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陈设简朴,一位眉眼温润的苗家阿妹迎上来:“姑娘要试试我们苗族的服饰吗?”
岑桉双眼放光,点了点头。
来了都来了,那就当一回苗族少女吧。
见她对服饰感兴趣,阿妹便取出几套女子盛装供她挑选。
岑桉选了一套蓝色的衣服,阿妹帮她一层层穿好后,又拉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替她薄薄施了一层脂粉,在两颊扫上淡淡的腮红。
接着,项圈、手镯、头冠,层层叠叠的银饰依次戴上。
最后一项是银冠,由无数银片、银花和银角组合而成,繁琐却精致。
穿戴整齐,岑桉站到屋角的铜镜前,轻轻转了半圈,银坠子相互碰撞,发出细碎清脆的叮铃声。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一个民间传说,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陆淮洲,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听说苗族姑娘会给心上人下蛊,让他一辈子都离不开,你小心我给你下蛊哦。”
陆淮洲凝望着她。银冠下的眉眼格外生动,白嫩的脸颊上淡淡地扫了些腮红,透出娇嫩的红晕,宛如初春的桃花。
那双眼睛含着笑,含着碎星,卧蚕如月。
他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泛起丝丝痒意,眉眼间染上温柔的笑意,顺着她的话应道:“嗯,已经蛊到我了。”
岑桉迈步走到他跟前,发间的银饰跟着轻晃,她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微微前倾,仰起脸看他时,眉眼弯成了新月:“你要不也挑一套,跟我一起拍张照怎么样?”他们还没有一张正式的合照呢。
陆淮洲瞥了眼那些工艺繁复的男装,眼底写满了抗拒:“你拍就行了,我不用。”
岑桉撇了撇嘴,思忖了一会,又凑近半步。
“那这样……”她竖起一根食指在他眼前轻轻一晃,带着点儿循循善诱的意味,“我提前预支我明年的生日礼物,好不好?”
“不好,送什么我说了算。”
“那我提前预支我的生日愿望,许什么愿望,总归是我说了算吧。”
她拽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脑袋上的银饰随之晃动,发出细碎的清音,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固执的小孩,“好不好?拍一个?”
最后,陆淮洲还是妥协了,半推半就的被岑桉拖着换上了一件同色系的衣服,但他没让阿妹帮他化妆。
岑桉凑近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对着阿妹摆了摆手:“没事,他不画也行,这样也很好看。”
阿妹笑着拿起一台老式的海鸥牌胶片相机,提议道:“在屋里拍背景太暗了,我们去外面吧,光线好,景色也真。”
岑桉点点头,拉着陆淮洲跟着阿妹走出旧屋,拍摄地点选在了寨子一处稍高的坡地上。
背后是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的吊脚楼群,远处是云雾缭绕的青山,近处还有几株绿意盎然的芭蕉叶作为前景。
“这里很好。”阿妹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着,开始调整相机。
岑桉看向镜头,向陆淮洲身旁靠近一步,两人并肩而立时,她一米七的个子才勉强及至他的下颌,竟生生矮了一头。
“阿哥可以离小阿妹再近一点哦。”阿妹在相机后笑着提醒。
陆淮洲从善如流地往她那边挪了一步,两人肩膀贴在一块。
“两人可以牵着手,挽着手,动作亲昵一点呢。”阿妹继续耐心引导。
陆淮洲好脾气地配合着,垂在身侧的手自然地伸过去,轻轻握住岑桉的手,随即望向镜头。
岑桉仰头看了眼身侧的人,奇怪的是,他面对镜头时嘴角总是抿得平直,不像平时那样唇角含笑。
她顾不上深究,转过头对着镜头甜甜地莞尔一笑。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轻响,阿妹按下了快门。
“很好哦!”阿妹从相机后抬起头,鼓励道,“再拍几张嘛,换个姿势?阿哥可以搂着小阿妹,或者你们一起看着远方的梯田。”
陆淮洲依言伸手搂着她的腰肢,岑桉唇角上扬,对着镜头伸手比了个耶。
阿妹不停地引导着:“对,就这样,阿哥笑一笑……好看!”
他们又按照指示,并肩站立,一同望向远处绵延的梯田。
山风拂过,轻柔地吹动了岑桉额前的碎发,衣裙的飘带也在风中盈盈摇曳。
她微微侧首,目光落在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上,夕阳为他镀上一层暖光,鼻梁高挺,眉眼深邃,颇有几分少年气,她感受心跳怅然失序,像是被下蛊了一般。
银坠子轻晃,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缱绻地落下一吻。
“咔嚓——”
阿妹及时按下快门,捕捉了这一帧。
拍摄完毕后。
岑桉脸颊染上一层绯红,小步跑到阿妹身边,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赧然:“请问可以把照片洗出来吗?”
“可以的,”阿妹热情地点头,“前面寨口就有一家照相馆,我们可以帮你送过去洗,大概需要等一两个小时就能取。”
“好,那谢谢啦。”
“不客气的。”阿妹笑着摆手。
等待洗照片的过程中,两人回到小屋,阿妹给他们倒了本地特色的金银花茶,又端来两盘小吃。
岑桉坐在竹椅上,捧着温热的陶杯小口喝着,一边悠闲地晃着腿。她垂眸看了眼盘中淡黄色的酸枣糕,拿了一块尝了尝,小脸立刻皱成了一团。
好酸。
她忍住想吐出来的冲动,看向身旁正眺望窗外梯田的陆淮洲,眼珠一转,咽下去后,又重新拿了一块,凑过去喂至他嘴边。
“尝尝,可好吃了。”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瞎话。
陆淮洲没有防备,张嘴咬了一口,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
岑桉立马捂住他的嘴,防止他吐出来,眼里闪过得逞的笑:“不许吐哦,这是我下的蛊,你中了我的蛊,就是我的人了。阿婆说,苗族姑娘下蛊后,能让人一辈子都想着她。”
陆淮洲看着她得意又期待的眼神,喉结滚动,硬生生将那股酸涩咽了下去。
“好。”他随口应了这么一句。
他当时只当她是在说笑,并未真正放在心上,甚至过后都不曾记得这么句话。
直至两人分开的日日夜夜里,他看着钱夹里那张照片,每每回忆起这一刻,他才真觉得自己是中了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