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种畜场,刚好过了中午十二点,郑晓玲提前做好了饭菜等他们。
许明薇带来的野鸡和野猪肉全都端上了桌。
看份量,他们一口没吃,全都留到今天了。
总共六个菜,很丰盛。
郑晓玲笑呵呵道:“知道你们领证,先做点好吃的,自家人庆祝一下,等陈厉腿好了,再给你们办婚礼。”
最喜欢的徒弟娶了自己外甥女,亲上加亲,郑晓玲越看越满意。
摆完碗筷,忍不住帮许明薇说几句好话:“小微她爹是有名的猎户,以前过年总给我们家寄野鸡。小微跟她爹学习了打猎技术,野鸡野猪肉都是她打到的,是个很能干的姑娘。”
闻言,陈厉抬眸看了许明薇一眼。
煮饭的锅就放在饭桌后面,许明薇正蹲着帮忙盛饭,笑了笑:“我比不上我爹。”
“女同志会打猎,已经很了不起了。”于敏文笑嘻嘻的,“我们这里的山上野鸡野兔也不少,等过几天有空了,我带表姐上山,跟你学习打猎。”
许明薇把盛好米的碗递给她,于敏文接过,先放在于国庆和陈厉面前。
郑晓玲从屋里拿出一罐珍藏的葡萄酒,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这是我和敏文自己去山上摘的野葡萄,带回来酿的,度数不高,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一起喝一杯。”
饭菜上齐,五个人围着桌子坐下,于国庆端起酒碗:“以后都是自家人了,你们结了婚,要互相扶持,好好过日子。”
陈厉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许明薇眉眼弯弯:“谢谢姨父和姨妈给我介绍婚事。”
郑晓玲道:“是你们两个自己有缘分。”
一顿饭就这么热闹地吃完了,于国庆只请了半天假,有午睡的习惯,吃饱了就进屋躺着。
郑晓玲和于敏文帮忙把许明薇的行李搬到陈厉的宿舍。
许明薇的行李不多,就一个袋子,但郑晓玲抱了一床被子,于敏文扛着两个脸盆、一个热水瓶还有一个碗柜。
许明薇看到的时候有些怔愣。
这应该是姨妈给她准备的嫁妆。
果不其然,郑晓玲道:“时间仓促,我跟你姨父也没来得及给你准备什么东西,只找人打了床被子,先给你们凑合用。过几天看你们家里还缺什么东西,再给你们补。”
许明薇鼻头一酸:“这些东西就已经很多了,让您和姨父破费了。”
娘不在元县,她以为自己出嫁是没有嫁妆的,可姨妈竟悄悄地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郑晓玲叹了口气:“可惜我和你娘都嫁得远,要是在同一个地方,还能商量着给你准备什么嫁妆,现在只能委屈你了。”
哪里委屈,这年头被子不好买,就算是自己做的,被套的布和里面塞的东西,哪样都要票和钱。
郑晓玲已经很用心了。
在许微的记忆力,郑晓玲和郑晓梅两姐妹关系最好,即便嫁到不同地方,也一直没有断联系。
郑晓玲准备的这些东西,和嫁亲闺女也没太大区别了。
许明薇帮她拿床单,又从于敏文手里分了个脸盆,往陈厉的宿舍区走。
上次来的时候天黑了,又急匆匆的,没有仔细看。
她现在才注意到种畜场地方很大,里面分了好几个厂区,有猪场、种牛繁殖场,还有羊场。
厂里共有两个宿舍区,于国庆家在办公楼附近,房子都是新建的,都是两居室,听说还单独建了几套三居室,是给场里的领导住的。
新区宿舍楼只有结婚的正式职工才能申请,单身的职工全部住在老宿舍区。
新旧宿舍区距离一个公里左右,得饶过种牛繁殖场,走过去的路上,碰到了几个工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们,尤其是陈厉。
陈厉神色淡淡,没啥表情。
许明薇坦坦荡荡地回望回去,目光中透着点好奇,那些人看到后,反而尴尬地低下头。
路不长,一会就走到陈厉的宿舍了。
宿舍外围拉了一道铁网,旁边是一条水沟,后面是柑果林。
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到头。
每棵橘树上都挂满了一颗颗绿色的青色小果子。
许明薇好奇道:“外面那些橘子树,是谁种的?”
