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感受到少年在电话那一端的失神,她烦躁的心情缓解了许多,摁断了电话。

    给别人添堵,竟然获得了爽感,袁霞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活乱糟糟的一团,没有秩序可言,她对现状很不满,也很无力,可刚刚,她随便几句话就影响了一个男生的心情——还是皮囊、气质都那么出众的男生,甚至改写了两个年轻人的命运走向,这种突如其来的掌控感,病态扭曲但着实美妙。

    本来袁霞事后也有些后悔,虽然她冒充小舅妈的身份,但也存在被拆穿的风险。

    万幸那个男生心死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而李兰幽常年在外念书兼躲债,更是连山椿都没回来过。

    时间久了,袁霞也渐渐淡忘了这出。

    -

    这段时间没出太阳,空气潮乎乎的。

    同样都是冷,但北方至少干冷,不像山椿,明明没有雨,却给人浸泡在湿水棉絮中的糟糕体感。

    好在小地方年味很浓,人人重视新春,备年货的劲儿很足,给阴郁的天气平添几分热闹。

    今天的李兰幽依旧很忙,忙到跟往常固定的送货搭子分开各自带萌新了。

    当然,就算再忙,她也没有忘记回避玫瑰湾17幢的单子,只要顾繁山家下了单,她就尽量待在车里,让同伴全程对接。

    可惜,常在河边走的人,千防万防,总有湿鞋的时候。

    今晚的最后一单在沿江路高层豪华住宅。

    这是个新楼盘,李兰幽离开山椿那年才刚修建,用言情小说的话来描述,里面住的都是城中新贵。

    李兰幽给客户去电,“你好,山姆代购,现在在您小区楼下。”

    接电话的是个女生,“好的,你直接送上去吧,我家里有人,敲门就行了。”

    “好的,拜拜。”

    李兰幽跟客户通话时,司机已经先帮她先把货物搬到了推车上,而后跟她分头行动,去送另一单了。

    接下来一路畅行,保安给李兰幽刷了门禁、按了电梯楼层,让她顺利上了顶层。

    “叮咚——”她按响门铃,耐心等人开门。

    一分多钟过去没有动静,她又按了这一次。

    咔嚓一声,电子门被人从内被推开,男人穿着浴袍,发梢湿漉漉的,影子先一步罩住她,猝然间与她两两相对。

    她明显看到他平静无波的瞳眸骤地一缩,就跟她一样,被这突然的重逢戏码打得措手不及。

    “李兰幽?”他很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比她记忆中更醇更沉。

    “你是?”她一脸茫然,“哪位?你认识我?”

    男人被她这一反问搞得哑然了,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兰幽弯腰卸货,“你家订的东西到了,我帮你搬到门内?”然后仰头看他,征询意见。

    男人木然地点了点头,还没从震惊中回神,直到看着她弱小的身躯提起三个沉重的大袋子,心酸比大脑反应更快,这才想起来要帮她才对。

    但她很倔强,挡开了他的手,“没事儿,我能行。”

    货物很快卸好,她直起身板,“您要清点一下吗?”

    “不,不用了。”男人仍是那副复杂的表情,惊讶?悲悯?怜惜?怒其把人生过成今天这副靠苦力过活的模样?还是什么别的?李兰幽不敢看他太久,没机会仔细分析。

    “好的,那我先走了。下次有需要,请继续找我们下单。”她扬起一个很标准的职业假笑,转身离开。

    李兰幽强撑着体面,走到转角的电梯口表情才开始失惊打怪,动作才开始捶胸顿足,嗓门才开始无声尖叫。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在自己头不洗、脸素颜、衣邋遢的时候碰见梅顺琦?

    可可香奈儿小姐说过,每天都要好好装扮自己,因为你不知道你今天会遇见谁;

    杨澜女士有言,形象永远走在能力前面;

    连马克·吐温也曾云,在形象上花的功夫,会给你的学识、资历和教养点上传神的一笔……她明明很清楚这些警言,偏偏还是偷了懒。

    电梯正在从一楼上行,她听见转角传来脚步声,忍不住回头看。

    是梅顺琦追过来了,他捋了捋呼吸,犹疑地、细细地盯着她,“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你很执着这个?”她扭头,回视他。

    懂了,那就是还记得。

    他轻声问:“下次点,还是你送吗?”

    “不一定。”

    “指定你送呢?”

    李兰幽叹了口气,悠悠道,“哥,你就下单买些快消品而已,整得跟买奢侈品似的,我又不是专柜的SA,专职服务你。”

    梅顺琦总觉得她这句话应该再配个白眼才是,但她表情很平静,有种活人微死的疯感。

    男人突然笑了,高二时熟悉的感觉回来了,那么久违,还那么鲜活,是李兰幽,没有错了。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电梯重新回到了顶层,伴随电梯一同抵达的,还有梅顺琦的现女友,简悦。

    “你怎么在这儿?”简悦踏出电梯那一刻,看到梅顺琦站在电梯口,瞬间有种惊喜的感觉,“来接我?”

