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罚恶司。
还没等章有为没站稳,只听见两旁的差役齐声喊道“威武——”。堂上坐着的身着紫袍、双唇紧闭、眉眼威严的贾判官怒目而视,他手拿惊堂木重重一拍,“堂下要犯,你可知罪?”
章有为道:“回禀大人,下官一向奉公守法,何罪之有?”
“好一个奉公守法!”贾判官怒斥道,“冥界派人查证:你多年利用职务之便,把持官府,包揽词讼,广放私债,毒害良民,无所不为,今又值赈灾之际,多开户头,虚报灾情,以中饱私囊。如此恶行,也叫奉公守法?”
“大人,冤枉!”章有为辩解道,“这些皆是不实之词,纯属诬告!”
“诬告?你罪案堆积如山,证据确凿,难道还想抵赖不成?”贾判官吩咐左右执行刑罚的差役:“常夜、吴明,大刑伺候!”
“大人,属下奉命!”常夜和吴明听说堂下的要犯是罪大恶极的贪官,拿着刑具的手早就发痒了。他们各拿一把铁刷子,扒下章有为的衣服,从章为的脊梁上使劲地一下一下地抓梳下去,直梳得章为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血肉模糊。
“冤枉啊,冤枉——”身遭酷刑的章有为惨叫不绝,“冤枉啊,冤枉——”
喊声震天,天庭震动,天帝大惊,他问金殿下侍立的官员:“众位爱卿,冥界出了何事?”
“天帝休要惊慌!”三清道尊千里眼上前启奏道,“此乃黑白无常去阳间勾魂索命,正遇三吴一带水灾泛滥,错拿了人犯,那贪赃枉法的没抓,倒把个为官清廉的抓了。那冤魂蒙冤受刑,因而大呼‘冤枉’,故天庭震动。”
天帝掐指算算,沉思片刻,不由大怒:“眼下阳间正值秋收,洪水泛滥,五谷不收,灾民何以安生?东海龙王,你该当何罪?”
东海龙王战战兢兢上前道:“回禀天帝,老臣看见阳间干旱日久,只是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未曾想到会酿成洪灾。老臣罪该万死,还请天帝恕罪!”
天帝怒道:“一派胡言!一个喷嚏,焉能水漫金山?”
“天帝息怒,东海龙王所言属实。”太上老君上前为东海龙王说情,“三吴一带干旱日久,田地干裂,草木枯死。龙王降雨,不到两个时辰便水灾泛滥。”
天帝问道:“这是为何?”
太上老君道:“要怪罪的是那些地方官员,只顾中饱私囊,不顾黎民生死,水利不修,河道堵塞,故而酿成洪灾。”
“原来如此!”天帝正色道:“李爱卿,既然黑白无常拿错人了,那你还不赶紧派神兵天将到阴间跟黑白无常说一声,叫他们把那冤魂趁早放了。”
“启奏天帝!”太上老君手持拂尘,上前说道,“天帝无需费心,那冤魂命里该有此劫,老臣会暗中保护他的。”
“那冤魂何许人也?”天帝笑问道,“竟能劳动老君大驾?”
“那冤魂章有为本是我的金童云中子,一日陪老臣出去云游,探访阳间,动了凡心,请求老臣让他下凡转世投胎。老臣就让他托生在一户书香世家,他饱读诗书,进京赶考中进士当知府,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深受百姓爱戴!”
“哦,原来如此!”天帝又笑道,“老君,何日您把那爱徒带到天庭来,你们师徒一起为天界效力!”
“多谢天帝厚爱!”太上老君拱手谢道:“等爱徒劫数已过,老臣便带他前来参见天帝!”
“冤枉啊,冤枉——”此刻身陷罚恶司的章有为浑身鲜血淋漓,嘶声竭力喊冤。
“请判官大人高抬贵手,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渔翁冲进来跪着为章有为求情。
贾判官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是杭州渔民施恩。”老头答道,“小人刚从赏善司出来,因看见这边围观者甚多,故而过来看看热闹。”
贾判官翻看了施恩的生死簿,正色道:“施恩,你前世积德,鬼期已满,你何不趁早去孟婆那领碗忘情水喝了,找一户好人家前去投生,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大人,小人本不想来凑热闹的,可小人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自称施恩的渔翁指着正受刑的章有为道,“大人啊,这位章有为大人小认识,他自任杭州知府以来,爱民如子、两袖清风,是难得的一位好官。人常说,公正的审判在阴间,有冤的得伸,有罪的就得罚。可这么好的父母官,您却对他动如此酷刑?公道何在?”
