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判官一看情况不妙,便慌着出来找到黑白无常,二人又在喝酒。见贾判官到此,二人忙招呼道:“贾兄,快过来痛饮几杯!”
贾判官伸手夺过二人的酒杯,重重地摔在地上道:“喝喝!就知道喝,都喝出大事了!”
“表兄,出啥事了?”白无常问道。
“你们拿错人了!”贾判官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捉拿的那要犯不是扬州知府,而是杭州知府章有为。”
“啊?!”黑白无常顿时傻了眼,“怎么会出这种事?”
黑无常后悔道:“只怪我们昨日喝酒太多,办事太过匆忙。”
“你俩一天到晚只知道喝酒,我看你们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哼!”贾判官冷言拂袖而去。
白无常见表兄远去,便对黑无常道:“老兄,我们都不知道要犯姓甚名谁,赶紧回去找那冥旨看看。”
黑白无常回来后翻箱倒柜的四处搜寻。
“诏书在这里呢!”白无常终于在喝酒的桌子底下找到了冥旨,还算万幸,冥旨还没被泼出来的酒水打湿。
黑无常把桌子上的杯筷一股脑地推向一边,小心翼翼的接过冥旨放在桌上,用手轻轻铺开,二人默念道:
奉天承运
冥帝诏曰:扬州知府张么(夔)品行甚秽,多年利用职务之便,把持官府,包揽词讼,广放私债,毒害良民,无所不为,今又值赈灾之际,多开户头,以中饱私囊。如此万恶之徒,岂可一刻容留于阳世为非作歹!为此,诏令勾魂鬼黑白无常,四更即将本犯拿获,严审究报,以便按冥律治罪。火速毋违!
钦此!
“老弟,这个字怎么念?”黑无常指着“夔”字问白无常。
“我还准备问你呢!”白无常笑道,“你是知道的,我喝的墨水还没你多呢!”
“也怪我昨晚喝酒太多,高兴过了头,还没等信差念完冥旨就叫他喝酒,该死该死!”黑无常恨恨地扇了自己两耳刮子。
白无常说道:“老兄呀,也别埋怨了!我们赶紧找张白纸,把字写下来,就近去问问监管阴宫的赵冥吏,或许他能认得。”
“哼!问他希望也很渺茫。”黑无常笑道,“你不知道吧,他在阳世是个屡次落第的秀才。他那个冥吏是他前世行善积德、修桥铺路的功德票换来的官职。”
“至少他要比我俩喝的墨水多,还是去问问吧。他若不认识此字,那就麻烦了!”白无常犯了愁,“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捉拿的人是谁,一会到了表兄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对!我想起来了!”黑无常眼睛一亮,拍着巴掌庆幸道,“老弟啊,阴宫里前些天来的的新鬼中,不是还有好几个溺水淹死的秀才吗,我们何不去问问他们?”
黑白无常来到阴宫,和看守阴宫的赵冥吏打了个招呼,说明来意,赵冥吏打开宫门,让他俩进去了。白无常把用白纸写好的“夔”字递给赵冥吏和新来的几位秀才辨认。几位咬文嚼字的文人们搔着脑门看了半天,面露愧色的低头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哼!啥屌秀才,连个字都认不得!”黑白无常面露愠怒之色。
“两位仁兄休怒!”赵冥吏上前拉住二位,“我这里还有位扫地的高人,你们不妨把字给他看看,兴许他能认识此字。”
黑白无常道:“赵老弟,烦请你速速把此人找来!”
“不用找,他就在前面扫地,我叫一声他便到。”赵冥吏转头大声喊了一声,“蓝先生,快过来!”
话音刚落,阴暗的角落里走出一位身材矮小、佝腰驼背、手拿笤帚的男鬼。
“一罗锅子,能识几个字?”黑白无常一脸的失望。
男鬼径直到了赵冥吏跟前,恭敬的问道:“赵大人,有何吩咐?”
“不是我找你,是他们。”赵冥吏指着黑白无常二人说道。
“罗锅子,有一字我们不识,不知你......”白无常把诏书递给叫蓝状元的男鬼,待男鬼抬头,黑白无常同时“啊——”地尖叫一声,他们见此男鬼不仅罗锅,而且相貌极其丑陋。男鬼脸上一块烂疮疤,嘴歪脸斜,模样很是吓人!
“罗锅子,你若到阳世走一遭,也省得我们哥俩去勾魂了!”白无常打趣道:“就你这样子,吓也能把人吓死!”