于敏文应道:“场里种的,等秋天成熟了,每个职工都能分一筐橘子,可好吃了。”
许明薇对种畜场的职能还不太了解,没有往下打听,看到陈厉已经掏出钥匙开门了,把东西先放在地上。
陈厉的宿舍在最右间,旁边就是从种牛场过来的小路,坡度比宿舍区高大概一米左右。
走进屋里,许明薇才发现陈厉的宿舍没比姨妈家的房子小多少,因为没有卧室,看起来反而更宽敞。
屋里没什么东西,进门右手边放鞋和杂物,再往右就是灶台。
进门左手边摆放饭桌和四个凳子,
饭桌后面立着一个简陋的木衣柜,用来隔断床和饭桌。
床的对面是书桌。
一眼就能看到头。
不过陈厉收拾得很干净,东西摆放整整齐齐,看起来是个讲究卫生的。
这一点许明薇很惊讶,也很满意。
以前她租房的环境很差,但是她每天都会打扫得干干净净,屋里干净了,人的心情才会跟着变好。
男人要是邋里邋遢,没有良好的卫生习惯,女人再勤快,都很难把日子过好。
把东西放下后,郑晓玲道:“陈厉的宿舍一直都很整洁,没什么需要帮忙打扫的,我和敏文就先回家去了,你们好好休息。”
于敏文没有眼力见的道:“娘,我留下来帮表姐收拾屋子。”
郑晓玲把她扯走:“你留在这儿捣什么乱,回自己家里收拾去,小胳膊细腿的,只会添乱。”
于敏文不服气道:“我怎么就添乱了……娘,你干嘛拉我,松手。陈厉哥腿还受伤呢,表姐刚来场里不熟悉,需要人帮忙。”
走远了,郑晓玲见她一步三回头,不舍得走,无奈地掐了她手臂一把:“亏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今天就变笨了?你表姐跟你表姐夫刚领证,小两口还不怎么熟悉对方,你留下来,他们能好意思聊天增进感情吗?”
于敏文恍然大悟:“娘,你是想给表姐和陈厉哥……”
郑晓玲给她使了个眼色,于敏文一副“我懂了”的表情,老老实实走了。
她们一走,屋里只剩下许明薇和陈厉两个人。
许明薇突然局促起来,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就看到陈厉弯腰把从医院带回来的脏衣服拿出来放到木盆里。
现在应该是要打扫屋子收拾卫生吧?
许明薇有点懵,心想人在尴尬的时候,是不是得找点事情做分散注意力?于是默默提起郑晓玲送的那床被子,准备放到床上。
床不是很大,她估量着只有一米二宽,正琢磨着晚上怎么睡觉的问题,陈厉率先开口:“我不习惯跟人睡。”
“哦……”许明薇咳了一声,“那个,我其实也习惯一个人睡。”
衣柜和床板之间留了一米多宽的距离,空荡荡的,许明薇指了指那块地方:“我晚上在这儿打地铺吧,离你近,也方便照顾你。”
“你愿意睡地上?”陈厉有些意外。
许明薇反问:“不然呢?你宿舍也没多余的床。”
其实她没打算和陈厉同一张床睡觉,一是现在两人还处于认识的阶段,没那么亲密,她不自在。
二则陈厉的腿受伤了,床又不大,两个人挤在一块谁都不舒服。
睡哪儿都是睡,她不认床,反正在医院的这几天,她已经打地铺打习惯了。
而且陈厉的宿舍是砖瓦房,地上铺了一层水泥,很干净,铺张席子和床单,比床差不了多少。
陈厉不说话了。
他确实没想过跟许明薇一块睡,但家里也就一张床,让他让出去,说实话没那么甘心。
既然许明薇自己提了睡地板,那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商量好了睡的地方,两人就各干各的,互不打扰。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做的,屋里一尘不染,没啥东西需要整理。
许明薇倒是有脏衣服要洗,她看了一圈,家里没有水龙头:“你平时去哪里打水?”
