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七捡起那根沾着油污的金属丝,在代表敌人腰腹的圆圈上又划了一道更深的痕:“疼是好事。”
他的声音还是像冰碴子,但眼神里多了点什么——像看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带着点苛刻的期待,“疼能让你记住,下次要更准。”
他用金属丝戳了戳启谦的肩膀:“肩膀要贴紧地面,像影子钻缝隙。”又戳了戳他的腰:“腰要弯,把重量都压在这里,不然你撞不动他。”
启谦咬着嘴唇,重新站好。这次他学聪明了,先蹲下来,双手撑在地上,膝盖微微分开,像只准备跳跃的小青蛙。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小肩膀猛地往前一冲——“咚!”
这次不是额头,而是肩膀刚好撞在那个圆圈上,虽然力道轻得像片羽毛,但影一还是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赞许:“对了,就是这样!”
启谦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鼻尖上沾着油污,像只小花猫。他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又蹲下来,准备再来一次。
影五在入口处看着这一切,嘴角动了动,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摸了摸怀里的通讯器——那是他们和外界唯一的联系,但早就没了信号。他的目光落在启谦身上,又落在影一和影七身上,突然觉得喉咙里像塞了块烧红的炭,烫得他说不出话。
“再来!”影七的声音像鞭子,抽得启谦一哆嗦。他再次冲过去,这次力道大了点,肩膀撞在圆圈上,疼得他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坚持着把身体贴了上去。
影七走过来,用脚踩住那个圆圈,声音冷得像块冰:“想象这是敌人的腰,他的肌肉比你胳膊还粗,他的骨头比你脑袋还硬,但这里——”他用脚碾了碾那个圆圈,“是空的。你要像颗钉子,钉进去,钉得他疼,钉得他站不稳。”
启谦盯着影七的脚,突然扑过去,用小肩膀撞在他的鞋上。
影七没动,只是挑了挑眉毛:“力道不够。”
启谦咬着牙,后退两步,然后猛地冲过去,这次用了全身的力气——“咚!”
影七的脚微微晃了晃,启谦却摔在地上,胳膊肘擦破了皮,渗出点血。他爬起来,没哭,反而抹了抹嘴角的血,眼睛里带着点倔强的狠劲:“我再来!”
影一看着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他也像启谦这么大,被影卫营的教头逼着撞木桩,撞得肩膀肿得像个馒头,却还是不肯停。他摸了摸自己的腰,那里有一道旧伤,是当年撞木桩撞的。他走过去,蹲在启谦面前,用手扶住他的肩膀:“慢慢来,别急。”
他的声音嘶哑,但带着点温柔,“你是太子,将来要保护很多人。现在你要学会的,是怎么保护自己。”
启谦点点头,小小的手抓住影一的袖子,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站好,肩膀压低,眼睛盯着那个圆圈,像只准备扑击的小兽。
影七站在旁边,手里拿着金属丝,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欣慰。
影五在入口处看着,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他想起了皇后,想起了她当年抱着启谦的样子,想起了她对自己说的话: “影五,等启谦长大了,要让他做个好皇帝。”
“咚——”启谦的肩膀再次撞在圆圈上,这次力道比之前都大,连金属地面都震动了一下。影七的嘴角动了动,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对了,就是这样!”
启谦喘着气,脸上带着汗,却笑得像朵花。他抹了抹额头的汗,看着影一和影七,声音小小的,但带着点骄傲:“我做到了!”
影一摸了摸他的头,声音嘶哑:“好样的。”
影七则扔给他一块纱布,声音冷得像块冰,但眼神里带着点温柔:“擦干净,不然伤口会感染。”
启谦接过纱布,擦了擦胳膊肘的血,然后蹲下来,盯着那个圆圈,又扑过去撞了一下。
影一与影七不断教启谦各种不同的格斗术,包括拳法、腿法和擒拿技巧,并严格要求每个训练动作都必须达到标准,不容有失。启谦逐渐掌握了基础招式,但影一和影七并未满足,甚至偶尔在夜晚借助夜色昏暗的掩护,让启谦尝试显现金狮精神体,以增强他的实战能力。月光下,金狮的虚影若隐若现,散发出威严的气息,他们则轮流耐心指导启谦如何运用金狮的力量进行近战防卫,包括格挡、反击和利用精神体的优势压制对手。整个训练过程充满挑战,但启谦在他们的督促下不断进步,肌肉记忆日益熟练,为未来的战斗打下坚实基础。
影五在入口处看着,突然觉得心里像有块石头落了地。塔外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但启谦的眼睛里,却有了点光。
塔外的阴影里,几双浑浊的眼睛正透过净化塔入口的缝隙向内窥探。那是黑市底层常见的“探子”,像阴沟里的老鼠,对新面孔和可能的猎物有着天生的贪婪与警惕。
他们看到了塔内影卫们身上未愈的狰狞伤口,看到了简陋的临时包扎,更看到了那个在污秽中练习撞击的小小身影——一个罕见的、明显不属于下城区的孩子。
一块边缘锋利的废弃金属片被故意丢在净化塔入口不远处,闪烁着引诱的光泽。接着是几块被踩得稀烂的、沾满不明污渍的营养膏块。
影五靠在阴影里,手臂处的疼痛让他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如弦,但他纹丝不动,连眼珠都没转动一下,只是那深陷眼窝里的警惕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影七在修理一个从塔内管道上拆下来的压力阀,金属工具在他手中发出细微的磕碰声,仿佛对入口的动静毫无察觉。
影一背对着入口,正在缓慢地拉伸肩背,新生的骨痂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汗水浸透了他背上的绷带。
只有启谦,在又一次动作拳击后抬起头,汗水混着污垢流进眼睛,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揉,视线正好扫过入口缝隙外那几块烂泥般的营养膏。饥饿感瞬间攫住了他小小的胃,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影五的余光。
影五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短促的咳嗽,像生锈的齿轮卡了一下。启谦猛地惊醒,立刻低下头,重新将目光死死钉在脚下的污痕上,小拳头攥得更紧,再次做出撞击的姿势,仿佛那污痕是世间唯一的敌人。
外面的窥视者似乎有些失望于塔内的死寂和警惕。一阵含混不清的低语后,几道身影缩回了更深的阴影里。但影一知道,这只是开始。黑市的耐心就像叶坊区的污水,表面平静,底下暗流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