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塞莉在早餐桌上读完埃里克的回信，嘴角忍不住上扬。她把信传给旁边伸长脖子的莉莎，又拆开那包包装精致的麻瓜软糖。糖果是半透明的琥珀色，裹着细碎的糖霜，散发出清新的柑橘香。
“哇，麻瓜的糖果！”莉莎凑过来，拿了一颗放进嘴里，眼睛立刻眯成月牙，“唔……好吃！和比比多味豆完全不一样，是稳稳的好吃！”
莉迪亚也小心地尝了一颗，点点头：“甜度适中，口感很奇妙，有点像凝固的月光草蜜露，但更有嚼劲。”
曼蒂快速扫完信，重点划在了最后几行：“‘复合照明咒语成本效益分析’……他连莉莎这个随口一提的疑问都记得。还有给我的试用品……塞莉，你表哥是个细节怪物。”
“而且是个会送糖的细节怪物。”曼蒂满足地又拿了一颗。
塞莉把软糖分给大家，自己留了两颗。柑橘的甜意在舌尖化开，带着阳光般的暖意。埃里克总是这样，用最务实又最体贴的方式，把麻瓜世界的“正常”与“美好”稳稳地传递过来。这份不动声色的关爱，和他处理商业事务时锐利清晰的风格，形成了奇妙又令人安心的反差。
“看来周六的会面会很有内容。”莉莎把信折好，眼神里闪烁着备战般的兴奋，“我们得把议题准备得更充分。莉迪亚，合约第七页第三款是什么？”
莉迪亚立刻翻出那份厚重的羊皮纸：“是关于‘异常魔力波动导致的草药活性损失’的责任界定条款。原条款模糊，如果因店铺炼制区域的综合魔法场不稳定，导致我家族提供的敏感性草药（如月光草）在交付后、使用前出现活性衰减，损失需双方协商承担，容易扯皮。埃里克的意思，应该是想明确检测标准和单方责任。”
“他肯定提出了具体的魔力阈值和检测咒语方案。”塞莉推测。这就是埃里克，从不接受模糊地带。
“那我爸爸藏的试用品……”曼蒂脸有点红，不知是兴奋还是不好意思，“我们下课就去拿！”
“嗯，顺便再做一次更细致的‘店铺考察’。”莉莎眼中闪过精光，“这次我们要记录：客流量高峰时段、最畅销产品陈列位置、顾客平均停留时间，以及……格温夫人应对不同顾客类型的话术模式。”
四个女孩互相看了看，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她们仿佛一夜之间，从充满幻想的学生，变成了摩拳擦掌、准备接管家族生意的继承人。这种身份的微妙转变，既让人忐忑，又充满魔力般的吸引力。
早餐结束后，她们走向魔咒课教室。穿过庭院时，清冷的空气让塞莉精神一振。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软糖纸和那枚银币。
说起来，明天就是奇洛夜巡的时候了……
经历了那样一番鸡飞狗跳的翻倒巷之行，塞莱斯特有些摸不准到底还要不要去布置那个小机关。
也许，伏地魔还不是现在的她能去试探的存在，况且，如果他能感受到那根魔杖的存在，那作为使用人的她的魔力呢，也能感受到吗？
塞莱斯特轻吐出一口气，看着它在空中激起一团白雾。
可是，准备了那么久的东西，不用上…还真是不甘心啊。
“嗨，塞莱斯特。”有拉文克劳学院的同学跟她打招呼。
塞莱斯特从思绪中脱离，才发现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教室，弗立维教授正站在高高的书堆上环顾着教室里的学生们。
“嗨，克里斯汀。”
塞莱斯特挂上温和的笑容，回应。
和室友们一起坐到了前排的空位上，又跟弗立维教授打了个招呼。
小老头很高兴地点了点头。
上课的钟声敲响。
“下午好，女士们先生们。”弗立维教授尖细但清晰的声音让教室迅速安静下来，“在开始今天的内容前，谁能回答我，如果你要使用一个完美的防护咒语，你需要的是什么？”
底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有人小声说“是爱”，引来几声轻笑；有人说“是知识”，几个拉文克劳赞同地点头。
弗立维教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摇头，魔杖一挥。