“外边,往右走到尽头,有自来水,厕所也在那边。”
许明薇看到家里的两个水桶都空着,提起来往外走:“那我去接点水回来。”
许明薇接了三次水,提了六桶水回来。
四桶水她和陈厉一人一半,拿来洗衣服,最后两桶放在家里留着用。
洗完衣服,就真的没事干了,许明薇坐在门边,主动找话:“场里种这么多橘树是拿来卖的吗?”
宿舍后面种了几十亩地橘树,做农业研究应该用不了那么多。
陈厉低头,边涂药边回:“这批橘树是改良过的品种,去年刚结第一茬果子,过年的时候卖到供销社。”
似是知道许明薇的疑惑,解释道:“场里的职工收入,除了国家拨款,还有一部分是自主创收。”
至于收成好,卖的钱多,年底就能多发点钱这事,他没说。
许明薇:“这样啊。”
有点像后世的差额拨款事业单位,一部分是财政拨款,另一部分与单位经济效益挂钩。
“那你在厂里,是负责做什么的?”许明薇最好奇他的工作内容。
陈厉:“我是技术员,负责技术研究。”
他惜字如金,看起来不怎么想讨论这个话题,许明薇就没继续问了。
她姨父是兽医,从姨父家过来的路上,她看到一些人在喂养牛羊。
所以她猜测,种蓄场里除了技术员,还有兽医和养殖员,既然种了东西往外销售,应该还有销售员和运输员等岗位。
两人聊了一会,郑晓玲和于敏文就过来了,带了一条鱼和两个茄子,还有一把青菜。
说晚上在他们家里做饭吃,给他们暖屋子。
许明薇问鱼是哪来的,郑晓玲说场里有个鱼塘,跟场里买的。
吃完饭,没多久天就黑了。
陈厉坐在书桌前看书写笔记,许明薇发现他在医院的时候也这样,一天都没落下,工作还挺拼的。
她没啥事干,就去地上铺自己的被窝。
陈厉回头看了一眼:“我有自己的被子,师母送的被子,你自己盖。”
许明薇道:“好。”
她已经把这家里的东西都看了个遍,一丁点多余的东西都没看到,加上郑晓玲送的那床,和陈厉床上原有的那套被子,拢共就两床被褥。
无论春假秋冬,她睡觉都得盖床被子,没有被子睡不着。
陈厉让她盖,她就不客气了。
铺好后,许明薇立即躺上去休息。
没有娱乐生活的日子,真的太难熬了。
在家里的时候还有娘和耀宗跟她说说话,嫁了人反而更孤单。
不过许明薇已经习惯了这种孤独,安安静静地躺着,琢磨这一会郑晓梅和许耀宗会在家里干什么。
一个小时后,陈厉放下书,举着煤油灯走到床边,脱了鞋子便熄灯入睡。
许明薇双手隔着被子放在胸口上,持续放空脑子。
屋里黑漆漆的,那种尴尬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就……很难受,特别不自在。
在医院的时候陈厉也是睡床上,她打地铺,但那会儿她知道医院是公共区域,所以放得开。
来到这里就不一样了,宿舍更像是陈厉的个人地盘,除了她的几套衣服和姨妈送的嫁妆,屋里的东西都是陈厉的所有物。
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许明薇翻了个身,背对着陈厉。
熬一熬吧,等她找到了工作,一切就能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