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香梨和铁子的父亲就被石县令的人送回桃花村。
李大山喝着如今已远近闻名的灵泉水,神情无比复杂,“就这两天,县里到处都传遍了,说国师大人在桃花村招徒还赐下了灵水!我们俩在王乡绅家做事时,还在想呐,是村里哪家这么走运。没想到,接着就见到了石县令的人,那国师大人收的弟子竟然就是香梨和铁子!”
他抿了抿嘴,似还未从当时那震惊中回过神,“石县令和王乡绅那些县里有头有脸的人,还一起请我和柱子喝酒。哎!我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些大人物,喝到那样醇香的酒。”
李大山前几十年都在底层苦日子里挣扎,一朝得见富贵,自是无比震动。和江梅一样,立马决定一家人都去神都。
“我们这样人家有什么好骗的?一辈子呆在桃花村能有什么出息!这次说不得是我们爬起来的机会,冒点险也值当!”又去问两个儿子“大牛,二虎子,你们也不小了,愿意一辈子呆在桃花村,还是和我们去神都闯一闯?”
“要去就一起去,我可以保护妹妹。”“跟着爹娘一起,我就不怕。”两个哥哥在香梨眼中其实也是小孩子,此时都挺起胸膛很是勇敢。
香梨惊讶得看着他们,自己竟然不如一辈子没出过县城的古代人大胆。暗想,或许她受前世影响,太过贪恋安稳和平的日子。穿越后又被家人保护着,未曾体会这个世道对底层人的残酷。忘了如今看似悠闲的生活是父母每日起早贪黑用命挣来的,看她娘亲不满30岁却不再年轻的脸,父亲常年劳苦布满伤痕的手,不由得唾弃自己的畏缩。
她下定决心后不再愁眉苦脸,逃避无法解决问题,需要做的是打起精神面对。“爹,娘,放心吧,老天爷那么偏爱我,我拿的肯定是主角剧本!”看香梨又说些听不懂的孩子话,几人都笑起来。
江梅接着忙去采买物资、把房屋田地托给亲戚,家什分给左右邻居。而隔壁铁子家却没那么和谐,张大娘又闹起来了。
她当然清楚自己对铁子有多恶劣,眼看着他要有了厉害的师傅。以后别说能跟着享福,只怕还要来报复自己呢,哪里肯去神都。
正和李大柱闹着让铁子自己去拜师,他们一家三口拿那箱钱在桃花村快活。可惜原来唯唯诺诺的李大柱这次说什么也不听她的,也许是在石县令的恭敬态度让他看到了做人上人的机会,下定决心要跟铁子一起走。
张大娘闹了几天也无用,转而说神都大人物多,去了也是被使唤作践的命。自己还和儿子来福在桃花村,若铁子真有出息了再带她娘俩过去。李大柱有点被说动了,可随后两人又为那箱钱争执起来。
李大柱要将钱全都带走,只将家里攒的那点钱留给张大娘,自觉够她母子俩过活。张大娘傻眼了,哪想到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丈夫能如此狠心。家里没了挣钱的壮劳力和能干活的铁子,再把钱带走,来福从小体弱,她一人如何撑起这个家?
更意外的是,桃花村如今因灵泉水出名,不少人慕名而来,村民卖水都挣了不少钱。
张大娘邻村的娘家人听到此事,立马赶来舔着脸开口道,既然铁子一家都要去神都,不如把房屋田地交给他们看管。又道家里日子过的艰难,张大娘如今发达了,也该帮把手云云。
这下张大娘彻底清醒了,自己拿着一箱钱留在村里就是明晃晃的肥猪,谁都想来咬一口。终于狠下心跟着一起去神都。两公婆不再内讧,直接将房屋田地都卖了,锅碗瓢盆、农具给娘家人拿走。衣服只留了几身齐整点的,其他去县城现买,没两天就都齐备了。
却说县里的员外、乡绅等人迫切想来结交,都被温岳挡了回去。这日辗转通过村长来传话,道这是县里的大喜事,愿意合伙出十几两银子摆流水宴为二人送行。
此言说得两家都心动不已,这一去说不定此生不再回来。随着离别之日的临近,不舍之情愈加浓烈。江梅几晚都睡不好,有时甚至半夜起来到处看看家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到处都是她几十年来生活的痕迹。
她也想好好告别一番,只担心温岳不喜,不敢答应。岂料如今铁子很有主意,温岳对他二人十分随和,因此大着胆子提起此事,温岳竟真应了。
就这样,乡绅们流水似的送来各样食材,村里人全都忙活起来帮忙筹备。终于赶在第九日晌午,在打谷场摆上十五桌流水席。
石县令带着众乡绅赶来赴宴,又请温岳一道入席。两家人都是红光满面无比兴奋,笑着一桌桌挨个敬酒,每一桌都被热情的村民拦下许久,又是道喜又是凑近乎。大山和大柱两个人被不停地恭维奉承,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得意畅快,人生在此时达到顶峰!
