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冻

    阮随云自然不介意搬到公主府去,那里本就是她母亲的故居,实际上现在也是她的——昭霞公主的尊贵来自于先帝,而非当今,她自然不会将之视为景朔帝的馈赠,对其感恩戴德。

    春燕更是欣欣然,她还惦记着凌家两兄弟呢,朝不保暮在那守着,不知道有没有按时吃饭。

    徐嬷嬷压根不知道这俩人,肯定不会送些热汤热饭,只怕又得回到从前啃干粮的日子。

    静嫔非中土人士,更不会死要面子,在她的国度,女子单立女户,或是男方入赘到女方家里,都是极平常的事。

    何况只是暂住。

    可偌大门庭,没几个使唤人可不行,静嫔提议到外头再买一拨,怕翠微居带去的用着不习惯——静嫔并非粗枝大叶,深谙良好的人际关系得益于保持距离,她若事事插手,儿媳妇就该远着她了。

    阮随云道:“何必费事呢?我看您身边的就很好,您若舍得,送几个我使吧。”

    开玩笑,叫她另外去买,那得费多少银钱。

    静嫔见她当真不介怀,大大松了口气,有这等好说话的儿媳,她这婆婆也是有福的。

    让阮随云放眼挑去,当然,太漂亮的就不必了。虽然都是用惯了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生出点野望来,坏了夫妻感情就不妥了。

    小荷也暗自称愿,幸亏她容貌平常,否则怕是选不上。比起留在宫里,她当然更愿意到外头去,跟家里通信也方便。

    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阮随云一行浩浩荡荡搬家,其实等于白做工——嫁妆从这头抬到那头又抬回去,有够费劲的。

    还好当初没听嬷嬷的将那套红木家什搬来,否则更是百上加斤。

    徐嬷嬷知道姑娘女婿要回来住,喜不自胜,早早备好了鲜鱼菱藕,都是时新佳货,甘美无比。

    赵睢喝了一碗还意犹未尽,“常听人说藕汤色浑,故此御膳房甚少进上,嬷嬷这汤清碧如许,可比御膳房的手艺强多了。”

    徐嬷嬷听得浑身舒坦,又悉心指点他,这有什么难的,把切好的藕块用醋或盐浸泡一刻钟,多冲洗几遍,且注意不能用铁锅,一定要用砂锅或陶锅炖,汤色自然就清亮了。

    赵睢频频点头,又似有如无看向旁侧,似乎惋惜妻子不够像个贤内助。

    阮随云:……

    以前没发现六殿下这么贼呀,把老太太哄得一愣一愣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有他应付徐嬷嬷,阮随云就省事多了。

    这趟回来,除了方便外头生意,她还想看看屋里有无密道暗格什么的——倘若宝藏的事属实,她爹总得给她留下点线索吧。

    尽管景朔帝理应派人找过,阮随云仍不肯死心,阮余文倘如传言那般狡兔三窟,那这秘密兴许只有至亲血脉才能感应。

    至于找到之后该怎么办……呵呵,她才不会上缴国库,留着做大事不好么?就算六殿下最后争储失败,去藩地也是要用钱的。

    虽然不曾大摆席面庆祝乔迁之喜——这房子到底不算新造——但也陆续有几家前来道贺。

    不一定是跟静嫔有结交的,但肯定是跟惠妃三皇子有隔阂的。

    唯独韩氏到来出乎她意料,阮随云以为这位嫂子跟大皇子一样,喜欢离群索居呢。

    韩氏见面便盈盈下拜,她不是来道贺,是来道谢的。

    如果不是静嫔娘娘提议立长,她夫君只怕现在仍是个无人问津的小可怜儿,不管静嫔是出于什么用意将他们牵扯起来,好歹大皇子有人在意了,陆陆续续也多了不少送钱送物的“客人”,尝试与之交好——广泛撒网多多下注嘛,万一陛下真就遵从古礼立长子为储呢?

    如今得以开府封王,韩氏也觉得是沾人家的光,故此怎么都得表示一下才行。

    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静嫔娘娘秉性疏阔,从来不过问朝政,偏偏自从儿媳妇进门后屡屡冒出惊人之举,背后是谁在推手,显而易见了。

    阮随云自不肯承认,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韩氏也不说破,如今离了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她可谓大大开怀,旁人怎么样都与她不相干了——住宫里时,御膳房送的饭菜都得验了再验,唯恐被人下毒,睡梦里也不安心,她实在过怕了。

    说回正题,这回她送给阮随云的是一床百子千孙鸳鸯被,上头的图样乃她一针一线亲手织就,精美无比。

    阮随云不想让大嫂觉着欠人情,遂命小荷收下,又看着韩氏道:“你后悔吗?”

    问的自是嫁给大皇子后不后悔。

    韩氏抿唇一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当初赐婚圣旨下来,韩家如遭雷击,连老太爷都气得绝食,她更是觉得此生毁了,嫁给一个被陛下疑心血统的皇子,能有什么指望?

    可是,大皇子待她不错,慢慢的,她也对他有所改观。

    阮随云难以相信,大皇子那么个臭脾气,硬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就连伺候他的侍人也没一个夸他好的。

    韩氏道:“这世上,百样米养百样人,有人外热内冷,有人外冷内热,大殿下是面冷心热。”

    一开始她也觉得大殿下是个难伺候的,总是战战兢兢,可后来每每外出,回头都会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她,净室里放好了洗澡水,她血气羸弱,足部时常冰冷,他便先她一步上炕,提前为她温被,凡此种种,如何能不动容?

    所以,不管大殿下以后会落得何种下场,她都将一直陪伴他,矢志不渝。

    阮随云有点惆怅,又不禁想起双亲来,莫非阮余文私下待昭霞公主也是这般?否则,难以理解母亲对他死心塌地。

    情之一字,着实误人。

    她在这发怔,赵睢端着碗已经结成冻的鲜鱼羹出现,相处这些天,他大致摸清楚妻子喜好,阮随云生着猫舌头,分明爱吃鱼,却最怕刚出锅的滚烫汤汁,反而喜欢冷却后的透明胶质——在翠微居,这些都是下人的剩饭剩菜。

    怕是母亲看见都要怪他小气,这样薄待妻室。

    好在搬出来就不怕絮叨了。

    见阮随云迟迟不动,赵睢干脆道:“张嘴。”

    就这么将晶莹剔透的鲜美鱼冻一勺勺喂给她——自然是剔除了鱼刺的,只剩净肉。

    等阮随云回神,大半碗已经下肚。

    赵睢拿帕子帮她揩拭嘴角,“够了吗?不够再盛。”

    阮随云:……

    合理怀疑六殿下把她当女儿疼爱了。

    她要的是夫妻伉俪不是父女情深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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