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

    宋临安没想到,他只是在外面随便走走,又遇到了六王子查干。

    他在酒楼里待了大半天,刚要回王府的时候就撞上了带着两名侍从的查干,正从酒楼门口进来。

    看见他,查干的脸上明显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挑眉道:“哟,宋公子。”

    他没有直接喊妹夫,这让宋临安紧绷的神经稍微有些放松。

    毕竟在外面他还是更想做宋公子,而并非王夫。

    “宋公子这是要上哪儿去?”查干拦在门口,身后的两名小厮也一左一右将出路堵了个遍。

    宋临安只好在原地站定,朝查干行了个礼,垂眸道:“殿下好,王府急事,小的正要回去呢。”

    查干噢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却没变:“我妹妹还没回来,你回去做什么。走走走,哥哥请你喝酒。”

    他说完就伸手去揽宋临安,被宋临安巧妙地躲过去,他也不生气,拽着宋临安的胳膊强行把人带上了二层。

    二层全都是靠窗的小包间,一个个用雕花屏风隔开了,查干随手把宋临安推进其中一个,自己带着两名侍从也走了进去。

    宋临安被他这股土匪作态搞得有些惴惴不安,刚一坐在凳子上就迟疑着开口道:“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查干嘘了一声,侍从们很快端上茶点摆在桌子上,紧接着,屏风外面就响起了说书人的声音。

    查干捻起一粒花生扔进嘴里:“这酒楼的话本最好听,宋公子可来二层听过么?”

    宋临安坐立难安,摇摇头,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住。

    前一阵子桑兰还警告过他,让他离查干这些人远一点,早知道在这里会遇到查干,宋临安今天根本就不会出门。

    “那真是可惜了,最近新出了一个话本,叫《玉娘传》,写的可妙了,我日日都会来听一遍。”查干朝他露出个浅浅的笑容,示意宋临安往说书人那边看去。

    那说书人的身影隐没在屏风后面,看不太真切,只能看出应该是个男子,并且声音略带沙哑。

    在查干的授意下,说书人手中醒木一拍,开始缓缓讲述《玉娘传》的内容。

    “话说有那么一日,绿洲城里有家官老爷,妾室生了个女儿,取名叫玉娘,这玉娘长到十五岁的时候,她的母亲为了稳固地位,便将玉娘送到了自己母家,美其名曰让玉娘替她尽孝。”

    宋临安不是很喜欢听这类枯燥的话本,加上那说书人语气缓慢,声调怪异,他听得两片眼皮直打架。

    查干瞥见他这幅要睡不睡的样子,嘴角裂开一个恶劣的笑容,捡起一粒花生米又快又狠地扔在了宋临安的眉心。

    刺痛让宋临安清醒了几分,耳畔说书人沙哑的声音又变得清晰了。

    “……那玉娘竟然和自家表哥厮混在了一起,被人发现的时候两人正气喘吁吁,玉娘的一截小衣还在表哥的手上揣着。”

    宋临安听得十分无语,心道不愧是粗俗无比的和朔,就连王子也喜欢听这种毫无雅意的下流话本。他心里对查干的印象又减了几分。

    “玉娘因为和表哥厮混,被外祖扔到了兵营,当了伙夫。可是她是个不安分的,到了兵营里还心心念念着那位表哥,引得表哥也入了兵营,成了一员小兵。”

    “岁末战争繁多,兵营里个个都是青壮男子,偶尔在伙房看见一个身姿不错的小伙儿,大家便心思浮动,日日往伙房跑。”

    那说书人轻笑了一声,声音变得暧昧:“玉娘得了大半兵营的好处,自然是越发出落得妩媚动人,某日官老爷巡逻到此地,惊奇兵营里竟然有如此美丽的小伙儿,便将小伙儿带在身边好好培养。”

    宋临安听得都要吐了,他再怎么混账,也从来没听过这种腌臜的剧情,原先那点瞌睡全都被恶心跑了,现在整个人清醒得不行。

    他很想走,但回回有起身的动作之时,就会被查干发觉,查干那双铁箍似的手能把他钉在凳子上,他连腰都直不起来,这让宋临安觉得十分憋屈。

    “就这样,在官老爷的有意培养下,玉娘从一名小伙儿一路高升,最后竟然成了官老爷身边最得力的大将,某日攻城掠地间,玉娘深陷囫囵,孤军难援之际,她那位表哥宛如神兵天降,带来一队人马将她救下。”

    “只可惜表哥突围之时为了救玉娘中了乱箭,等到他们一行人安全之后,表哥早已气绝身亡。”

    “玉娘悲痛万分,她虽然在兵营里与众士兵们有数不清的风流韵事,但她最喜欢的还是这位表哥,表哥一死,玉娘便性情大变,夺了官老爷的兵权,自己称霸一方。”

