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祝怀瑶的话，九班班主任抱着手阴阳怪气道：“谢宇驰都被你们搞得受不了回家休息了，怎么可能来？”
加害者不过被揭露了罪行而已，却全然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当真无耻。
“是啊，‘小雨’也被谢宇驰害得送去医院，家长坐在床边难过得掉眼泪，至今都不知道凶手是谁。”祝怀瑶冲着九班班主任反唇相讥，“现在他倒先喊起冤了。”
“小雨？”校长好奇地问：“真有个小雨？”
祝怀瑶认真地解释：“校长，我们的故事都是有原型的，绝对取材于真实。”
“小雨不是被送去医院了吗？她也不能来吧。”校长疑惑道。
“但她的班主任可以来，”祝怀瑶说：“既然加害方的班主任来了，受害方的班主任是不是也得来？”
“谁啊？”
“十二班班主任。”
九班班主任眼见风向被祝怀瑶带了过去，立马开口阻止：“这种事不是你凭嘴说就算的！”
“那也不能仅凭你班学生的几句话，就认定是我们班的学生污蔑！”刘蔓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六班学生们都不由得看向自己的班主任。
刘蔓坚持道：“祝怀瑶说的没错，当事人‘小雨’如果无法到场，最起码她的班主任得来，大家都当面对质，把这件事说清楚！”
校长赶紧出来打圆场：“诶老师们，同学们，大家情绪不要激动，这个祝同学提的建议呢，我觉得很有建设性，确实，我们不能只听一方的说法，只有当事人双方……”
校长开会时，用的就是这种极易催眠的车轱辘话来回说，祝怀瑶听到这阵嗓音，忍不住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哈欠。
校长展现完自己的催眠功力后，九班班主任已有些懵，有点不清楚当下谈论的事情是什么：“那……”
教导主任拿出手机：“那我打电话让十二班班主任过来。”
校长很满意教导主任对自己废话的总结能力，点头同意了他的行动。
十二班班主任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上课期间被叫了过来，同样一脸懵。等坐下阅读完文稿后，他迟疑着问祝怀瑶：“这么说……之前我们班那个申请退学，后来还进医院的学生，就是文中的‘小雨’？”
祝怀瑶点了点头。
十二班班主任叹了口气：“她说要退学，我就觉得很不对劲，但毕竟是女生，我跟她也聊不了太多，只能让她父母多劝劝……没想到是这样。”
“诶不是，”九班班主任慌忙道：“你们有证据吗这就定罪？”
周祎燃凛然道：“老师，我刚才说了我是人证，亲耳听到谢宇驰和舍友的对话，您是不是忘了？”
高浩跟着说：“我也听到了，我还知道跟谢宇驰说话的舍友是谁，我可以跟他们对质。”
祝怀瑶补充道：“还有之前二班和十班的女生，同样受过谢宇驰的影响，为保护学生隐私，可以请来单独询问，哦对了——”
祝怀瑶想起什么似的，站到刘蔓身边：“我建议让我们班主任在场，她有亲和力，女生容易跟她讲心里话。”
秦雪薇附和道：“没错！”
“等等——！”看到六班学生们一个个都这么笃定，九班班主任的信念终于产生了微微的动摇。
谢宇驰请假回家后，和谢宇驰关系好的两个舍友的确表现得有些不自在，去问他们情况时，二人也明显有隐瞒。
九班班主任当时没多想，以为学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不影响学习就行，但现在看来，事情不能再这样发展下去。
数个念头在九班班主任脑海中闪过，他深吸一口气：“好吧，就算这件事是事实——”
“——这件事就是事实。”祝怀瑶强调道。
九班班主任忍了忍没发作：“行，就算是这样，那你们把这件事写成小故事，放校广播站发表，就合适吗？这是谁签的字？！怎么能允许这种不合规的事情发生？”
秦雪薇刚要说话，就被祝怀瑶拽了一下，示意她别出声。秦雪薇愣愣地闭上了嘴。
校长的目光落到教导主任身上，而此时的教导主任正拿着文稿分析。
“我收到文稿的时候，学生告知了我故事内容，主题是早恋影响学习……”教导主任掸了掸纸张：“确实是‘早恋影响学习’嘛，没出现什么不合规的内容，校广播站鼓励学生创作和自投稿，我批准得也没错啊。”