几个颜色各异的光球——红色、蓝色、金色——从他袖口飞出，开始在讲台上空不安分地互相追逐、碰撞，发出轻微的、仿佛静电般的噼啪声。它们时而融合，时而弹开，变幻不定。
“是意志。”教授说，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具体来说，是守护的意志。今天，我们将学习一个以此为根基的咒语——‘盔甲护身’咒 (Protego)。”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全班年轻的脸庞：“这不是一个攻击咒语，但它或许比任何攻击咒语都更能决定一个巫师的命运。它能在你面前构筑一道屏障，偏转恶咒，削弱冲击，甚至在足够强大时，完全抵挡致命的伤害。它的力量，不取决于你的魔力有多深厚——尽管那有帮助——而取决于你内心想要守护某样东西的决心，有多坚定。”
守护的决心。
这个词像一块小石子，精准地投入塞莱斯特心中的那潭犹豫之水，漾开一圈新的涟漪。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了。
“咒语是 ‘Protego’。”弗立维教授示范道，手腕以一個流畅而坚定的弧度向上一挑。一道半透明的、泛着珍珠母般柔和光泽的弧形屏障，瞬间在他面前展开，沉稳而安静。那几个躁动的光球撞在上面，就像雨滴落在紧绷的伞面上，被轻柔而彻底地弹开，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注意动作的精髓：不是蛮横的格挡，而是坚定的引导。”教授解释着，“想象你的魔杖是你意志的延伸，你要做的不是筑起一堵拒绝一切的铁壁——那会在巨大冲击下破碎——而是形成一道柔韧的、有弹性的力场，让攻击的力量滑开、分散。”
“现在，两人一组！”弗立维教授拍了拍手，声音又恢复了往常的轻快，“一人使用‘咧嘴呼啦啦’——记住，只准用这个！——进行最低限度的‘攻击’。另一人尝试施展‘盔甲护身’。我们重点感受咒语的成型过程和保护的感觉。开始！”
教室里立刻充满了此起彼伏的念咒声和魔杖挥舞的破空声。红色的微弱火花开始在各处闪烁，伴随着被成功防御的“噗”声，以及有人中咒忍不住发出的闷笑和吸气声。
塞莱斯特的搭档是莉迪亚，她推了推眼镜，严肃地说：“我会严格按照最低威力施法。”
“好。”塞莱斯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举起了自己的桃花心木魔杖。杖身温润的触感传来，龙心弦的魔力在其中平稳流淌。这与那根黑胡桃木魔杖的冰冷狂躁截然不同，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她需要集中意志。守护的意志。守护什么？
一瞬间，许多画面闪过脑海：翻倒巷柜台后那双贪婪的黄眼睛、猪头酒吧窗内奇洛裹着大头巾的背影、魔杖里那令人心悸的幽绿光芒……这些是她需要防备的。但仅仅防备这些，够吗？
不，不够。
她闭了闭眼，将这些阴暗的影像用力压下。然后，她想起了拉文克劳塔楼深夜温暖的炉火，想起了莉莎递给她那袋滋滋蜜蜂糖时狡黠的笑容，想起了赫敏在图书馆皱着眉头和她争论某个魔文释义的认真侧脸，想起了原著中不得善终的角色们……还有霍格沃茨本身，这座在群山环抱中屹立千年、包容了无数秘密与奇迹的城堡。
这些，才是她真正想守护的。
一种温暖而坚定的力量，从心底悄然升起。
“Protego！”
她手腕挥动，动作干净利落。
一道清晰、稳定、泛着柔和白金色光泽的弧形屏障，瞬间在她面前展开。它不像弗立维教授示范的那样是珍珠母色，而是带着一丝独特的暖意，边缘流淌着极细微的、桃花心木纹理般的金色光丝。
莉迪亚发出的红色火花“噗”地一声撞在屏障上，几乎没有激起任何涟漪，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平静的湖面，连偏转的轨迹都显得温和。
“哇哦。”莉迪亚瞪大了眼睛，透过屏障看着塞莱斯特，“你的屏障……感觉很不一样。特别……结实？”