渔翁施恩的一番话,让一旁站着的常夜和吴明吃惊不小,敢情面前受刑的这位竟是他们时刻铭记于心的救命恩人章有为?大堂之上,他们不能多说话,待退堂后再找那老渔翁问个究竟。
“两旁差役,统统退下!”贾判官喝退差役后,指着章有为问施恩道,“施恩,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他究竟是何人?”
“他是杭州知府章有为大人。”
“啊?!不是说捉拿的是扬州知府吗?”贾判官大吃一惊,“难道黑白无常抓错人了。”
贾判官问施恩道:“那扬州知府,你可知晓?”
“那扬州知府呀,白披了一张人皮,简直是一畜生!”施恩义愤填膺道,“那老贼多年利用职务之便,把持官府,包揽词讼,广放私债,毒害良民,无所不为。”
贾判官又喊退下的差役道:“小的们,快把这‘要犯’拉到公正台!”
两位差役拖着半死不活的章有为到了公正台上的善恶镜前。罚恶司有个规矩,当要犯喊冤、判官又无法断定一个人的好坏的时,便用善恶镜来辨别善恶。好家伙!差役刚刚把章有为扶到镜前,只见善恶镜前金光四射,光彩溢目。
贾判官心中不由大惊,想当初他刚上任当判官时,曾到善恶镜台偷偷照过,他虽在阳世修桥铺路虽做过不少好事,但善恶镜里只是烛光微亮,与今天的此人相比,简直是大相径庭。
“衙役们,赶紧把章大人身上的刑具拿掉。”贾判官赶紧吩咐差役:“常夜、吴明,快去找郎中,来给章大人治病疗伤。”
常夜和吴明慌着把郎中找来为气息奄奄的章有为消毒疗伤。
待郎中给章有为把了把脉,开了药方,常夜和吴明把工分好。常夜随郎中去药铺抓药,吴明去找老渔翁询问详情。
第二天早上,浑身是伤的章有为慢慢舒醒过来,他本想挪动一下身子,可身上的伤痛使他动弹不得。
“恩人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见章有为醒了,常夜和吴明跪下就拜。
“我乃待罪之身,二位官爷为何下拜?”章有为忍痛转身来直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章大人的救命之恩,小人没齿难忘!”常夜和吴明磕头说道。
“救命之恩?”章有为一头雾水,“我何时救过二位官爷?”
“章大人,您还记得二十年前的七月十五吗?”常夜问章有为。
“时间太长,不记得了。”章有为摇摇头。
“大人不记得了,小人们可是常记于心。”吴明说道,“我俩前世乃是两条黑鱼,被渔民打捞后上集去卖,您提着木桶把我俩买了去,我俩蜷缩在那小木桶中,自知命不久矣。我们万万没想到,您没把我们带回家,而是提着木桶径直到了钱塘江,将我俩放生于江中,让我俩得以颐养天年、寿终正寝!”
“你们这么一说,我倒记起来了。那日,我正好陪父亲祭祖上坟归来,途经集市,看到两条长约一米的黑鱼,心想若拿回去宰杀吃了,岂不是暴殄天物?恻隐心起,我便把你们放了。”章有为笑着问道,“奇怪,当初我放生时,并没与你们言语,你俩怎知道是我救的你们?”
“章大人,您把我们放生后,我俩十分感激,”常夜道,“因此,我们并没游远,岸上的人们和您打招呼我们都听见了,大人的尊姓大名我俩便铭记于心。”
“哦,是这样!”章有为问道,“二位官爷,你们可知道,我何时可以回去?阳世的老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得出去,赶紧去救济、帮扶他们!”
“章大人,您可别再叫我们官爷了,以后您啥事直接喊我们的名字就行。”常夜道,“您放心,您的案子是明案,我估计不出两天,您就可以重返阳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