村民们更是个个喝得脸通红,大声笑谈间还不时向主桌张望,看看那些所谓的老爷官爷们。小孩子们忙着席上吃肉,或围着穿一身新衣服的铁子问东问西。一时间热闹非凡,平日里操心的田地此时也没了人影。
而本该在席上的香梨,却偷偷出现在了桃花林,站在当日蝴蝶出现的地方。
此时她冷静下来,仔细回想被自己忽略的一些细节。那蜜蜂翅膀虽是透明的粉色,但绚丽无比根本不是桃花能够掩盖的。二人在林内散步时,百米视野内尚未看到它们,却在眨眼间飞到了面前,其速度算起来比得上前世飞驰的汽车。完全不是桃花村这种地方会出现的物种,也不是“正常人”能养出来的。
难道这个异世界还有自己想不到的一面,国师大人是与大家不一样的“另一种人”?她伸手摸上胸口的桃花印记,那么她和铁子与国师大人是同一种人吗?印记上不一样的颜色,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香梨想入了神,一抬头竟发现温岳就站在面前,吓了一跳。稳下心神小心道“温叔叔,您怎么在这。我想走之前来后山转转就当告别,看你和爹娘都在喝酒,就自己过来了。”
温岳笑道,“无事,村里还有长宁带人看着。看来你心里有很多疑惑,等到了天枢院,慢慢会明白的。人生中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我们能做的只有磨练己身,迎面而上。走吧,日后想回来多的是机会。” 香梨有些不明白,但看出温岳不愿多说。她本还想去山洞走走,此时只好跟着回去了。
就这样忙忙碌碌到了第十日。温岳的人昨日已将几辆马车赶来桃花村,江梅仔细看了,恭桶、皮囊、药丸、木炭等等所需物件一应俱全,遂放下心来。
今日一早,只将各人衣物、钱财、路引等放上马车。江梅催着大家上车,不舍得最后看一眼自己住了半辈子,承载着爹娘心血的小院。心想,古语有舍才有得,今天舍了这一切,以后一定有更好的日子等着我们。
“香梨,快走了,别误了时辰。”
“来了来了,我还是想把这个带着。” 香梨捧着一个盒子跑过来,看着娘亲小声说到。
江梅恨恨得敲下女儿的头,“你这些破布头,干花草,还有捡来的石子有什么好带的!你爹干木工的家什都没带呢!”看着香梨低头不吭声,到底拿她没办法。
辰时末,众人终于启程出发。香梨也暗自告别生活了5年,给她留下无数温馨回忆的桃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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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车上晃了三四天,香梨心中的雄心壮志都被这恶劣的行车条件浇灭了。
“吃拉嗓子的干粮,喝烧开的河水,赶路中在车上用马桶解决三急。这地地道道的古代出门配置,国师大人和天枢院真的有大神通吗?”香梨脸色蜡黄坐在马车上,生无可恋得闻着刷干净还散发着一股臭味的马桶,开始怀疑温岳是不是在骗人。
温岳好似听到她的吐槽一般,过来通知道,“今晚到省城后休整一日,后日再启程。若有需要采买的,提早规划,只在外逛一个时辰。”
三个孩子闻言立马按捺不住,争先恐后地开口,“娘,给我买个弹弓吧。”"娘,我要吃肉饼”“买熏香,买炉灰,我要被这马桶腌入味了!" 江梅笑着一一应下。
进入城中,香梨掀开车帘向外望去。街道两旁,一色青砖红瓦的房屋,沿街开门迎客。客栈,杂货,食肆等热闹非凡,书店、布店、金银铺均装饰雅致。街上行人具穿戴齐整,面色红润。大姑娘、小媳妇挽着手出来闲逛,都打扮鲜亮。香梨心思全被这繁华的街市吸引,其余几人看着自己粗布摞着补丁的衣裳鞋子,颇有些自惭形秽。
拐了几个弯,周遭逐渐安静,马车在一处没有牌匾的宅院前停下,早有仆人等在门前将他们迎下车来。
领头的一位青年上前向温岳行礼,“师父,灵碧县弟子已于十五日前找到,现已在省府歇息三天了。”
温岳扶他起来问到,“两位桃花村弟子的住所安置好了吗,走了几日,先让他们去歇着吧。”“都安排好了,就在灵碧县弟子隔壁的两处小院,离得近,又各有门户。”
温岳拍了下那青年人的肩膀,欣慰得笑道,“子平出来一趟长进不少呀。你们随下人去安置吧。子平,我们到前厅说话。” 那青年人摸摸头,不好意思道,“都是师父教的好,按您的安排行事,一点差错都没有!师父,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