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允听到月尔华的话不由得一愣,一瞬间话都不会说了。
他狐疑地看着月尔华,拿不准她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之前在军营里的时候,月尔华不过一两句话,差点就挑拨了他和姬鹤轩的关系,要是月尔华给他出了什么馊主意,那后果可真是不敢设想。
李承允还在狐疑,月尔华已经笑开了:“李将军这么怕妾干什么?妾还能吃了你不成?”
听着她娇笑的声音,李承允浑身汗毛倒竖,巴不得现在就离开。
“大公主,还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我没开玩笑。”月尔华脸上的笑意收敛许多,“我二哥已经被擒,接下来要跟着你们去京城,然后见你们大荣的皇帝,我的夫婿还得拜托你们的皇帝和长公主殿下替我挑选一二。长公主殿下对你有意,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我与你过不去,不就是与长公主殿下过不去?”
月尔华托着下颌:“放心好了,长公主殿下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还不至于如此恩将仇报。”
李承允略一思索,现在的情况的确和月尔华所说的一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李承允拱手垂头,谦卑的姿态做得十足:“还请大公主指教。”
瞧见他这副模样,月尔华很是满意:“你们大荣的将军如此能屈能伸,实在是良才,不若你来我们车河如何?我待你定然比你们大荣皇帝好,至少绝对不会在仗打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喊你回京。”
不提起这事还好,一提起这事李承允的脸色就十分难看。
姬衡宁多疑的性格这些年是愈发严重,可他作为臣子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大公主……”
李承允刚开口,月尔华就摆了摆手:“好了,不说这种让人不高兴的事了。”
月尔华摆弄着手腕上的莲纹八宝金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长公主对你有意,你也喜欢她,却不肯做驸马,我知道是为什么,因为你们大荣的规矩。这一点就比不上我们车河,驸马又怎么了?一样可以带兵打仗。”
“对姬鹤轩那样的女人,像那个随侍一样,只会一味讨好,或许能得到一时的宠爱,但早晚会失宠,你得让她想把你抢过来。”
“抢过来?”
李承允不自觉皱紧了眉头,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什么抢不抢的,怎么搞得跟山匪抢压寨夫人一样?
“对,抢过来。”月尔华根本没有把李承允的疑惑放在眼里,“人都一样,总想占据好的东西。如果一样东西,自己有点喜欢,但没有太喜欢,这个时候只要出现另一个人也想要这个东西,那么她就会想先下手为强。哪怕没有那么喜欢,但东西是自己的就好。”
李承允大概听明白了:“这样就能长久?那到手之后呢?时间久了便会觉得无聊,从而就厌弃……”李承允说着目光渐渐黯淡下去,“就如同你身边的男宠一样,今日抢来了,新鲜一时,等到厌了就抛弃?”
月尔华呵呵笑了两声:“所以你得让自己始终炙手可热,并且不要对她太亲密。人就是这样,对于轻易容易到手的不会在乎,对轻易不会失去的也不会在乎。只要永远有人想要你,就算有朝一日你被姬鹤轩抛弃了,只要一旦有人想把你要走,那么她就会乖乖回头。”
李承允盯着月尔华的眼睛,忽然就明白了一切。
月尔华就是用这样的招数,让她的那些男宠对她死心塌地。
又或者根本就不需要。
她和姬鹤轩是一样的,从一开始就站在权力的顶尖上,无论是贪慕权势,亦或是真心喜欢,都会有人对她们死心塌地。
就如同他一样,在这里挣扎着。
李承允深呼吸一口气:“大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大公主最好还是改改车河的规矩,若是有朝一日您的王夫率兵谋反,不知您会如何应对?就如同您的兄弟一样,有兵力,就有谋反的条件。”
月尔华怔愣了一瞬,旋即点了头。
“我明白了,不过你如果转变了心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多谢大公主。”
李承允转身离开,下楼时看见姬鹤轩还在那里坐着,许士元已经不见踪影,她身上的披风没有穿好,只是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
见他下楼,姬鹤轩投来目光。
他也分不清楚那目光里蕴含着什么样的意味,只是被姬鹤轩看着的时候,他总是不想低头。
月尔华说得没错,如果他想做戏吸引姬鹤轩的关注,那就得找一个比她强的人,这样才能激起姬鹤轩的好胜心,从身份、地位、能力来看,能选的只有月尔华一个。
虽然口头上拒绝了月尔华,可李承允还是听了月尔华的话,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刻意和姬鹤轩保持了距离。
等到姬鹤轩恍然发觉李承允最近似乎很少来找她的时候,他们已经快到京城了。
“将军,再过两个驿站,咱们就到京城了。”
李承允看着地图,这一路上回来也没有遇见别的突发情况。
“好,让大伙整备整备,我们加快教程,早点回京,弟兄们也能好好休息一阵。”
“是。”
按理说,李承允接到了这个消息,随后就应该来跟姬鹤轩汇报,但李承允往姬鹤轩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刚迈开的步子又收了回去。
就看见李承允跟面前的士兵说了什么,然后那士兵就一路小跑了过来。
“长公主殿下,大军再过两个驿站就到京城了,李将军说要加快脚程,约摸着还有两天就能到京城。”
姬鹤轩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李承允的方向:“他怎么不自己过来跟我说?”