塞莱斯特自己也有些惊讶于这屏障的凝实程度。她维持着咒语，能感觉到魔力通过魔杖顺畅输出，与自己的意志完美同步。屏障不仅是魔法造物，更像是她内心守护意念的外在延伸。
“非常出色，伯恩斯小姐！我得给拉文克劳加上五分！”
弗立维教授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桌旁，他仰头观察着这道屏障，小眼睛里闪烁着惊奇和赞许的光芒，“第一次尝试就能达到这种凝实度和稳定性，非常少见。你对‘守护’这个概念的理解，看来非常深刻。”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只有塞莱斯特能听清，“但是……孩子，你的屏障里，有一种过分的‘紧绷感’。它很坚固，但缺乏真正的‘柔韧’。真正的‘盔甲护身’，应该像最坚韧的丝绸，既能抵挡利刃，又能卸去冲击。你在防备的东西，是不是太具体、太沉重了？以至于让你的防御都带上了攻击性的棱角？”
塞莱斯特心头一震。教授的话像一把小钥匙，轻轻敲开了她心里某个自己都未完全察觉的角落。是的，她是在防备，但她防备的姿态，是否也因为恐惧和不甘，而变得有些僵硬、有些……充满对抗性？
“试着放松一点，”弗立维教授温和地引导，“想象你要保护的，不是一座即将被攻打的城池，而是一枚在风中摇曳的、珍贵而易碎的鸟蛋。你的屏障，应该是为它遮风挡雨的温暖巢穴，而不是冰冷的堡垒。再试一次。”
塞莱斯特依言，缓缓吐气，放松了肩膀和紧绷的神经。她再次集中意念，但这次不再去想任何具体的威胁，而是专注于那种纯粹的、想要“庇护”的温柔愿望。
“Protego。”
新的屏障出现了。颜色更加柔和，接近半透明的乳白色，边缘那些锐利的金光消散了，整体感觉更加圆融、流动。当莉迪亚的咒语再次撞上时，屏障微微荡漾了一下，将那股力量更流畅地向两侧引导、分散。
“好多了！”弗立维教授赞许地点头，“记住这种感觉。魔法是心灵的镜子，尤其是守护类的魔法。”
接下来的练习时间里，塞莱斯特反复揣摩着这种感觉。同时也发出一些恶作剧魔咒帮莉迪亚练习。
课程接近尾声时，弗立维教授让所有学生停下，他重新站回高台。
“今天，你们接触的不仅仅是一个咒语，更是一种魔法哲学。”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回荡，“‘盔甲护身’之所以是许多更高级防御魔法的基础，就是因为它要求施法者首先明确自己‘为何而守’。模糊的恐惧催生脆弱的防御，清晰的信念构筑坚固的屏障。”
他环视教室，目光在几个学生脸上略有停留，包括塞莱斯特。
“在你们未来的魔法道路上，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挑战和威胁。有些来自外界，有些或许来自内心。但请永远记住今天的感觉——真正的力量，源于你想要守护什么，而非你想要摧毁什么。当你内心守护的信念足够清晰、坚定，你的魔法，自然会成为你最坚实的盔甲。”
下课铃响起。学生们收拾书本，讨论着刚才的练习，三三两两地离开。
塞莱斯特走在室友们后面。她收起魔杖，指尖还能感受到刚才屏障成型时那种独特的魔力流动。教授的话在她心中反复回响：
“模糊的恐惧催生脆弱的防御，清晰的信念构筑坚固的屏障……”
走廊窗外，霍格沃茨的湖面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银光。塞莱斯特停下脚步，看着那片宁静。
如果她想要在未来能够打败伏地魔，就不能对他心怀恐惧——是的，归根究底，她在恐惧伏地魔，看小说时能以一种轻松的姿态藐视这个残魂，但当你真的面对这种诡异的生物，即使是隔着一层头巾，你也会感到难以抑制的恐惧。
但是，她需要克服这份恐惧。
是的，她害怕伏地魔。但正因害怕，才更需要了解。被动等待危险降临，才是最大的冒险。主动去了解危险，至少能让她知道，危险具体长什么样子，会从哪个方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