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迟谦喝完咖啡,又回到办公桌处理文件,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半小时后,手机倏地振动。
几乎是下一秒,闻迟谦便把手机拿了过来,看见是庄澈的消息,他眸色微敛,毫不犹豫地把手机放回原位。
对面锲而不舍,又连续发来几条消息,手机不间断地振动。
翁嗡嗡——
似乎是他不理睬,就能一直发下去。
闻迟谦:“……”
他只好重新拿起手机,聊天界面已经被庄澈的表情包刷屏了。
[什么事。]
闻迟谦回复,及时拦截了他的表情包攻击。
那边终于消停了,发了文字过来:[明晚的宴会我也要去。]
闻迟谦:[问妈。]
庄澈:[你悄悄带我去。]
闻迟谦仍旧冷漠:[年级前十。]
意思是带他出席,期末考试要进去年级前十。
庄澈:[你杀了我给你助兴吧。/死亡微笑]
闻迟谦:[免谈。]
庄澈最讨厌他这种言简意赅的风格了,偏偏他还能听懂,不由气得牙痒痒:[年级前一百。]
闻迟谦:[年级前五。]
庄澈瞪大双眼:[你疯了?]
闻迟谦:[免谈。]
庄澈算是明白了,合着就是不愿意带他去呗,明知道他平常就能考个年级前两百,还出这样的难题。
就他现在这个成绩,还是半年前唐柔给他辅导出来的。
庄澈哼了一声:[那我去找唐柔。]
闻迟谦:[她睡了。]
庄澈:“……”
这个狗东西。
“她睡了”这三个字,怎么听起来就这么暧昧呢?还有些欠揍。
庄澈唇几乎抿成了条直线,看着闻迟谦的头像,心头更是郁结。
但他到底是没有联系唐柔,主要是因为自他上次把人微信拉黑删除后,还没有加回来。而且不仅是微信,就连电话他也把人拉黑了。
唐柔不提加好友,他根本不好意思主动给她发消息,更不敢打电话。
只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庄澈不再发来消息骚扰,闻迟谦放下手机,继续处理文件,几乎把零零散散的文件都看了个遍,邮件也没落下。
他不算个十分勤勉的人,但也很少把当天的工作留到第二天,一直忙到深夜十二点,已经把能处理的工作都处理干净了。
再待下去,恐怕就得在办公室睡了。
闻迟谦闭了闭眼,身体往前倾,手肘抵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指尖不轻不重地揉着太阳穴,缓解酸胀。
大约几分钟后,他看了眼毫无动静的短信,起身从办公桌出来。
其实也不是毫无动静,因为就在刚刚,移动给他发了条短信,提醒他账户余额。
这个点,公司大楼已经没什么人,格外的空旷安静,闻迟谦从专属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刚从电梯出来,就感受到一阵阴冷的寒气。
上车后,闻迟谦把车窗降下一半,从车上摸出一包烟。
已经不记得这烟是什么时候放在车上的,里面还剩着半包烟。闻迟谦并没有烟瘾,对烟也没多大需求,顶多情绪难以缓解的时候会抽上那么两根,算下来,一个月也抽不了两回。
又四处找了找,他才勉强摸出个打火机。
砂轮滑动的“沙沙”声蓦地响起,猩红的火苗混入车内氛围灯中,在这方有限的空间,异常扎眼。
几秒后,火苗熄灭。
白色烟雾浮起,模糊了他的脸,愈发淡漠深沉。
抽了两口,他把夹着烟的手伸出窗外,视线也跟着看过去,落在燃烧的猩红烟头。烟雾在他指间徐徐缭绕,最后湮没于空气中。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
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夫妻,领了结婚证,受法律保护,有国家的认可,不就是把人抱着睡了一晚,他又何必难为情。
就当抱了个人形玩偶不行么?
然而,回响起今早醒来时的情景,闻迟谦心头还是不免浮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女孩侧身枕着他的胳膊,睡颜恬静,嫣红的唇瓣微张,有些干燥,看起来却格外饱满柔软。
乌黑长发软软地散满了一枕头,有几缕还贴着他脖颈,像是也扫过了他心尖。
闻迟谦指尖微动,烟灰随即簌簌往下落,他像是被烫了一下,思绪也猛地被拉回。
闻迟谦眯着眼,将烟头掐灭,顺势系上安全带,单手抚着方向盘,把车缓缓驶了出去。
…
抵达西河湾已经快凌晨一点,客厅格外安静,闻迟谦径直走向卧室,到门口又停住,迟疑几秒,才转动门把。
意外的是,卧室并没有一片黑暗,亮着盏昏黄台灯,足以让他看清环境。
特意为他留的么?
还是她没睡着?
闻迟谦缓步往里走,看见床上睡得正香的女孩,后一个猜测随即收回。
他怕把人吵醒,拿了睡衣去次卧洗澡,十几分钟左右,才折返回来。
刚才唐柔是平躺着睡的,被子几乎盖了半张脸,闻迟谦再次到床边的时候,她已经改成了侧睡,抱着被子的一角,半边侧脸被压得很有肉感。
闻迟谦大致看了眼,最后选择了昨晚的位置,掀开躺下,也就是在她身后。
望着她饱满的后脑勺,闻迟谦闭上双眼,想起台灯还没关,他稍微起身,伸手去关灯。
随着“啪”的一声,卧室光线变暗,面前熟睡的女孩也忽然翻了个身,两个人的距离陡然拉进。
闻迟谦呼吸微滞,因为她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带着温暖的热度。
寂静的空气中,两人的呼吸一深一浅,格外明显。
闻迟谦正要将自己的手抽回,唐柔自己就把手收了回去,迷迷糊糊的嗓音:“…你回来了?”