士兵一脸为难:“这……小人不知。”
“罢了,你忙去吧。”
“是,小人告退。”
姬鹤轩看着不远处的李承允,她看得十分真切,李承允虽然自己没有过来,但目光却总是看向她这里。
驿站不大,却也不算小,如果真想避着她,李承允多的是地方去。
可他偏偏就待在自己五米左右的地方,看得清楚,也能听得见他们的对话。
如果不是故意的,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姬鹤轩刚起身,李承允仿佛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突然从凳子上弹起,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往门外走去。
姬鹤轩看着他僵硬的动作停下了脚步,眯着眼打量着李承允。
他今天这是发什么疯?
忽而,姬鹤轩脑海里闪过这几日李承允对她的态度,好像都是这样。
无论什么事情,都是让其他人传达,他自己绝不亲自过来跟她说。
若是她有什么事要找李承允,李承允就找个借口躲开,或者先一步离开,总之就是装出一副根本就没有看见她的模样。
心里不自觉涌起一股无名火,却又没有地方撒。
长这么大,姬鹤轩也不是没有被人躲过,毕竟皇室身份尊贵,不少人惹不起就选择躲着,所以她的童年里只有宫里的一棵树陪伴。
然后就是李承允。
可现在李承允也开始躲着她。
许士元在一旁看着,此时看着姬鹤轩又气又恼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姬鹤轩狠狠剜了他一眼:“是我这的日子太好过了?居然让你有胆量笑我?”
许士元慢悠悠地走过去,一如往常一般斟了一杯茶水递给姬鹤轩:“殿下恕罪,奴只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殿下也会有小女儿家的心情,一时间觉得新奇,这才笑出了声。”
“长公主又怎么了?本宫也是人。”
姬鹤轩勉强接受了许士元的说法,一杯茶水下肚,火气消了大半。
这还是她头一次尝到男宠的好处。
顶着一张和李承允相似的脸,在李承允那不开心了,回过头来还有许士元愿意做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
许士元转而站到姬鹤轩身后,轻声征求了她的同意后,才替她按揉肩颈。
许士元的力道拿捏得很好,姬鹤轩一皱眉他就会立刻放轻力道,也会根据姬鹤轩的反应,调整按摩的部位。
短短一会,姬鹤轩紧绷的肩颈放松许多,许士元这才开口。
“是奴浅薄,只是从未见过贵人如此,未曾想殿下如此聪慧,却仍然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落了下乘。”
姬鹤轩闻言挑眉:“此话怎讲?”
“奴说过的,殿下什么都不需要做,若是李将军哄得您开心了,您赏他个笑脸就好。”
或许是被李承允惹恼了,又或许是因为许士元的话听着的确有几分道理,姬鹤轩干脆不去关注李承允的动静。
李承允就这么看着姬鹤轩成日里都和许士元待在一块,心里不免有点急了。
恰好那个潜伏在军营里的探子也审了几天,始终没个消息,李承允干脆借着这个机会去找了姬鹤轩。
明日就能到京城,姬鹤轩没有住在驿站里,干脆直接在马车里歇息。
李承允到马车旁边的时候,里面正传出来许士元和姬鹤轩的笑声,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说了什么才这么高兴。
拂露此时拎着食盒匆匆赶回来,就看见李承允站在马车边上,面色凝重,望着马车一言不发。
“李将军,您找殿下有什么事吗?”
拂露的声音响起,马车内的笑声骤然停下。
李承允声音喑哑:“禀告长公主殿下,那探子拒不招供,请长公主殿下示下。”
车帘掀开,许士元跪在姬鹤轩身旁。
姬鹤轩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招就算了,本来也不需要他招,一应罪证都已准备好,只要面圣的时候,他还有口气就行。”
“是,臣告退。”
李承允抬头的一瞬间,姬鹤轩看见他红了一双眼,虽只是一闪而过,却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