    “呃,我…”梅顺琦犹豫了一刹。

    倒是李兰幽抢了白,“这位先生追过来问我们过年期间配不配送。不好意思,我们春节也放假。”然后跨步进了电梯。

    简悦亲昵地挽起梅顺琦的胳膊,巧笑道,“不是说好了过年去我爸妈家吗?你还怕不够吃啊?”

    梅顺琦麻麻地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电梯门一寸一寸地合上,与他相凝望的李兰幽一点儿一点儿地消失在视野之内。

    -

    简悦在半开放式的厨房岛台上处理起晚餐的食材。

    梅顺琦半蜷在沙发上走神,外头江景璀璨,满江烟火,与他无关。

    真奇怪,不就是跟青春期喜欢过的女孩久别重逢而已嘛,他的脑海为什么反复重映、反复回味傍晚那一幕,连带着十多年前的记忆都突然清晰了起来。

    他很长时间都以为自己对这个人没感觉了,早就放下了,甚至最近这几年都没有再想起这个人。

    这次见面的时长那么短暂,对话都不超过十句,可是他尘封的心湖上,冰层似是有了裂开的迹象,有什么死了的东西想要冲出来。

    简悦忽然凑到梅顺琦身后,亲密地把下巴抵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突然想听你弹琴了,可惜,你的贝斯没有带回来。”

    梅顺琦一怔,想起了他当初苦学贝斯的最初的目的和强烈动力是什么,他希望有朝一日惊艳李兰幽,就像当初她惊艳他那样,让她也为自己疯狂心动,疯狂喝彩,疯狂崇拜。

    哪怕手磨破皮,刮出血,堆起厚厚的茧也毫不在意。

    因为他明白,她都经历过,他只是在走她来时的路,想到这儿,他竟觉得温暖,仿佛与她同行。

    “简悦。”他忽然叫停正在温柔蹭他的女人。

    “嗯哼?怎么啦?”简悦果真停顿下来。

    他心情挺乱的,激动、悸动又莫名茫然、沉重,“没什么。”

    “老公,你有话就说嘛。”

    又叫他老公。

    这是简悦对梅顺琦单方面的爱称,因为梅顺琦从不肯回敬一声老婆,为了这个她以前还跟梅顺琦闹过,生气过。

    梅顺琦当时无奈地说,“你不觉得很幼稚吗?”

    她回话带着欲哭颤音,“我只知道这是你不够爱我的证明。”

    “如果结婚了,名正言顺了,自然会改成这个称呼啊。”

    “那如果不结呢?”

    简悦问完这话就后悔了,她看着梅顺琦渐渐失了耐心的脸,心底有些畏惧。大部分是出于对他的爱,小部分是对金主的忌惮。

    正式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前,两人就约法三章,物质上他绝不会亏待她,就算以后不能修成正果,也不会让她白白浪费青春。

    但前提是她不能太作、太得寸进尺,比如让他有“多了一个妈”的不自在感。

    打一开始,他们就不是平等的恋爱关系。

    她是点头同意了他才跟她继续下去的,不然关系早就戛然而止。她很明白这一点。

    见简悦服软,他才于心不忍,有些自揭伤疤地解释道:“我以前网恋过,一口一个老婆叫得可欢了,结果发现那个人是个骗子,然后我就发誓,除非是受法律正式保护的关系,不然我一定不会把老婆这个称呼这么轻易叫出口。”

    简悦惊讶他居然还网恋过,想追问细节,他却要求这个话题点到为止。

    她按捺住好奇后,醋意开始翻涌,却始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于是这件事儿成了她心肝上难排的瘀、指甲周围难剥的刺。

    -

    依旧是厚云如棉絮的阴天。

    李兰幽一大早起床打扮,穿了件新买的改良长袖旗袍,秋冬季的加绒款,修身显瘦的同时,又不失庄重与古韵,俨然一位江南清婉佳人的派头。临出门前又外搭了一件同色系的羊绒大衣,不忘保暖。

    早在一个多月前,黄明翠就反复提醒她,今天要到客来邸庄园给彧家老一辈拜寿。

    她起初推诿着不想去,黄明翠就把小舅妈之前说的那些话搬出来,说人老爷子对自家有恩,往年不在山椿也就算了,今年既然回来了,再不送寿,礼数上说不过去。

    李兰幽被说服,准备起了礼金,然后,她忽然联想到一个人——

    彧亮应该也会到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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