“这字念kuí,和葵花的葵一个音。”男鬼并没理会黑无常的戏谑。
“念kuí?罗锅子,人命关天,你不会念错吧?”白无常不放心的问道。
“错不了!”一旁的赵冥吏肯定道,“两位兄台不知,他可是阳世的状元蓝逢时!”
黑白无常惊异地问道:“既是状元,怎来这里扫地了?”
赵明吏向他们介绍道:“蓝先生在阳世只因相貌丑陋,上金殿觐见皇上、太后,太后受了惊吓,皇上龙颜大怒,把他的状元帽给摘了,并令人把他撵出宫去,永世不得录用。被撵出宫后,他因长相丑陋四处求职无门。一气之下,他撞柱含恨自尽。自尽的人到了阴间,本来是要受到惩罚被押解到枉死地狱去受罪的。好在贾判官听了他的讲述,十分同情他的遭遇,顿生恻隐之心,将他赦罪释放。出来的蓝先生靠卖字为生,一日上街,我看见蓝先生的一手好字,便把他带到这里扫地了。”
“哟,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白无常也改了称呼,“蓝先生,今冬殿试,冥帝亲自选才,你不妨去试试。”
“小人相貌丑陋,就是中了状元,又有何用?”蓝状元愤愤道,“只怕冥帝见了小人,若龙颜大怒,小人又得再死一回了!”
黑无常道:“蓝先生,你多虑了,新上任的阎王贤明持重、知人善任,绝不会以貌取人,你大可放心。”
“老哥,时候不早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办正事。”白无常拉着黑无常拱手谢道,“赵老弟,蓝先生,我们有急事,改日抽空过来与二位再叙。”
黑白无常脚下生风,一溜烟没了踪影。
“蓝先生,敢问你的这张脸是天生的还是......”赵冥吏问道。
“提起这事,小人至今还切齿痛心!”蓝状元惨然道,“那扬州知府张夔多年利用职务之便,把持官府,包揽词讼,广放私债,毒害良民,无所不为。家父身为朝廷命官,本想为民伸冤,写了几本折子,准备上京面圣告御状,不料走了风声。张夔得知后想杀人灭口,他差人绑住小人一家老小,半夜一把大火烧了我家。幸好老渔翁施恩大伯路经此地,从大火里救出奄奄一息的小人,四处求医,小人命是保住了,却落得一身残疾。从此,小人在施大伯的资助下,隐姓埋名、苦读经书,承望金榜题名,面见圣上,为家父报仇雪恨,没曾想......”
“罗锅子蓝逢时,快来领钱!你阳间的夫人为你又做善事一件,功德无量,冥府凭她回向给你的功德票,又给你发钱了!”邮差骑马兴冲冲地赶过来,笑道,“五年了,你那夫人每年都能做善事回向给你,罗锅子,你真是好福气!”
“淑贞,守着个冥夫,你这是何苦呢?”蓝逢时从邮驿手里接过阴钞,泪如雨下。
赵冥吏又问道:“蓝先生,家中有如此贤妻,你怎忍心自尽?”
“大人有所不知。”蓝逢时道:“小人自尽时,还未曾与淑贞结婚。”
“那‘妻’字从何说起?”
“那淑贞本是施恩大伯之独女,容貌俊美、天资聪慧,自幼与小人在一起上私塾,我俩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人家遭大难,前来说媒提亲的踩破了施家的门槛,都遭到淑贞的婉言拒绝。淑贞曾与我私定终身,这辈子我非淑贞不娶,淑贞非我不嫁。承望金榜题名,一可为双亲报仇雪恨,二可报效国家,救黎民于水火,三来可凤冠霞帔风风光光迎娶淑贞过门。”蓝逢时长叹一声,“谁曾想,上京觐见,昏君竟以貌取人,多年寒窗苦读,竟成笑谈,奇耻大辱!家仇难报,报国无门,小人还以何颜苟存于世?小人死后,淑贞便与我的灵牌拜堂成亲了。”
“如此烈女!”赵冥吏感慨道,“堪称阳世的活孟姜!”
蓝逢时凄然一笑。
“蓝先生,这阴间呢,可要比阳世好的多了。”赵冥吏宽慰道,“你在阳世种什么因,阴间就结什么果。就拿我这冥吏的小官职来说,也是我在阳世行善积德、修桥铺路所积的功德票换来的。扫地的活呢,你以后就别来干了,我另派一人。你好好读书,准备参加今冬的殿试。到时候,若金榜题名,你阳世的仇便可报了。”
“赵大人,此话怎讲?”
“蓝先生,你若金榜题名,冥帝定会亲自接见于你。你也知道,人的生死簿都由冥帝掌管,那张夔的死活还不是冥帝的一句话吗?冥帝要他三更死,他难撑到五更天!”