“可这个故事出现了学生的名字，损害了学生的名誉权。”九班班主任争辩道。
“‘小谢’和‘小雨’用的都是化名，要损害也只是损害这两个化名的名誉权，但如果这种简单到极致的化名也能被对号入座，那只能说明当事人确实做了这种事，是吧？”教导主任一脸真诚地反问道。
九班班主任被噎了一下，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学生可以……报告班主任，报告教导主任，告诉校长，就是不该用现在这种方法——”
“不用这种方法，以后还有人受影响怎么办？”祝怀瑶问：“羊群里混入了一只狼，羊甚至都没有知情权，这合适吗？”
九班班主任怒道：“这么做影响我班学生！”
“不这么做，影响的就是我校学生！”校长和了半天稀泥，总算怒不可遏地呵斥了一声。
刚才祝怀瑶说二班和十班女生时，校长就立马拿出学生成绩情况分析表进行比对，看到那直线下降的成绩，简直吓出一身冷汗。
这一个个学生，可都是学校的好苗子，全都是高考结束后，喜报上金灿灿的升学率啊！
居然被谢宇驰一个人搅成了这样！
谢宇驰他一个人的成绩，能抵得了其他所有受影响的学生吗？
“你只在乎你们班的学生，不在乎别班学生？内耗！纯粹的内耗！”校长气愤地叉腰起身训斥道：“学校要是允许学生内耗，还搞这种互相帮助互相提升的学习小组干什么？直接把学生放斗兽场里决斗不就好了？！把学生们训练成一群茹毛饮血的怪兽，这难道是教育的——意义所在吗？！”
祝怀瑶内心小小惊讶了一下，原来校长不车轱辘话的时候，还是很振聋发聩的。
“就我看来，这篇文章当然应该发表！”校长指着文稿说：“不仅应该发表，还应该让全校学生学习。上一次播音员在休息时间当故事念了，说不定好多学生没听到，需要再念一遍，让所有学生警醒，警惕！警惕这种以爱为名的伤害。”
校长让教导主任安排，教导主任连忙记下。
校长看向九班班主任：“你还有什么事吗？”
“……”九班班主任自然无话可说，也不敢再提这么做会影响自己班的学生。
十二班班主任问祝怀瑶：“同学，那份文稿可以给我一份吗？我想拿给我们班的学生看看。”
校长点头同意，祝怀瑶立马递了过去：“文稿不是我写的，是我们班大文豪写——”
秦雪薇伸手捂住了祝怀瑶的嘴，阻止她再拍马屁。
“行了，事情解决，该回去上课的上课，上班的上班。”校长看到学生这么青春活力的样子，内心一阵欣慰，摆手对其他人道。
众人鱼贯而出。
教导主任单独留下，和校长继续核对接下来的处理细节：“校长，这次的事件也给我提了一个醒——我们需要加重女性教师队伍的建设，就像刚才十二班班主任说的那样，男生会跟女班主任说心里话，但女生一般不会跟男班主任说心里话。”
校长点头同意：“说的是，学生和女老师之间确实更好交流，唉，这一届偏偏碰上两位女班主任都请产假，才出了这么大的事。”
“所以我们要多培养各年龄层段的女班主任，确保请产假时有人能顶上。”
“嗯，没错。”
“刚才那位祝同学就是个不错的苗子，这次的计划就是她提的。”教导主任开玩笑道：“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回我们学校任教。”
“是吗？你觉得她不错？”
歌唱比赛时，教导主任四处溜达，正好在班级外面瞧见祝怀瑶管理高浩的那一段，不过歌唱比赛毕竟是个敏感事件，教导主任决定不提。
“是，我后来还特地安排她做了一周的纪律委员，表现也很不错。”教导主任轻描淡写地把话题带了过去。
祝怀瑶并不知道，自己多年前埋下的种子，会在日后长成那么茂密的参天大树。
那时她毕业以后，回到六中申请任职，六中上学的经历或许会有加分项，但祝怀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审批的流程会这么快。
她去报道时，碰上的也是老熟人教导主任。
“祝老师，回校任教了啊？”
“啊……是。”祝怀瑶没想到教导主任还记得自己，只当他看过了自己的简历。
更没想到，作为作为初来报道的新人教师，教导主任竟然直接做了决定：“正好，你以前的班主任刘老师请假了，你来代她的班主任！”
“诶？什么？！”
声音落下时，校外一群白鸽飞过，飞向蔚蓝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