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冷意,激得宋矜头皮发麻。短短几息,手臂上就泛起了鸡皮疙瘩。
【主人,王爷来了。】
系统解释。
难怪。
领导来了,下属不得崩紧了神经,鼓起劲头干活儿?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后,才顺着那股冷冽望去。果不其然,见到了穿着官服,一脸正色的司马砚承。
他一步步朝这边走来,眼神越过所有人,径直与宋矜撞上。
四目以对,宋矜再次打了个颤。
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黑若寒潭,喜怒不辩,意味不明。他的下颌绷得很紧,唇瓣也抿成一根直线,与平日里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模样截然不同。此刻的他穿着朝服,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温度,带着戾气。
他当下这样子若是放到现代,简直就是妥妥的制服诱惑,斯文败类,西装暴徒。尤其是,随着他步伐的靠近,身上沾染的那点儿脂粉香也越来越浓,刺人鼻尖。
看惯了他穿着松垮长衫吃喝玩乐与人同乐的浪荡场景,再瞧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宋矜眼睛都看直了。
原本觉得冷嗖嗖的身子,在那股脂粉味靠近的时候,顿时变得燥热起来。一股股热流在体内
漫无目的地流窜,到处喷张。
没遇到司马砚承之前,她见了宋乐闲都能生出几分歹意。可见到司马砚承后,她觉得就连世人公认好样貌的太子殿下,也不过如此。
不,确切来说,在司马砚承面前,所有人,都不过如此。
久违的热意在体内汹涌放肆,本是愣怔的眼神,在司马砚承靠近的那一刻,又泛起了盈盈的水花。
眉宇微挑,眼尾上勾。
妖精,勾引。
【主人,冷静。】
粗粗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粗粗,你最喜欢打断我的好事。”
【主人,难道你看不出来王爷带着火气?】
“无妨,我最擅长败火了。”
【……您有没有想过,王爷可能在生你的气?】
“他为什么要生我的气?是因为我觊觎他的身子?”
粗粗:因为你善,因为我该烂在厂里。
白日宣淫到此为止。
她甩了甩头,迫使自己清醒下来。这才看清了司马砚承当前的样子。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亦或是负手走路的步伐,无不彰显着——
他,的确在生气。
宋矜撇嘴不悦,生气便生气罢。那双侵略的眼神还停留在她上,她似就是中蛊那般,怎么也无法挡住内心的澎湃。
是以,她索性偏头,不再看他。
不看,就不想了。
当然,不看,就不知道司马砚承的脸更黑了。
“小皇叔怎么来了?”
司马瑾琰看得真真儿的,小皇叔一来就将阴鸷的眼神停留在宋矜身上。虽然不知道她如何得罪了自己这个皇叔,可她是自己的未婚妻,断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
正好,借此机会护一护她,让她生了感动,也就不会再与舒儿争风吃醋了。
“母妃念叨靖远侯府有个旧相识,我同她一道来的。”
司马砚承见司马瑾琰挪步挡在宋矜身前,有片刻失神。须臾,一开口,又没了方才那股正经的气质,声音散漫又无畏。
只是话落,却让司马瑾琰皱了皱眉头。
贤太妃?
在宫里,最为特殊的人就是贤太妃了。旁人不懂父皇为何如此尊敬她,给了她诸多特权与至高无上的尊重。可他是个男人,又是他的儿子,怎会不懂父皇心底那点儿龌蹉的心思?
“太妃娘娘也来了?”
此话一出,果不其然看见一个丫鬟扶着人从门口缓步走进。
原主认识贤太妃,却是现在这个宋矜第一次瞧见她。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这是她瞬时间的感受。
夏日绵长,从宫里出来,她穿得却很是低调,一件单薄的藕荷色罗纱褙子,裙摆带了些暗纹,简简单单的玉簪随意插入鬓间,清秀又端庄。
在宫中蹉跎多年,归来不过四十。模样不显老态,反而在岁月的沉淀中越来越温婉。走路时被夏荷扶着,嘴角一直挂着清浅大方的笑。
温柔恰好,庄重得当。
今日她本是要去承王府看承儿的,却正巧碰到他下朝回府连衣服都没换就往外头走。
他只说瑾琰去了靖远侯府,只怕是要找宋矜的麻烦,其余的什么都不提。
她问承儿是不是担心瑾琰会伤害宋矜。
他是如何答的?
“我担心她太蠢,贪生怕死,临阵倒戈。”
自己的儿子,她最了解不过。血气方刚又生性凉薄,一双眸子最是毒辣,贪生怕死之徒,临阵倒戈之流,他不会要,更不会留。
如此急匆匆地赶来,只怕是另有深意。
只是没想到刚一到靖远侯府,夏荷那丫鬟跑来认识,竟说宋矜要她帮忙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迎接太子殿下。
她特意观察了自己儿子的表情。
风平浪静,云淡风轻。
不过是手上随意把玩儿的串珠,碎掉了而已。
宋矜对这个像荷花那般,高贵典雅的女人很有好感。很难想象,这样的女人,为何甘愿为男人生孩子。
她应该独美。
“小矜。”
贤太妃越过包括司马禁瑾琰的所有人,径直走到宋矜面前,伸手摸了摸她随意散开的长发,“我这几个丫鬟,用着可顺手?”
“多谢太妃,她们帮了民女很多。”
“包括给你梳妆打扮吗?”
“啊?”
