头总是人少，路上也没什么车。
唐景明时不时扭头朝向右边窗户，看的却是车内昏黑的倒影。
脑海里找到话题，唐景明将头转回，光明正大看她：“曲目练得怎么样？”
“挺好的，萧老师一天夸我八百遍。”林惊尘也没分出个眼神给他，只嘴上答话，带了点笑意说。
唐景明也跟着笑起来：“她这几天也老跟我夸你，还说她挺喜欢你。”
“那你怎么应的？”
“我也挺喜欢。”
忽然一个急刹，前方红灯亮起。
由着惯性摔回靠背后，唐景明侧目看她一眼。
林惊尘神色如常，右手从方向盘上一点点移开，转手关了车上的空调。
车内温度不再上升。
“看来我挺招人喜欢，你妈也挺喜欢我。”
唐景明淡淡地笑了一声，重新将头转向车窗。
两人最终又在十五楼电梯口分别。
林惊尘回到家里，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看着茶几不知在想些什么。
末了从底下翻出一个小药箱，挖了半天从里面搜出一支烫伤膏，在手中无意识地捏了许久后终于握在手里出了门。
给她开门的是宁丹。
“哎呦小林啊，你没事吧？我刚听景明说了，这都什么事儿啊，吓死人啦。”
“阿姨我没事，就是连累景明了。”
林惊尘低着头，每个五官都隐约耷拉下来，带着歉意。
宁丹嗨呀一声，手掌在空中随意一赶：“那小子皮糙肉厚的，两天就好了，你这双弹钢琴的手才是要紧嘞。”
“你真是我亲妈诶。”唐景明穿着睡衣从浴室出来，一手贴着浴巾在头发上揉着。
宁丹看到林惊尘手上拿的东西，连忙指着示意唐景明：“你看看，小林还给你送药来了。”
烫伤的地方被洗澡的热水浇过之后又开始火辣辣地疼，唐景明看了一眼林惊尘手里的烫伤膏，轻笑一声：“正好，家里确实没有。”
“小林别站着，坐呀坐呀，我去切点水果给你。”
“不用麻烦了阿姨……”
林惊尘的声音被宁丹抛在了耳后，对方兀自在厨房捯饬起来。
“你就让她搞吧，我想有这待遇还得沾你的光呢。”
唐景明在林惊尘边上的沙发坐下。
沙发被重量带动得轻微凹陷晃动，林惊尘在他说完话后分明移开了目光，却能闻到他沐浴过后身上清淡的香味。
让她想忽略都不行。
听到唐景明拨弄头发时忽然“嘶”了一声，林惊尘递了个目光过去。
“我看看。”
唐景明笑一声，把左手伸到她面前。
手背到手腕上有断断续续几片肤色同其他地方不一样，泛着异样的红。
林惊尘伸手勾起放在茶几上烫伤药膏，拧开盖子挤了一些在自己的指腹。
淡黄色的膏体散发出寡淡清凉的药味。
拉过他的手托在自己手上，林惊尘微凉的指腹印在他手背上，轻轻打着圈。
不知是疼痛使然还是别的什么，林惊尘感觉到她托着的手微弱地勾动指尖，蹭到了她的掌心。
不同于她手上的每个角落都冰凉，男人连指尖都带着温度。
林惊尘眼睫轻轻扑了下。
“后天就是新年音乐会，紧张吗？”
唐景明忽然开口，将她的思绪抽离。
“又不是第一次登台。”林惊尘失笑。
“是么，我有时候面对完全没接触过的活动和舞台还是会紧张。”
“我知道，你很敬畏和尊重舞台。”
林惊尘其实很欣赏他这一点。
认识没多久，她去搜过他的微博。
逢年过节明星艺人都会发微博和粉丝互动，感谢粉丝支持陪伴。
她注意到唐景明有一个细节，每次重大时间节点感谢粉丝的时候，他称呼的总是“观众朋友们”，而不是“粉丝们”或粉丝的花名。
每一条致谢微博都是这样。
足以说明他深刻记着自己是歌剧演员和美声歌手，并且对舞台怀有敬畏之心。
很多人入圈说着自己要坚持做什么，结果出道没多久就开始跑偏，唱歌的去拍戏，拍戏的上综艺，上综艺完了直播带货，将自己的老本行忘了个干净。
只有唐景明，是实打实没忘初心的，一年多前参加节目出道，没签约任何公司，先是考上硕士，继续在声乐歌剧领域深造，前不久才签约星程，现在是边读研边工作。
“学声乐的想有一个舞台其实很难。”唐景明看着林惊尘给自己抹完药，收回手，抽了张纸递给她。
“美声在国内不流行，声乐生未来发展很艰难，成为音乐老师都是最好的出路了。舞台对我们来说是奢望，当然要珍惜，要尊重。”
林惊尘蹭了药的手指在纸巾上捻着，点了点头。
同样是学音乐的，她都知道。
说来学器乐也是这样，她能有今天的发展，是一点天赋加努力加运气。
他们这个行业，通常只有最顶尖的几个，才能够有机会进入各个剧院，其他的经常自称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或许是多了一丝惺惺相惜，林惊尘侧头看着唐景明。
话题落定，两人一时没有说话。
“来来来，吃水果。”
宁丹从厨房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出来。她进去三分钟就切好了，听到他们在聊天，硬是等到外面没声了才出来。
象征性地拈了几块塞进嘴里，林惊尘起身准备离开。
“你这手今晚就尽量别碰水了。”
站起身来，林惊尘指着他的手，轻声提醒。
唐景明点头轻道了声“好”，送她到门口，看着她背影渐渐消失。
……
两天后的省公共文化中心，外围张灯结彩，门口的石狮子也挂上了红绣球，叫人一看真有了春节越来越近的氛围。
今天风大，林惊尘下午出门前还披着头发，推开楼下大门就被自己的头发打着旋糊了一脸，于是果断收拢了头发箍在后脑。
进了文化中心的门才把头发放下来。
大厅里人挨着人，满地横七竖八的春联，往边上一瞧，几个眼镜快溜到鼻尖都没空扶一下的大爷在角落写春联。
都是文化中心字儿写得好的退休人员被拉来搞预热的。凡是来参加音乐会的演职人员、观众来宾都可以免费领取。
所以这一块正被围得水泄不通呢。
林惊尘踮着脚尖从满地春联的缝隙间跃过，扯扯衣角，一抬头看见一个礼仪小姐示意林惊尘在签名墙上签名合影。
这仪式没有那么正式，来者都可以签名合影，林惊尘便顺着礼仪的手势随意站着，由着摄影师拍了两张之后直奔五楼。
今天的走廊可不好过。
这些歌唱家级别的女前辈们，裙子都是要多夸张有多夸张，乍一估算，裙摆直径怕都有个一两米，一个人就可以把走廊堵得不见缝。
林惊尘紧贴着墙一路打着招呼过去，终于到了更衣室的位置。
她只是钢伴，不能喧宾夺主，服装只需简单得体就可以了。
待换好一身纯黑的半袖轻晚礼服出来时，正看到走廊尽头站着宁丹和唐景明，而萧曼清正与他们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