闻迟谦顺势躺了下来,和她面对面,轻轻应了声“嗯”。
唐柔太困了,只能勉强维持清醒。
经过这么多天的同床共枕,她已经熟悉了闻迟谦的气息,没那么警惕,隐约察觉到动静,就知道是他回来了。
闻迟谦嗓音不自觉放轻:“吵醒你了?”
唐柔闭着眼睛,脑子还一团浆糊,好半晌才把他的话理解清楚,含糊着回:“嗯……没有。”
闻迟谦听着她迷糊的声音,唇角微扬,在黑夜中替她拉了拉被子:“睡吧。”
唐柔没再回应,呼吸均匀,显然又睡了过去。
闻迟谦等了半分钟,没听见她的回复,才知道她睡着了。
闻迟谦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闭上眼睛。然而鼻息间属于她的气息无孔不入,幽幽淡淡,混着沐浴露的清香,汇聚成独属于她的味道,不由让他想起今早唐柔睡在他怀里的感觉。
柔软又搔弄人心,
很舒服。
他忍了忍,甚至背过身去克制。
眼不见为净。
过去了十分钟,闻迟谦还是清醒异常,最后实在没辙,他睁开眼,想着今晚再去隔壁应付一下,刚回过头,身侧的女孩忽地伸手,覆上了他的手臂。
唐柔睡觉很规矩,除了喜欢面对着人睡觉,基本不会有什么大幅度动作,所以现在也只是动了动手。
只不过他们之间离得太近,这点动作也很容易碰到一处。
闻迟谦在黑暗中望着她。片刻后,薄唇微张,喊她的名字。
“唐柔。”
卧室过分安静,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
“是你先越界的。”
这话也只有夜色替她听见了。
但暮夜无声,自然也没办法替她回应。
…
唐柔昨晚睡得早,第二天醒得也很早,天刚擦亮意识也跟着清醒了过来。
脑子还在逐渐恢复的过程,身体率先清醒,唐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又窝在了某个温暖的怀里。
刷的一下睁开眼,唐柔视线对上的是男人微开的衬衫领开。
怎么又……
抱到一起了?
唐柔喉咙干涩,缓缓抬起头,男人英俊雍容的五官映入她的视野。他半边脸陷入柔软的枕头,垂下的睫毛又长又黑,鼻梁高挺,薄唇很淡。
即便是睡着了,看起来也还是无端地给人距离感。
唐柔闭了闭眼,真希望这是个梦,然而不论她睁开多少次眼睛,她整个人依然是躺在他怀里。
“……”
如果上次是意外,这次又是什么情况?
可以接二连三发生意外么?
唐柔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睡着了主动抱上去的,还是对方睡着了无意识的举动,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动不动盯着闻迟谦的脸,几分钟后,确定他还没有要醒的迹象,唐柔小心翼翼撤出自己的手,又挪开他的手臂。
好在没像上次那样,唐柔成功从他怀里脱困,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拿起手机一看,才六点五十。
但往常这个时间点,闻迟谦早就起来了。唐柔没忍住往后看。
夏季天亮得早,晨光从窗帘透了进来,照亮了昏暗的卧室,但并不刺眼,只足够她刚好看清男人的脸。
他睡得很沉静。
被子盖到腰身往上的部位,因为睡了一晚,睡衣显得有些乱,松垮慵懒地套在他身上,隐约勾勒出他精瘦的身形。
唐柔第一次如此正视他的脸。
比他长相英俊的男人多得是,但他五官端正,棱角深邃分明,细看之下,某些地方似乎比女孩子还要精致,很难让人看出年龄,只不过被他周身强大的贵气压住了。
唐柔不由想起自己闻迟谦向她求婚那次,其实也有被他惊艳到,只是他开口就是冷冰冰的“唐小姐,请和我结婚”,直接将她吓了个半死。
如果他语气好点儿,态度温和点儿,眼神不要如此傲慢,说不定不用他母亲出面,那天她就答应和他结婚了。
毕竟,除了嫁给他,她也别无他选。
收回乱糟糟的心思,唐柔去浴室简单洗漱,然后出了卧室。
秦嫂已经在准备早餐,见她出来,不由一笑:“太太,您醒了。”
唐柔嗯了声。
“今晚你们要去裴家,可要玩得开心一点儿。”秦嫂中午要请个假回家照顾孙子,所以就不过来了。
唐柔浅浅一笑:“会的。”
想了想,她又道:“对了秦嫂。迟谦还没去上班,如果方便,您再多准备一份早餐。”
秦嫂把烤好的三明治盘递到大理石岛台,眼角眉梢含笑:“少爷昨晚就提前给我发过消息了,说他早上和您一起用餐。”
唐柔微怔,反应过来后扬扬唇:“那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秦嫂笑盈盈:“我现在也就给你俩做做饭,等日后有了小小姐小小少爷,那才叫热闹。”
唐柔面颊发烫:“还早呢。”
“不早了。”秦嫂说:“等翻了年,少爷都二十八了,差不多可以要个孩子了。”
唐柔轻轻咳了咳,提醒道:“翻了年,我才二十三……”
闻迟谦可以要个孩子了,她还没到时候。更何况,现在的年轻人,多的是三十岁才要孩子的。
他们才二十来岁,还早。
秦嫂正在煎蛋,油滋起来,没听见她的声音。
唐柔端起三明治,转过身撞上闻迟谦深邃的眼眸,下意识顿住。
“你醒了?”
男人高大的身形抱胸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头发乱糟糟的,家居服倒是有稍微做过整理,看起来没那么凌乱。
他看着她,目光很淡,应了声嗯。
然后看向她手里的三明治,双手放了下来:“需要帮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