    饶是宋临安这种神经大条的人,此时也琢磨出一点不对劲了。

    他身后听了全程的相月早已经冷汗涔涔,看着毫不知情的主子,他内心的绝望几乎要溢出来了。

    “等到玉娘功成名就之际,和她有过关系的男人全都被赏封得当,但是玉娘却不开心,她的心上人早已死去,她为了排解心中苦闷,便日日留宿花楼,专挑年轻男子来侍奉自己。”

    “有一日,她在花楼中见到了一个异常特别的美人,那美人长得和死去的表哥十分神似,玉娘心驰神往,便点了他来作陪,可谁知这小倌中看不中用,竟然连表哥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气得玉娘甩袖离去……”

    宋临安的大脑轰的一声炸开了花,要是前面的内容他一直觉得龌龊又无聊的话,这说书人最后几句话便让他有种突然开窍的感觉。

    这话本里的内容……不就是说的是桑兰和他吗?!

    不对,这要是说的是他们俩,那前半部分的内容……

    宋临安又惊又疑地看向查干,却看见这位六王子正抱臂看着他。

    “说起来这玉娘和我妹妹还有几分相似呢,都是个痴情的女子。”查干很满意宋临安的表情,状似随口道:“宋公子真是好运气,像我妹妹这样忠贞的女子可不多了。”

    他故意把‘忠贞’二字咬的很重,宋临安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能硬邦邦地回道:“那我运气确实挺好。”

    说完,他便站起身向查干告辞,查干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也不想多留他,挥挥手就让宋临安下楼了。

    等到宋临安的身影出了酒楼之后,屏风后面的说书人这才缓步走出来,坐在窗边的位置上,低头往下面看去。

    巴图尔一口气把侍从端上来的茶水喝光,哼笑道:“不枉老子给你们讲了这么久的故事,想必那小子知道自己娶了个千人骑过的婊子时候脸色很不好看吧。”

    查干冲他温和地笑了笑,狼一样的眼睛里流露出欣慰的神色:“王叔的故事实在是精彩,我看宋公子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去问问我那好妹妹了。”

    两人相视一笑,未尽的话语全在对方的眼中。

    宋临安回到王府的时候,桑兰还是没有回来。

    他如今已经是桑兰的王夫,住处自然也搬到了桑兰的卧房隔壁,两人就隔着一堵墙,他日日在院子里进出,隔壁的那扇门却一直都是紧闭的。

    他一口气带着相月冲进自己的房间里,脸色不知道是因为气的还是别的什么,白玉似的脸庞上染上了一层薄红,就连那双眼睛都带上了红色。

    “……二爷?”相月没见过自家少爷生这么大的气,声音有些犹豫:“我觉得那话本的可信度也不太高。”

    “谁和你说话本了?”宋临安没好气道,眼里露出相月看不懂的神色。

    就算他是个雏儿,在那天晚上也能察觉到桑兰的不对劲。

    她太主动了,也太热情了,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像是处子。

    大雍对女子的要求很严苛,若是发现了女子有婚前苟且的行为,是一定会被宗族除名并溺死的,因此《玉娘传》里的情节在大雍基本上很少出现,就连大雍的话本里都不会出现这样的剧情。

    而在和朔,在王庭脚下的酒楼里,竟然会有光明正大编排当今王女的话本!

    “殿下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宋临安抬眼看向相月:“你去问问,顺便问问阿芜,我可不可以去外面挑几个侍从回来。”

    相月大惊失色:“公子,是奴才哪里做的不好么?您要打发奴才走么?”

    宋临安一脚把人踹开,没好气道:“你又不会武功,嘴巴子又不利索,我肯定得找几个身手好的人,下次再碰到查干,我至少不会像今天这样憋屈。”

    他一想到今天被迫在酒楼里听到了那些事情,就恶心得连晚饭都不想吃,随便喝了几口冷茶之后就躺在床榻上,开始转动起他那简单的大脑来。

    查干不可能无缘无故让他听这一场戏,而且戏的内容又是那样恶心,他努力地回忆起听到的故事,心里渐渐有了些疑虑。

    若桑兰真的是话本里的玉娘,那她怎么可能会被自己母亲送去外祖家?她母亲再怎么说也是个宠妃……

    宋临安突然想起自己在来和朔之前,大哥给他看的一些风物志里就有关于和朔部族之间的大致情况。

    有些部族间是会把嫁去别的部落的女儿生下来的女孩抱回部族抚养,那些孩子的作用只有一个,就是替母亲尽孝。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还很奇怪地问了大哥,为什么会让小孩子回外祖家尽孝,那她母亲又在干什么呢?

    他大哥只是冷笑一声,说了四个字。

    猪狗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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