宋矜不明其意,只愣怔地点点头。
而后,忽然感觉刮过一阵阴风。
贤太妃与宋矜的寒暄不过两三句,随后转身将人护在身后。
宋矜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有了太妃撑腰,太子殿下与宋羽舒,大概是讨不了好。
“瑾琰是来看未婚妻子的?”
她将未婚妻子四个字咬得很重,司马瑾琰的脸色一变。
“不是?”
贤太妃嘴角摸抹出淡笑,视线停留在他身后的宋羽舒身上。“这位是……”
“民女宋羽舒,拜见太妃娘娘。”
淡然的眼神落到身上,她这才从惊愕中回神,下跪行礼。
“起来吧,在我这儿,没有那些下跪的规矩。”
贤太妃并不看她,说话意有所指,“不过倒是听说靖远侯府兴起了仆人棒打主子,呵令主子下跪的风气。哀家久在宫中不曾见过这些场面,因而特意来此看看世面。”
从开口到现在,她的声音都淡淡的,似是再说一件平常得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话落,还看向司马瑾琰,佯装不知问道:“瑾琰也是来看热闹的?”
“……太妃说笑了。”
“看来你不是来凑热闹的?想来也是,即便要看热闹,你也不会急得连朝服都没换。”
贤太妃轻声一笑,步步紧逼,并不打算放过他,“方才听到你在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是有人欺负了小矜,你作为未婚夫,专程替她出气了?”
司马瑾琰抿唇不语:“……”
宋羽舒脸色煞白:“……”
宋矜瞪大了双眼:“……”
“怎么这副模样,难道哀家说错了?”
贤太妃摇摇头,一脸抱歉的样子,“若非如此,难不成是想念小矜,迫不及待?”
宋羽舒被这这几句淡淡的话折磨的哭了出来,长睫不停地扫着眼泪,身子也不可抑制地抖得厉害。贤太妃虽然并未指着她骂,可那些平静的话里,句句都带着刺,不断朝她扎来。态度强硬,事毕要为宋矜出头,找她要个说法。
“太妃娘娘,是民女错了。”
她“扑通”一声跪下,膝盖上的伤口还没好全,因得这一跪,又添新疼。可她顾不得这些,楚楚可怜地抬眼看向贤太妃,就连道歉,脸上都是柔弱委屈的表情,“民女管教无方,才让手下的丫鬟行事不当,伤害了妹妹,是民女的错。”
“原来是这样。”
贤太妃若有所思点点头,“如此说来,的确是你这个做主子的教导无方,你说呢,瑾琰?”
突然被点到的司马瑾琰,身子一抖。许久,才悄然吸了口气,抿起唇皱着眉,点了点头。
宋矜心底生出一丝快意。
他觉得司马瑾琰的表情可比吃了苍蝇还要难受。
“哀家没养过爱宠,可宫里有的娘娘是喜欢猫狗的。她们却将自己的猫狗教导得极好,因为大家心里明镜儿,猫狗做错了事,不管有意无意,后果皆由主人承担。”
贤太妃身子笔挺,只用余光斜睨向她,“此番你的丫鬟肆意妄为打了主子,也亏得是小矜不计较,不然真要算起来,你这主子,可真难辞其咎。”
“是,是小矜大度不与民女计较,民女深受感动。”
她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看起来像是极力忍耐心中委屈,实则啜泣的声音自上而下,飘到了每个人的耳里。
不知情的,还以为这么多人在欺负她一个。
“既然感动,那你可有道歉?”
“太妃娘娘……”
司马瑾琰艰难开口,“舒儿已经知晓错了,那丫鬟也已经得到了惩罚,据说摔断了腿,失踪了。”
“既然知晓错了,那咱们自然得饶人处且饶人,不与她多做计较。宋大小姐向小矜道个歉,这事儿就此揭过。”
言毕,她又侧身问宋矜,“小矜,你意下如何。”
“姐姐,请道歉吧。”
宋矜在身后激动得抖身子,若不是春舒在一旁提醒,她可能会拍手惊呼。
之前,那个叫桃桃的丫鬟拿着棍子打她逼她下跪道歉;今天,司马瑾琰为了给宋羽舒出头,也逼着她道歉。
风水轮流转,终是让她仗势欺人了一回,让宋羽舒给她真真正正地道个歉。
“宋矜,你!”
还未等宋羽舒开口,司马瑾琰不赞同地看向她,“太妃娘娘虽是疼爱你,可你自己也要懂得分寸。一家人和和睦睦比什么都重要,你又何苦紧紧相逼,教你姐姐难堪?”
宋矜听言,眯起桃花眼冲他泛起一丝冷笑。随即问贤太妃道:“太妃娘娘,先皇真是将民女指婚给了太子殿下吗?”
“自然。”
“那民女可真是好奇,民女作为殿下的未婚妻,殿下话里话外竟在袒护姐姐?”
这本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心中有数,碍于礼义廉耻身份地位,并不戳破。无论大家觉得宋矜如何配不上太子,宋羽舒与太子会有多般配,几人之间始终隔着一道名正言顺的婚约。
宋羽舒,就是那不知廉耻的女人,与自己妹夫勾搭上。
当下宋矜光明正大地提及,司马瑾琰与宋羽舒自然羞愧难当,极力想要维持的那点体面也荡然无存了。
贤太妃从鼻尖溢出一声冷哼,温润的眸子定格在司马瑾琰身上,故作狐疑,“瞧太子殿下既护着小矜又为宋大小姐求情,莫不是……殿下多情,得了妹妹又想要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